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往前幾分鍾。
雅致的客廳內,剛清掃完房間的阿莫琳,挺著肚子,神情略顯疲憊的坐在扶椅上。
伴隨扶椅的晃動,她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似是要閉合到一起。
嘩啦!嘩啦!
恍惚之間,阿莫琳聽到壁爐內劈啪的火焰聲響,橘黃的火苗飛舞起來,烘烤著面龐。
她再次盯著搖曳的火光,螓首低垂,漸漸陷入沉睡。
“嗯?”
夢鄉之中,阿莫琳似是覺察到眼前有異樣,睜眸望去。
不知什麽時候起,客廳內的壁爐也進入到夢中。
燃燒的橙黃色火焰舞動起來,似乎組成了什麽形狀,勾勒出了某種輪廓,但又馬上塌陷消失。
阿莫琳眉頭緊皺,同樣的情景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同樣的輪廓,同樣的塌陷。
阿莫琳意識到不對勁,望向火焰的上半截,發現熊熊燃燒的火苗中間,驟然有兩個黑洞映現。
這兩個洞如寂夜般漆黑,任憑周圍的火苗熾熱激烈,始終定在那裡。
她湊近了一些。
不,不是洞,她意識到。
這是一雙眼睛!
隨後無數紛亂的記憶,仿若潮水般湧入夢鄉,她記起來了。
[阿莫琳!]
慌亂中的阿莫琳,聽到自己的名字,徹底僵住了。
在她身側,壁爐中的火舌向上躥,但那雙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她與之對視著,渾身不自在。
“又要開始了嗎?”
阿莫琳神色驚懼地望向深埋靈魂中的恐怖畫面,宛如詛咒般,始終糾纏著她。
幽沉的黑暗之中,一座高大雄偉的石砌殿堂徐徐出現。
入口處,有一個身披鎧甲的巨人在戰鬥,他用一把沉重凶蠻的戰錘擊潰了窮途末路的凡人戰士。他身邊有兩頭凶猛的怪獸——一個是黑影,另一個是火焰。
熾熱的火焰在阿莫琳面前閃爍,她無法阻止,更無法停下。
畫面繼續變幻,一個蒼白的女子出現,微笑地俯瞰著躺倒在她腳下的金屬巨人,支離破碎。
他馴養的兩隻怪獸也被打敗,被擊退。
一群穿著長袍的人影圍住它們,用一種她聽不懂的語言吟唱某種法咒。
兩隻怪獸已經歇斯底裡,但無能為力的看著它們的力量被抽走,最後萎頓、消散,只剩下兩個液滴,宛如兩滴雨水。
阿莫琳意識掙扎,想要收回視線,但是眼前的畫面,似有無形魔力,強迫她望向那個怒火的液滴,被裝進了一個小瓶,封上了蓋子。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它與世隔絕,無人問津,逐漸在孤獨中皺縮、絕望。
它的靈魂漸漸衰弱,它的光芒漸漸黯淡,它的怒吼變成慟哭。
本來警惕無比的阿莫琳卻驟然升起憐憫,她似是想要伸手,去觸碰怒火,攬於懷裡。
忽地!
那皺縮的怒火似是嗅到什麽美味食物,轟然膨脹起來。
深幽詭異的黑暗裡,一具宛如山嶽般的龐大身體浮現,數不清的冒著火焰的粗壯手臂洞穿壁爐,揮舞向天。
它越過阿莫琳,向著前方發出興奮吼叫,大步奔向石砌的殿堂外。
鏗鏘!
隨之阿莫琳聽到有些熟悉的刀刃出鞘聲。
而後慘叫聲響起,還有赤金色的焰火,以及一顆懸掛天穹,填滿視野的赤色星辰。
“無知的凡人....等等....星...靈!”
刹那之間。
阿莫琳見到本該熾熱洶湧的怒火,像是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如潮水般,逃回到殿堂深處,隱藏起來,不敢現身。
......
等到阿莫琳再度有意識時.
她發現在自己已離開噩夢,正躺在格雷戈裡的溫暖懷裡。
“你沒事吧?”格雷戈裡伸手輕撫著清冷面龐,關心地詢問。
“沒....我沒事!”阿莫琳神色蒼白,輕輕搖頭,疲憊的雙眸裡亮起燦爛光華。
她撥開格雷戈裡的手臂,匆匆打量著周遭環境,見到破碎不堪的壁爐,以及持刀而立的霍極星,喃喃自語。
“星....靈!”
“什麽星靈?你又夢到那些東西了嗎?”
格雷戈裡眉頭輕皺,有些擔憂的望向阿莫琳。
類似的噩夢,他已見過阿莫琳遇到多次,但每次都會被他阻止和喚醒,似乎這一次的噩夢有些超乎想象的東西發生。
“我說,霍極星的火焰力量,和星靈有關!”阿莫琳一字一頓地說道。
而後她借助格雷戈裡的手臂力量,半起身,靠在他的懷裡,蒼白的面龐上不知什麽時候起,充斥著複雜之色。
有震驚,有恐懼,有駭然,還有慶幸.......
