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雲吐槽過去時，腦海裡猛地閃過一幅畫面。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不得不演全套了。

　　“被你們給打敗了，好吧，我說實話，這三年，我真正喜歡的是高三八班的程雨見同學，何采薇是她的山寨貨，山寨都不懂?那平替呢，知道什麽叫‘平替’嗎?簡單來講，就是大牌產品的平價代替版，任天堂我買不起，我買個小霸王，一樣玩兒，可勁兒造，揉爛了還不心疼。”

　　她成遊戲機了?還是個山寨貨?揉?造?

　　何采薇給他氣得七竅生煙。

　　八班同學公認的班花叫王思媛，程雨見?那個小吉祥物?他居然講她是程雨見的平價替代物?

　　其他人跟著沈雲的目光看向高三八班的方陣。

　　右起第二列女生隊伍的正中間站著一個低馬尾女孩兒，一米六左右的個頭，膚白欺雪，稍微有點娃娃臉，鼻梁上架一副橢圓形近視鏡，一樣的藍白校服，褲長及地，上衣拉鏈一拉到頂。

　　她似乎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面對四面八方而來的視線，愣了好一陣子才漲紅了臉，兩手交疊向內，下意識護在身前。

　　越鬧越離譜！

　　楊再興知道不能再這麽搞下去，當他準備奪回話筒時，卻發現那個無法無天的小子已經離開主席台，走到高三一班隊列裡一名頭髮長到蒙住右眼的男生跟前，伸出手，口說“拿來”。

　　“沈雲，你幹什麽?把話筒給我送回來！”

　　沈雲充耳不聞，眼見身前一天能甩八百遍頭髮的家夥無動於衷，直接探手一抓，從他兜裡掏出一把巴掌大小的牛角梳，又順勢摘下掛在褲鼻子上的鑰匙鏈，迎著眾人的視線走到程雨見跟前。

　　噓……

　　不知道是誰在後面吹口哨。

　　女孩兒全身緊繃，往後退了半步，怯怯地道:“我不認識……你……你……乾……幹什麽?”

　　聲音又弱又小，像粘在嗓子眼兒。

　　她根本不認識他，這件事為什麽會波及自己?

　　他剛剛在主席台上說了什麽?

　　她很迷糊，小腦瓜嗡嗡的，十分後悔沒有認真聽講，分心去想怎麽說服媽媽讓她養那隻黑毛白爪的流浪貓。

　　沈雲的手很快，一把摘下她鼻梁上俗氣的近視鏡，高高舉起。

　　啊……

　　程雨見驚叫一聲，先往後退了半步，發現看不清周圍同學的臉後才意識到他幹了什麽，護在胸口的手向前去抓:“還……還給我。”

　　她踮起腳尖，露出蔥白般的一段小手，使勁夠，夠了個寂寞，情急之下又用左手護著熊大和熊二小跳了兩下，發現海拔還是差點意思。

　　沈雲看到對面沒有眼鏡遮擋的面孔，不由呆了一下，心說怪不得八班的男生給她排到班花榜三甲，這副眼鏡把她的顏值起碼拉低了三分。

　　“別動。”他把攥著眼鏡的那隻手背去身後。

　　“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沈雲把人拉近，手往鬢角一劃，兩束頭髮掙脫皮筋垂下來。

　　她趕緊去蒙頭皮。

　　“我說了，別動，信不信我把它一腳跺碎。”

　　伴著這句威脅味兒很濃的話，眼鏡掉落在地，然後是虛踏其上的藍色運動鞋。

　　程雨見心裡一緊，不敢掙扎，眼睜睜地看著他對自己的頭髮上下其手，當發絲隨著折疊剪刀的晃動不斷飄落，銀閃閃的淚光在她的眼眶轉啊轉。

　　沈雲的手速很快，直到兩撇鯰魚須輕觸臉頰，

清爽的法式劉海微遮眉眼，八班的男生才聚集過來，正準備上前把人分開時看清程雨見的臉，都愣住了。　　要麽有句話叫一款髮型拯救一張臉呢。

　　這劉海很適合她。

　　剛實現財務自由那會兒，沈雲交了個二十七歲的女朋友，天天追求什麽少女感，把自己捯飭得像個高中生，還講什麽你們男人不就喜歡年輕的嗎?

　　這段男女關系結束得很快，不過修剪法式劉海的技術，他倒是從她那兒學來了。

　　二十年後的流行風出現在程雨見身上，這份齁甜的少女感，著實令他驚豔了一把，以前總覺得有人用“治愈”這個詞形容女孩子的清純甜美太誇張，現在他不這麽想了。

　　“這才是你在我心目中的樣子，還給你。”

　　他彎腰拾起地上的眼鏡遞過去。

　　程雨見看不到自己的臉，也看不清同學們的表情，她就想拿回自己的眼鏡，誰想到這一抓又撲了個空。

　　沈雲虛晃一下。

　　“膩歪倒過來怎麽讀?”

　　程雨見快急哭了，哪裡還有心思多想。

　　“歪……歪膩”

　　“我也愛你。”沈雲說完把握著眼鏡的手移到她的面前，心想我都忍著能摳出三室一廳的尷尬講土味情話了，這下同學們總不會懷疑了吧。

　　女孩兒單薄的身子微微一顫，羞憤交加，揚起袖子在眼角一抹，搶回眼鏡跌跌撞撞奔出食堂。

　　沈雲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轉過身去，看著還沒緩過勁兒的同學和老師們道:“何采薇，你以後別去我家了，我怕雨見誤會。”

　　艸！

　　他還好意思說這個?

　　八班同學怒目而視，就這貨，把班裡的小吉祥物弄哭了。

　　何采薇一言不發地站在隊列西北角，小嘴輕抿，兩拳緊握，將自己冰成了一座孤峰。

　　事到如今她成什麽了?

　　王八蛋，明明喜歡別人，卻拿她練手！

　　沈雲走回主席台， 把話筒放到楊再興面前的講桌上，還用手拍了拍，意思是你要的話筒爺們兒給你送來了，隨後走回一班方陣，將牛角梳和別著剪刀、指甲刀、掏耳杓三件套的鑰匙鏈還給那名長發蒙眼的男生，又拍拍對方的肩膀。

　　“韓學文，以後別乾健身教練了，掉頭髮，會禿的。”

　　韓學文把牛角梳揣進褲兜，下嘴唇包住上嘴唇，吹了吹厚實的劉海兒，心說老子這麽帥，以後不做歌星就當演員，要你管?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沈雲默念十二字真言，朝著場外走去，但是就在距離食堂大門不到三米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怒喝。

　　“你給我站住！”

　　沈雲回望主席台。

　　楊再興指著他說道:“你就這麽走了?”

　　一場本該緊張嚴肅的高考誓師大會搞成一出鬧劇，作為年級主任，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

　　沈雲樂了:“不然呢?坐下來陪你嘮兩塊錢的?”

　　搶話筒，鬧會場，欺負完女同學還敢調戲老師。

　　楊再興給他氣得肝兒顫:“你……你等著……別以為你媽在學校當老師事情就這麽算了，我非把你開了不可。”

　　“就算我媽不在三中教書，你也開不了我。”

　　沈雲賣了個後腦杓給他，就這麽走了。

　　嘩……

　　全場嘩然，眾人議論紛紛。

　　這小子膽兒太肥了，別人都是背地裡罵年級主任，他倒好，明目張膽捅鼻子。

　　旁邊是同事，台下是學生，楊再興站在主席台，上不去也下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