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戰?”所長還坐在他的老板椅上,皺了皺眉,“你是在跟我宣戰嗎?”
項庭挺直了身體,大手一揮,指著所長氣勢磅礴地說:“沒錯!正式宣戰!”
什麽情況?
剛才那個絕望可憐、弱小無助的小男孩兒呢?
面前這個項庭滿臉氣勢洶洶、勝券在握、志在必得的一臉陰笑,完全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所長“哦”了一聲,點了點頭,靠向椅背,把腿抬起來,又翹到了桌上,微笑著對項庭說:“不錯,果然有些膽識。”
項庭剛要再次開口,
身後傳來了秋自行的聲音:“你的對手——是我!”
項庭轉過頭,
秋自行正站在樓梯口,滿面笑容地望著他。
但是,這笑容不再是溫柔寵溺,而是散發著蓬勃的氣勢。
須豐沃捂住嘴:秋姐威武!
花方青瓷從電腦前站起來,眼睛盯著秋自行和項庭,看也不看就從架子上撈了一個鯊魚玩偶抵在下巴上抱著,慢慢靠近須豐沃,悄悄懟了懟他,一臉期待地說:“興奮不?好戲開始了!”
須豐沃吃驚地望了望她:花姐也叛變了?
項庭咧著嘴輕蔑地笑著:“好!不錯,你們的戲演得可是真不錯!”
“跟你比,那是要好上那麽一截子的了。”秋自行呵呵笑。
啥意思?
須豐沃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項庭前面都是演的嗎?
秋姐也是演的嗎?
花姐也是?
連所長也是?
須豐沃張著驚訝的嘴把屋子裡的幾個人挨個兒看了一遍。
所長腿擱在桌上,好整以暇地靠在老板椅上,
花方青瓷正抱著玩偶滿臉期待加興奮,都有點微微發抖了,
秋自行一身黑色西裝套裙,揣著兩隻胳膊自然地站在欄杆前,兩眼明亮地望著項庭,面含微笑,渾身卻散發著逼人的氣勢……
臥槽!
此情此景,須豐沃一拍腦袋,
這一屋子除了我這個傻鳥,全是戲精的嗎?
害我這個傻鳥瞎操心這麽些天,
全TM戲精本精啊!
項庭把手裡那張寫著他轉生選項的紙撒了手,
那張紙就掉了地上。
項庭走上前去,狠狠地踩住它,還用腳在上面使勁兒碾了好幾下,嘴裡冷哼:“這種垃圾,誰會承認!”
“這都是你上輩子的勞動成果,系統已經很給你面子了。”秋自行微笑著說。
“系統?哼,”項庭哼了一聲,“這種毫無原則的死物不過是被操縱的傀儡,隨便點幾下就決定別人的命運,難道不是太兒戲了嗎?”
秋自行舉起手來,為他鼓掌,嘖嘖說:“果然厲害,我秋自行在轉生事務所工作兩百多年來,敢這麽質疑系統的,你還是第一個。”
“呵呵,”項庭冷笑,“那些蠢貨,剛到這裡連東南西北都還沒找著,就被你們玩弄於股掌之間,只知道傻不愣登地簽字,丟失了自己的做人機會,還對你們千恩萬謝,真是蠢到家了。”
秋自行微笑說:“他們哪兒有你聰明,早就知道自己要訣別人間,也早就盤算好該怎麽為自己爭取有利的轉生條件。”
“沒錯,我博覽群書,在十四歲這一年偶然接觸到了卜算八卦一類的很多書籍,觸類旁通,所以我早就算到自己不久將不免於一死,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到了這裡以後,
不慌不亂,為自己爭取時間,觀察這裡的一切,也了解了你們所謂的轉生系統。”項庭說。 須豐沃把手指伸進自己嘴裡狠狠地咬了一下。
嗯,不疼,
我肯定是在做夢!
天底下哪有人十幾歲就能算出自己很快會掛掉的?
