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

　　“沈雲，你別逼我。”

　　張素心今天是真生氣了，瞧這一上午他乾得那些事兒，絕對得了孫猴子的真傳，調戲女同學，攪黃誓師會，偷了楊主任的家，還給全校教齡最大的王老師氣到血壓一百八，把個高三年級弄得雞飛狗跳。

　　教了二十多年書，她就沒聽說誰家孩子像他這麽混。

　　放在別的家長身上也就算了，問題是她在三中教書，就同事看她的目光，現在回想一下都覺臉燙。

　　“三。”

　　一二三數完，沒等倆人有動作，門哢得一聲開了。

　　沈雲低頭走出，表情異常嚴肅，反而讓堵門的兩個人有點兒不安。

　　“為什麽這麽做?你想幹什麽！”

　　張素心穿了一件厚實的羊絨外套，從學校到家騎了一路自行車，進門後又發了頓火，口乾舌燥的，聲線都渾濁了。

　　誓師大會結束後她找過沈雲，狠狠地訓了他一頓，本以為這事兒翻篇兒了，可她怎麽也沒想到那些話左耳朵進右耳多出，給這小子當成耳旁風了。

　　沈雲面無表情說道:“討公道。”

　　“討公道?”

　　“沒錯，事情又不是我挑起的，憑什麽就罰我一個。”

　　“好，楊主任的事先放到一邊不談，今天數學小測，為什麽抄別人的試卷?平時我們是怎麽教育你的?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玩這種花活兒你是要欺騙誰?還有，王老師說你兩句怎麽了?校長都不敢說半句重話的人，你倒好，你知不知道差點把他氣進醫院。”

　　“回教室晚了，做題的時間不夠。”

　　“胡說，我問過你們班同學了，數學測試佔了兩節課，第一節課沒過半你就回去了。”

　　“心情不好，不想做，交白卷怕你罵我。”

　　“你把楊主任的桌子掀了，你反而心情不好?”

　　沈雲猛然抬頭，滿臉倔強，用豁出去的語氣說道:“誓師大會上我說得話都是假的，我是真的喜歡何采薇，可她卻那樣對我。”

　　他的嗓門很大，還有點歇斯底裡和看不到未來的絕望。

　　門口氣氛有了變化，張素心沸騰的情緒轉涼，沈南平提在手裡的掃帚也慢慢落下去。

　　“王兆林指責你們沒把我教育好，我做錯事，他罰我就好了，憑什麽對你們指手畫腳，憑什麽！這下你們滿意了嗎?”

　　沈雲丟下這句話扭頭進屋，咣唧一聲把門閉了。

　　張素心和沈南平一點火氣都沒了，對望一眼，驚訝之余更多的是深深的憂愁。

　　“你說……這……可怎麽辦啊?”

　　張素心往後挪了挪，就著餐桌旁邊的椅子坐下，哪裡還有剛才張牙舞爪的樣子。

　　知子莫若母，她能看出沈雲對何采薇的喜歡，從孟老師那裡聽說兒子在會場的作為，她當時挺懵的，現在懂了，都是男孩子的倔強使然，哪怕心裡再難受，也要爭個面子。

　　所謂癡情總被無情傷，自古深情痛斷腸。

　　經歷過這些，後面不顧後果大鬧高三辦公室，氣走王兆林的行為也就能夠理解了。

　　啥意思?破罐子破摔唄。

　　沈南平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碰上這種事，當父母的能怎麽辦?

　　“壞了。”

　　這時一縷糊味飄過來，他這才想起煤氣灶的火沒關，豆腐還在鍋裡，把掃帚一丟趕緊往廚房跑。

　　張素心聽到咳嗽聲跟進去一看，

鍋裡的豆腐塊都燒焦了，糊味彌漫，油煙機的功率已經開到最大，風道呼呼作響。　　沈南平慶幸地看了一眼右邊灶口上的高壓鍋。

　　燒豆腐是沒救了，排骨還是可以吃的。

　　……

　　二十分鍾後。

　　穿著灰色高領毛衣的張素心把空心菜和排骨塊夾到純白鬥笠碗裡，又往裡面澆了些番茄炒蛋的濃湯，端起碗走到次臥門口，伸手敲了敲，推開房門走進房間。

　　“快吃飯，下午還有課呢。”

　　她強忍著別扭，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溫柔一點。

　　面朝裡躺在床上的大男孩兒沒動。

　　她搖搖頭，把碗筷放到書桌上，轉身離開房間，又把門小心關好，走回餐桌旁坐下。

　　“還有一百天就高考了，關鍵時刻出了這檔子事，你說可怎麽辦啊。”

　　沈南平給她夾了一筷子排骨，可她一口都吃不下。

　　如果事情發生在高一，就沈雲這為情所傷的熊樣兒，腿給他打折，可問題是馬上就高考了，萬一話說重了，激起他的逆反心理，進一步破罐子破摔怎麽辦?

　　“我們能怎麽辦?總不能逼人家姑娘跟他道歉吧。”

　　“唉，去年如果不答應黃敏就好了。”

　　“現在後悔有什麽用。”

　　“要不……你找個時間跟兒子好好聊聊，你知道的，我性子急，乾不了這個。”

　　“我……我能跟他說什麽啊。”

　　張素心一聽這話頓時火了。

　　“虧你還是語文老師，不讓你說的時候引經據典，孔子曰，孟子雲的，該你表現了，成受潮的炮仗，啞火了?”

　　“……”

　　千算萬算，千防萬防，這把火還是燒到了自己頭上。

　　要問沈老師有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

　　外面唉聲歎氣，氣氛逐漸冰冷。

　　沈雲擱房間裡快憋出內傷了。

　　如果是沒重生前的他，面對何采薇的無情重傷確實會擰巴，失去學習的動力，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同。

　　他只是需要一個為情所困的人設，這樣一來，父母對他的耐心和容忍度會大大提高，就算成績出現嚴重倒退也不會過於苛責，完美地解決了當下面臨的最棘手問題。

　　這個坎兒算是邁過去了，接下來就是提高成績和解決啟動資金的問題了。

　　後一個問題嘛，得緩兩天忽悠沈老師，總不能老頭子那邊父子情深掏心掏肺，這邊來一句不用麻煩，你直接掏錢就行。

　　前一個問題嘛……

　　他從床上下來，走到書桌前面，手在書架上扒拉半天，最後只找出一個藍色封面的筆記本，翻開一看，裡面是英文單詞和一些語法句式。

　　英語筆記……

　　中學階段，理科6門課，他的英語是最差的，每次考試都拖後腿，所以英語筆記做得最詳細，最認真，語文和生物一般是在課本上標出重要的知識點，像數理化這三門課，筆記是啥?只要上課專心聽講，需要做嗎?

　　現在的情況反過來了，因為學習和工作需要，他的英語水平不比一般的翻譯差，說實話，高中的英語筆記作用不大，而數理化三科筆記是他目前急需的，但是他沒做。

　　只能去借了。

　　問題是找誰借?

　　眼下正值複習時段，別人不用麽?

　　是，劉二彪、董壯壯、周平這些人不用，可他們也沒有啊。

　　而且借過來抄的話……又累又慢。

　　他托著腮幫子想了一分鍾，兩眼微明，誰說複習一定要有筆記的！

　　ps:明天調一下更新時段，改成12點半和晚8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