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天氣,似是綿延細雨般,浸透鐵刺山脈。
漫無邊際的雪花從天空簌簌地落下,一片接一片,給大地披上了嶄新的白色外衣。
一個頭髮披散,裹著毛皮大衣的高大身影,緩緩行走在滿是痕跡的山路上。
借助黯淡星光,可以隱隱見到高大身影擁有精悍的身軀,虯起的肌肉撐起大衣,似是起伏的高山,結實有力。
每一次邁步,可以清晰感受到沛然的力量。
面對愈發冷冽的寒風,高大的身影卻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繼續向前行走。
越過冰封的河面,燈火遙遙閃爍,似是描繪著溫暖和飽足。
高大身影情不自禁地放緩腳步,似是回憶起曾經住宅裡的熊熊爐火,壁爐周圍鋪著毛絨被褥,暖意沁人。
嘩啦!
冰面轟然迸裂,驚醒了這位正沉浸回憶的高大身影。
仰頭望向落下的冰雪,高大身影打了個冷戰,裹緊已經濕潤的毛皮大衣。
“寒潮,要開始降臨了嗎?”
遙望遠方低垂的太陽,高大身影皺起眉頭。
這預示著凶險至極的寒潮,隨時可能席卷凜冬下的弗雷爾卓德。
在河面的不遠處,他遙遙見到瑟莊妮的主力部隊正在行進。
戰爭的持續勝利,已經讓凜冬之爪部族吸收了數十個其他氏族以及籠絡了不少血盟。
現在的瑟莊妮是一位真正的戰母了——麾下有幾千名血戰士、重裝步兵、猛獁騎手以及寒冰血脈。
在主力部隊的前方,先鋒部隊正在支起一座座圓頂帳篷,既有她的血盟的居所,也有斥候的哨站。
藍色界杆標志著瑟莊妮的帳篷,上面繡著符文紋樣,聳立在營地的正中間。
高大身影向前走的同時,口水順著長長的下巴淌了下來,難忍的饑火讓他把牙齒咬得咯咯響。
一開始他以為這是他自己的感覺,但他很快就看到一隻狼犬從身邊小步跑過。
他朝那條狗怒吼一聲,努力控制住自己的下巴,擺脫了這只動物侵入的意識。
他發現瑟莊妮正在幫血盟搭帳篷。
這就是瑟莊妮的風范——事無巨細,親力親為。
在泥濘的土地上搭建猛獁皮帳篷真是一件苦差,只見瑟莊妮將一根巨牙長矛狠狠刺入泥地,不慎一個趔趄,滑跪在地。
附近的血盟戰士們在冰冷的雨中也是苦頭吃盡,咒罵聲此起彼伏,互相應和。
瑟莊妮起身,搭建好猛獁皮帳篷,見到不遠處走過來的高大身影,低沉的聲音蓋過零落的風雪。
“看這天氣,我們也不用再爭了,烏迪爾。”
烏迪爾笑起來,望向肩膀寬厚,戴著牛角盔的瑟莊妮:“諾克薩斯人已發起全面戰爭,我想你需要幫助......”
十幾匹路過的馬兒的意識填滿了烏迪爾的腦海,他感到了它們凍僵的肌肉不自主地打著冷戰。
烏迪爾對最近的一匹馬狠狠地說:“閉嘴!沒有燕麥!”
瑟莊妮周圍的血盟氏族們一驚,有些神色驚愕,似乎難以理解眼前的場面。
但瑟莊妮嚴厲地瞥了他們一眼。
血盟氏族們立刻轉回頭去繼續乾活,無論眼前的薩滿行為多麽古怪,他們也無權過問。
烏迪爾把雙手藏在身後,從暗兜裡取出一根銀刺。
他將刺尖扎進手心。
雖然效果不如冥想,但疼痛清理了他的腦海,讓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樣集中精力說話。
“戰爭開啟,你需要更多的力量,但不應該去和那些家夥合作!他們已經不是真正的弗雷爾卓德人!”