“你確實非常聰明。”秋自行對項庭由衷地讚歎說。
項庭從花方青瓷桌上的文件夾裡抽出了一遝紙,翻到一頁,念了起來:“從圖書館借了神算卜卦的書籍50本未歸還,扣100分。”
這是他自己的積分明細,他早就摸清楚了。
項庭嗤笑著說:“真是可笑,這種系統,哪有公平可言?”
“哪裡可笑?難道不是應該有借有還嗎?這分扣得難道不是很公平嗎?”秋自行義正辭嚴地說。
“這些書,我有說過我不還嗎?可是,我已經死了,怎麽還?這也要扣分,還跟我說這很公平?這哪裡公平了?真是毫無道理,可笑至極。”項庭。
“這些書早就到期了,而你一直沒有歸還,難道不是故意想要佔為己有嗎?司馬昭之心,還有什麽可狡辯的?”秋自行。
花方青瓷兩隻手緊緊地掐著鯊魚玩偶,兩眼發光,比剛才更興奮了:“開始了開始了!”
須豐沃暗暗給秋自行鼓勁兒:“秋姐,挺你!”
“我曾經說過一句不歸還嗎?”項庭雙眼直盯著秋自行。
“你的行為已經表現得很清楚了!”秋自行。
“哼哼,這不過都是你們想當然的認定罷了!如果我現在歸還了這些書,那圖書館會說我是未歸還嗎?”項庭大聲地質問。
秋自行一下沒答上來。
“會嗎?秋姐,你怎麽不說話了?”項庭步步緊逼!
秋自行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終於大聲回答說:”那你也是拖延太久,算不得遵守規則,當然也要扣分!”
項庭超朝前逼近一步,冷笑說:“看來你在這裡呆太久,完全不了解人間的規則了吧。我只要歸還了,頂多算個逾期,交了逾期的費用,就一切歸零了。連個逾期的分也不能扣的,懂嗎你?”
秋自行一邊聽一邊深呼吸:這小子!可惡!
花方青瓷和須豐沃在旁邊著急得不得了:秋姐,不能亂了陣腳啊!
秋自行也朝項庭挺進了一步,兩眼盯著項庭,咬牙說:“那不過是你的假設,你現在已經沒有辦法歸還那些書,當然要按律扣分!”
“我現在都死了,我怎麽歸還?你也說了,我是沒有辦法歸還,而不是不歸還!”項庭湊近秋自行大聲地吼叫。
秋自行被他逼得倒退了兩步。
“我主觀沒有不歸還的意圖,是客觀條件中斷導致我無法歸還而已。”項庭又逼近了一步。
秋自行又後退了一步。
項庭繼續大聲地說:“你們這樣毫不考慮真實情況、擅自克扣積分、而且還利用這樣毫無道理的克扣所得到的所謂積分粗暴地作踐別人的人生、這樣的行為……”
他用手點著秋自行的額頭,字字鏗鏘地說:“天理不容,人神共憤!”
“什麽?!”秋自行的呼吸又短又急促,額頭上的筋都突起來了。
秋自行終於又想起來了,挑起眉毛開始一條一條數項庭的罪狀:“那你幼兒園講故事大會自編自導一個鬼神共厭的故事,把全體幼兒園小朋友、包括老師全部嚇哭了;七歲去買麵包砍價,把麵包店小姐姐講到吐血;九歲搶橡皮打了同桌小朋友,對方爸爸媽媽來理論,把對方爸爸媽媽說趴下,導致對方住院一周;十二歲上課回答老師問題,把老師講到口吐白沫躺倒在講台上;十四歲參加學校辯論會,講得對方辯友全部陣亡,住院一個月——這些,總沒有冤枉你吧!”
項庭聽了這些話,簡直痛心疾首,捶胸頓足地說:“這還不算冤枉?這都比竇娥還冤了這還不算冤枉?”
秋自行看到他這麽強烈地直喊冤枉,冷笑著說:“事實如此,理所應當地扣分,這哪裡算冤枉了?”。
須豐沃和花方青瓷也是面面相覷:“這也算冤枉?”