緊接著,阿莫琳望向霍極星,當著格雷戈裡的面,敘述起這次遭遇到噩夢畫面。
不過似是忌憚什麽,她隱去蒼白女子出現的畫面,只是說起液滴怒火被封印,和引誘她的事情。
“還好霍極星在最後的關鍵時刻出手,引動星靈之力,讓夢裡的那家夥嚇破了膽,估計近段時間不敢出現了。”
面對格雷戈裡和阿莫琳的複雜眼神,霍極星神色無奈,一時半會間,不知怎麽開口。
無妄之災!
他只是幫忙而已,卻沒想到會被暗中存在當做獵物,拉入夢鄉。
最後那家夥落荒而逃,獨留下自己。
關鍵是夢裡還有他人存在!
“我,星靈?”霍極星疑惑開口,
隨後他立刻反應過來,朱雀七星,可不正是對應著天上星鬥嗎?
那麽一切就順理成章起來了。
因為井宿的原因,讓阿莫琳誤會自己的力量和星靈有關,但他也沒辦法去解釋。
畢竟南離之火,確實是源自於朱雀七星!
氣氛有些沉默。
霍極星能感受到格雷戈裡夫婦的情緒變幻,誰能想到一次意外事故,會牽扯到星靈?
而且自己還參與當中,讓阿莫琳窺見到井宿之星!
不過很快,格雷戈裡就收拾好心情。
有時候,當天賦恐怖到一定程度後,它帶來的反而不是忌憚,而是敬畏。
他先扶著阿莫琳回到臥室,躺下休息。
隨後從餐廳內端起茶水,整理下情緒,來到霍極星的房間。
“難以想象,你的火焰力量,居然和星靈有關!”格雷戈裡倒上茶水,坐在霍極星對面,神色之間充斥著羨慕和尊重。
星靈,傳說中的存在。
是可以媲美神明的強大生物,在瓦洛蘭大陸留下諸多奇聞傳說。
比起星靈,他所在的學派只不過是米粒之珠。
而現在,一個擁有星靈之力的超凡者,真實的出現在他面前。
“真是.....天佑帝國,在當下艱難之刻,有你這樣的天賦之人歸於帝國。”
霍極星眉頭輕挑,聽出格裡格裡話語裡的意思,出聲詢問。
“現在帝國面臨的局勢非常不好嗎?”
“何止不好,已經要陷入到萬劫不複當中。”格雷戈裡飲盡杯中茶水,苦悶開口。
誰能想到,曾經威名震天的諾克薩斯帝國,現在舉步維艱,戰痕累累?
“東部戰線,艾歐尼亞戰爭的失敗,讓帝國損失了很多精銳力量,已經開始轉攻為守,甚至準備撤離艾歐尼亞群島。”
“西部戰線,德瑪西亞戰場的惡化,將不少戰團力量拖在那裡,無法離開。”
“牽一發而動全身,失去帝國力量的威懾,恕瑞瑪大陸的局勢明滅不定,暗潮湧動,諸多港口有反叛勢力出現。”
“現在,僅有北部戰線,還未真正決出勝負。”
“帝國落入當下境地,不僅是外部戰爭!”格雷戈裡眸光閃爍:“帝國內部亦是暗影重重,獨立,分裂,諸多勢力頻繁登台。”
霍極星認真聽著格雷戈裡的話語。
這是他之前未曾接觸到的領域,已經涉及到帝國上層的交鋒。
如果不是他的天賦顯現,或許格雷戈裡也不會開口提及。
最重要的是,他也聽到了自己異常關注的一個消息。
艾歐尼亞戰爭的失敗!
擁有前世記憶的他,無比清楚艾歐尼亞戰爭對諾克薩斯帝國的重要性。
它的失敗,會給帝國,帶來難以想象的改變。
“這麽說來,現在諾克薩斯帝國的局勢已經積重難返,只等斯維因.......”
霍極星思緒活躍,和前世記憶中的一些信息對比起來,頗有些插足歷史的奇異感覺。
至於格雷戈裡後面的話語,他非常理解一個難以施展抱負之人的苦澀心理。
“雖說帝國處於苦難之中,但我們依然沒有放棄,為帝國默默做出一份努力。”
格雷戈裡指向窗外面黃肌瘦,迎著風雪,緩步而來的村民們。
他們受雇於格雷戈裡,趁著風雪漸小時,處理遭受戰鬥破壞的一樓客廳。
霍極星神色平靜,內心承認格雷戈裡的非凡能力。
相比記憶中欲壑難填,資源匱乏的諾克薩斯帝國,眼前村落內的村民們,衣可蔽體,居住的地方也算穩定。
雖然食物有些不夠,但好歹不會餓死,整體生活水平明顯高於帝國的其它村落。
“一切為了諾克薩斯!”霍極星開口出聲。
格雷戈裡目光奇異,打量著非常年輕的霍極星,輕笑說道:“為了諾克薩斯?”
“你應該說,為了達克威爾!”
.......
.......
注:達克威爾時期,諾克薩斯軍人的軍禮口號是“為了達克威爾”,而斯維因統領時期的口號是“為了諾克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