“我們沒時間了,烏迪爾。”瑟莊妮等到他的眼神落定,指了指身邊軟塌的帳篷,才開口出聲。
“我們必須贏下這場戰爭,不然就得凍死!”她又示意了一下附近的幾名較為年長的戰士。
“大多數牙齊的都把口糧讓給了他們的孩子。昨天,我幫奧蓋伊埋葬了她的女兒。”瑟莊妮因寒冷而變成暗紫色的嘴唇苦澀地抿了一下。
“那個孩子活了兩個夏天,但看上去又痩又小,好像剛活到第一春。”她歎出一口氣,目光看向別處,繼續說。
“我不會再讓任何一個孩子因為我的決定而凍死或者餓死。”
“那就馬上出擊。”烏迪爾指向南方,指向諾克薩斯軍團入侵的方向。
“相信斧頭和肌肉、利爪和牙齒。老法子。”
“老法子是派出最強的戰士,”瑟莊妮出聲打斷道。
“還有哪個氏族比熊人更強?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助,我們要死多少人才能過河?我已經向族人們承諾了力量與勝利,絕不能看著我的軍隊活活餓死。”
她一手按在烏迪爾肩上,“我知道你有充分的理由擔心他們的.....”
“你永遠無法理解舊神的力量,他已經漸漸蘇醒,你的心思瞞不過去的!”烏迪爾神色憤怒的望向眼前的瑟莊妮,頂了回去。
“熊人.....他們是舊神的奴隸...從來不會聽從外人的命令”
手心的疼痛已經不算什麽了,心底的決絕讓烏迪爾徹底地清醒過來,他放低了聲音。
“他們的嗜血會傳染開來。把我們吃光抹淨。”
“你曾經挺過了更艱難的困境。”
烏迪爾的腦子開始失控,豬、馬、狼、人、還有厄紐克的意識全都撞進了他的腦海。
他竭力抵抗著,因為他知道這是勸阻瑟莊妮的最後機會。
“我...已別無選擇!”瑟莊妮的語氣中再無半點親近和尊重。
“就像你曾經說過的,每個月都會有一個新的部落歸順阿瓦羅薩,而我的氏族,每天都有人死亡!”
“如果不擊敗諾克薩斯軍團,我們如何讓凜冬之爪變強?”
“僅靠我們自己的嗎?”
烏迪爾的希望沉沒了:“那容我告辭吧,”
他用認輸的語氣說:“獵牲領主看到我不會高興的。”
瑟莊妮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 隨後望向灰心喪氣的烏迪爾,狡黠地一笑:“不行!”
“就是因為這個,我才需要你留下,你可以幫忙與熊人談判,或者任由我死在這場風暴中。”
烏迪爾沉默了,他望向眼前的身材高大,面容堅毅果敢的壯婦,隱隱見到許多個季節以前他遇到的那個皮包骨頭的小女孩。
也許他心底希望瑟莊妮永遠都長不大。
當時的瑟莊妮迫切地需要他的指引,但現在,或者再過上幾年,烏迪爾擔心自己就會成為她的負擔和累贅。
“我不能看著你...舊神.......”烏迪爾語氣艱澀說道。
嗒嗒!嗒嗒!嗒嗒!
烏迪爾還未說完,急促的腳步響起,打斷了他的話語。
一名披甲裹毛,面龐上塗抹著鮮血印記的血戰士首領,快步走到瑟莊妮的身側,低聲開口。
“盧卡什率領的血戰士小隊失蹤了!”
瑟莊妮堅硬的面龐神色一變,凝重地望向血戰士首領,快速詢問:“什麽時間?在哪?”
血戰士首領望了眼前的薩滿祭司,遲疑了一下。
“烏迪爾,一起進來吧!”
瑟莊妮拍了拍血戰士首領的肩膀,邁步走向已經搭建好的猛獁皮帳篷,半途中回頭看向烏迪爾。
烏迪爾剛想要邁步,腦海中卻再度出現各種動物的意識。
他彎下腰,躬著身,大口喘著粗氣,疲憊的雙眸裡泛起一抹黯淡的藍色暉光。
“舊神......雷霆,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