項庭說:“幼兒園小朋友講故事,那拚的不就是想象力和表達能力嗎?我打小領悟能力、想象力就特別強,為了準備好這個故事,我日思夜想,連最喜歡的遊樂園都沒去,一門心思專心地完成了一個故事,還一遍又一遍地反反覆複地練習,練到嘴角都裂了出血了,最後才能把故事完成得那麽好。他們的表現不正好說明我的努力沒有白費,我給了一個多麽完美的舞台表現啊!而你們呢?”
項庭的手指把面前的秋自行、和旁邊的花方青瓷、須豐沃都挨個點了一遍,痛心疾首地說:“你們根本看不見我的努力付出,看不見我出色的表演,就隨意給定性,還扣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須豐沃小聲地對花方青瓷說:“他一個幼兒園小朋友,還挺不容易的哈。”
花方青瓷瞪了他一眼:“你跟誰一邊的?”
須豐沃拍了拍腦袋,連忙說:“我錯了我錯了。”
秋自行正要開口,項庭卻已經又接了下去,根本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去麵包店砍價,對方的店員吐血?你們要不要這麽誇張?我只是讓她便宜一點,不同意就不同意啊,我又沒有把她怎麽樣,她自己神經脆弱,吐了點血,憑什麽算在我頭上?這還不冤嗎?”
“就像你這樣處處咄咄逼人,還怪別人神經脆弱?還有那個講故事……”秋自行終於插進一句話。
但是項庭的嗓門瞬間提了幾個度,硬生生地把她的話截斷,再次開始滔滔不絕:“我不過是據理力爭,爭取自己的正當權益罷了!如果自己所說的話和別人的觀點相左就叫咄咄逼人的話,就要被扣分的話,誰還敢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想法?要是講一講理,就變成了咄咄逼人,隨便被扣分,試問天下誰還敢講理?如果沒有人敢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想法,那樣的世界該有多可怕!”
項庭說著,已經是一臉的憤懣和痛心。
須豐沃不由得點點頭:“很有道理啊,我怎麽從沒想過我的積分可能也扣得不公平呢,憑什麽我那麽多負分哪?”
花方青瓷一個鯊魚頭就砸了過來:“那是你自己作的。”
須豐沃摸著被砸的腦袋,一臉懷疑地說:“不是,系統他到底有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地給我亂扣分啊?”
花方青瓷瞪著他說:“系統怎麽可能亂扣分,你難道這麽容易就被他蠱惑了嗎?”
秋自行不甘示弱,再次重整旗鼓,也大起了嗓門嚴厲地責問:“既然她神經脆弱,你為什麽不能柔和一點說話,非要一再地用話語去刺激她?”
項庭理直氣壯:“柔和?柔和一點還怎麽叫據理力爭?再說了,她神經脆弱又沒有寫在臉上,我怎麽可能知道?我只是智商超群,我並不是神醫。就算是神醫,能夠一見面就看出別人神經脆弱的醫生就算滿世界也找不出一個吧?”
秋自行整張臉上青筋暴起,捂住胸口直發抖,艱難地再次開口:“那、那老師只是讓你回答一個問題,你至於把他說得口吐白沫嗎?你搶別人橡皮還跟同學打架,同學父母來了你不但不道歉,還把他父母嗆得都住了院,這還不過分?這還不該扣分嗎?”
項庭搖搖頭,仰頭望天:“天哪!我太冤冤了!我真的是太冤了!”
秋自行一邊發抖一邊大聲質問:“你行為這麽過分,造成了這麽嚴重的後果,扣分是理所當然的,你怎麽就冤了?”
“老師讓我回答一個問題,我不過是用了十種方法來證明他的所謂標準答案是錯誤的,他自己氣量狹窄氣得吐了白沫,這能怪到我哪一點?”項庭說。
“十種方法?證明了標準答案是錯的?”秋自行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像是這麽回事……
須豐沃和花方青瓷也差點沒忍住驚歎出來:這智商、也太牛叉了吧!
