次日中午,賈琮從王進處練功回來,換了衣服,用過飯,忽想起一事,想命人去請賈芸來,旋即打消了此念,自己連個外書房都沒有,請來在哪裡相見?這不是丟人麽。
當下帶了銀子,便出門去,讓旺財帶路,登門拜訪。按照他的記憶,賈芸家應該就在寧榮二府後廊下,反正也不遠。
“爺,芸二爺家就是那個小院兒。”不過盞茶時分,旺財已帶著賈琮到了地方,後廊下一個小胡同裡面的一個小院子。
賈琮在腦中搜索了一遍,想不起其他細節,便問道:“芸哥兒家中還有什麽人?我如何稱呼?久不來往,我竟忘了。”
旺財忙道:“芸二爺是四房五爺的公子,兄弟都不在了,姐妹們都出了閣,如今家中只有寡母並他兩人相依為命,日子並不怎麽寬裕,您稱她娘一聲五嫂子也就行了。”
賈琮點點頭,命旺財叫門。
咚咚咚,旺財拍了拍門環:“芸二爺在家麽?西府三爺特來拜訪。”
一個丫頭開了門,道:“哪個三爺?”
“當然是我家琮三爺!”旺財瞪了那丫頭一眼,趾高氣昂地道。
“琮三叔大駕降臨,侄兒未曾遠迎,實在該死。”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匆匆從堂屋裡迎了出來,連連拱手作揖,把賈琮讓進院子。
賈琮擺擺手,笑道:“不必多禮,我今兒來看看你母親,五嫂子可在?”
“家母在,只是身子有些不爽快,正臥床歇息,怕怠慢了三叔。”賈芸道,心中卻在思忖,聽說如今琮三叔得了聖上青睞,又賜爵又賜字,好大體面,且與我家素無往來,今兒卻是吹的什麽風?
“無妨,我看看她。”賈琮信步走了進去,這個小院只有一進,十分狹小,正房中間是堂屋,左側是五嫂子臥室,右側是賈芸臥室,丫頭住的是耳房。
房內陳設簡陋,估計原本有些好東西都典賣完了,不過倒是十分整潔。
見一中年婦人半躺在床上,包著頭巾,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賈琮忙拱手道:“琮給五嫂子請安,身子可好些?”
“哎呦,琮三爺,勞您費心,我這是老毛病了,歇兩天就好。”賈芸母忙掙扎著想起來,賈琮連連擺手,讓賈芸攔住。
賈琮點點頭,坐到一邊,與她寒暄了幾句,從包裡掏出一錠20兩的銀子,放在桌上,道:“芸哥兒,給你娘請個醫生看看,抓兩副好藥。”
“這如何使得,琮三爺快收回去。”賈芸母忙推辭。
賈芸也道:“琮三叔肯來看看已是天大的情分,侄兒如何敢再收銀子,萬萬不可,家母也不依。”
賈琮擺擺手,道:“五嫂子太見外了。琮素來敬重五嫂子持家有方,家風清正,母慈子孝,故特來看看。
如今賈家京中八房,良莠不齊,多是混帳,似芸哥兒這樣的人物已是鳳毛麟角,我這個做叔叔的,又如何忍心看你們孤兒寡母這般。銀子你們別嫌少,聊表寸心而已。”
賈芸母泣道:“多謝叔叔掛念,叔叔的心意我們領了,可銀子卻不能收。”
賈琮佯怒道:“五嫂子這般就是嫌我來的少了,不認我這個叔叔了。也罷,既然五嫂子眼裡沒我這個人,我走便是。”說著抬腿要走。
賈芸母忙叫攔住,無奈笑道:“叔叔高義,我收下便是。”
賈琮笑道:“這才對。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都是同根同源,朋友間還有通財之義,何況骨肉?”
“難為三叔看得起我們,
我就卻之不恭了。” 賈琮擺擺手,道:“嫂子歇著便是,芸哥兒跟我出來,我問你幾句話。”
回到堂屋,賈琮坐下,見賈芸恭謹地侍立在旁,笑著招呼他坐下。
賈芸此人在紅樓原著中出場雖不多,卻是有頭腦、有品行、有情商的難得幹才,且其人忠義,知恩圖報,在賈家破滅後仍對寶玉等施以援手,相當不易。
賈琮早有想法將其收入麾下。
“芸哥兒,我聽說在你坊間交遊頗廣,可有什麽購馬的路子?”
賈芸一聽便知其意,笑道:“侄兒還未恭賀三叔入了聖上的眼,喜得名爵,如今想來是為親兵采辦馬匹,且定要戰馬。”
賈琮點頭,和聰明人說話不累。
“侄兒認識一個街坊,諢號叫‘醉金剛’倪二,與我熟稔。平日裡放債吃利、打降吃酒,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不少。聽他偶然說過認得一個馬販子叫王短腿,或可供三叔垂詢。”
賈琮點點頭,道:“那王短腿可在神京?”
“在。他並不親自販運馬匹,不過做個中人,從各地馬販那裡收馬出售。”賈芸道。
“好,芸哥兒,你替我約倪二和王短腿,就定在明天晚上謫仙樓,你作陪。”賈琮道。
“三叔放心,侄兒定把事情辦妥當。”賈芸忙躬身道。
他深知如今賈琮不同凡響,且又出手大方,自己若能跟在他身邊辦事,以後生計可就有著落了,不至於給母親抓藥都拿不出銀子。因此下定決心要把賈琮頭回交代的事情辦好,爭取留個好印象。
“你替我辦好了此事,我還要謝你。”賈琮拍了拍他的肩膀。
賈芸忙更躬了幾分,道:“侄兒給叔叔辦事是天大的福分,怎敢當叔叔賞賜?且叔叔方才已是大大的破費,再賞萬萬不可。若是家母聽到我又拿了叔叔的賞, 定要打死我。”
賈琮笑著點頭去了,論人情世故,自己不如賈芸遠矣,這就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麽?
賈琮回東府,在天香樓下箭道練了一下午,隻覺雙臂酸軟如酥方罷了手,好在這麽高強度的訓練頗有成效,準頭雖沒多大提升,膂力又增加不少。
懶得聽和尚道士咿咿呀呀、大吹法螺,賈琮也沒去和鳳姐兒等人打照面,徑回了家。
剛用過飯,便見鶯兒找來。
“琮三爺,我們小姐讓我來問您,昨兒答應的事兒您準備什麽時候辦?今兒我們小姐去看了林姑娘和三姑娘,她們兩位氣得飯都吃不下呢。”
鶯兒一臉嬌笑,小姐素來端重自持,什麽時候這般關心過外男?即便是對親哥哥,也沒這般上心呢,可見是愛琮三爺到了骨子裡。也只有琮三爺這般膽大包天的人物,才能讓自小恪守禮法的小姐亂了方寸。
賈琮笑道:“你回寶姐姐,就說我自有分寸。如今兩個小姐正在氣頭上,我現在去不是硬往刀口上撞麽?等過兩天,她們氣兒平了些,我再去,正合兵法避實擊虛的道理。”
鶯兒笑著去了,回去一字不易回了寶釵。
寶釵氣笑,自己倒是熱臉貼了人家冷屁-股,忽然忙啐了一口,寶釵你什麽時候這般粗俗了,定是琮兒這壞胚子帶壞了你。怎麽以前沒發現他這般狡猾?他若不狡猾,怎麽想得出挾哥哥以令姨媽的奸計?
想到此節,寶釵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羞澀的笑意,像是做了什麽壞事被人抓到一般,寶釵啊寶釵,你也學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