“再說這個橡皮的事。那對父母一味地護著自己的小孩,根本連問都沒問發生了什麽事,就一個勁兒地責怪我,我不過是把事情的經過給他們講一講,他們就自己氣倒了。這跟我有什麽關系?”項庭說。
秋自行直搖頭:“明明是你先搶別人的橡皮,怎麽被你說成都是你的理了呢?”
項庭說:“我只是借用一下他的橡皮,是他先上來打我的,我是為了保護自己……”
“停,”秋自行一伸手截住他的話,“你借用之前,有問過那個同學同意不同意嗎?”
項庭說:“問了。我是正當防衛,所以我要跟他父母把這個事情說清楚……”
“停停停!”秋自行又再次截住他的話,“你問他,他同意借你了嗎?”
“同意了我才用的好嗎,大嬸!”項庭回答說。
“大嬸?!”秋自行聽了這一聲,連太陽穴都跳了!
“是那個家夥太吝嗇,看我多擦了幾下就過來搶,還動手打我!”項庭說,“他的父母過來,上來就罵我,我只不過是把事實情況跟他們講清楚而已,他們居然能氣到住院,這不是氣量狹窄、自作自受是什麽?”
“你當時是怎麽說的?”秋自行問。
項庭笑了笑,說:“我就說了當時的情況啊。”
“你難道不是說了——這位同學這麽不講理,跟你們這對父母倒是挺像的,就是長得跟你們不大像——這樣的話嗎?”秋自行說。
項庭為秋自行鼓掌:“大嬸,厲害,居然連這個都知道,看來這個系統記述得很詳細啊。”
“明明知道自己說的話會挑起無謂的事端,為什麽還要胡說八道?”秋自行責問他。
“我只不過是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如實地說出來,這有什麽錯?”項庭反駁說,“他們自己互相猜疑,自己吵了起來,還自己暈倒了,跟我有半毛錢關系嗎?你說,我這個分扣分不冤嗎?我真的是太冤了呀!”
項庭已經是第N次為自己叫冤了。
怎麽還是他有理
秋自行搜腸刮肚地拚命找理由,
居然沒找到!
“再說這個辯論會,”項庭已經又接著說下去了,“我就打個比方,參加拳擊比賽輸了,被別人打得鼻青臉腫,是不是就可以無理取鬧要別人負責?非要別人出醫藥費啊?”
“這、這、不是……”秋自行發現自己快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這太恐怖了!
我秋自行怕過誰啊!
他肯定有漏洞的!
他的漏洞、他的漏洞……
秋自行拚命想找到一個突破點……
她開始狂抓自己腦袋,
身形也開始搖晃了。
花方青瓷和須豐沃趕緊給她打氣:“秋姐!挺住!不能輸!”
項庭已經又接下去了:“辯論辯論,就是大家暢所欲言地闡述自己的觀點,我引經據典、旁征博引、條理清晰、邏輯嚴密地闡述了自己的觀點,他們理屈詞窮、無力反駁,認輸就好了,居然能氣到住院,未免也太缺少風度。我表現這麽優異,難道不是應該給我好好地加分嗎?哪有什麽道理給我扣分?”
項庭再次逼近秋自行:“你說是不是?我被這麽冤枉,難道你們不是應該還我一個公道嗎?”
秋自行被他逼得緊緊靠著欄杆, 全身青筋都爆出來了,斷斷續續地說:“不、不可能!系統、系統絕、絕對不可能冤枉、冤枉人的……”
“那我剛才說的,哪一點不是我被冤枉了?”項庭逼近她的臉,大聲吼叫著說。
“這、這……”秋自行拚命找詞。
她整個身體被逼得懸在欄杆上,搖搖欲墜。
花方青瓷和須豐沃嚇得連忙要跑過去扶,
卻被項庭一雙火紅的眼睛給瞪得愣住了。
花方青瓷和須豐沃都大吃一驚:他的眼睛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項庭再次湊到秋自行臉前一寸,更加大聲地吼:“這麽冤枉我,毫無道理地亂扣分,這種系統哪裡有公平公正可言?毫無公正、踐踏公平,這樣的系統根本就沒有資格對別人的轉生指手畫腳!這樣的系統……”
“喂!”一個厚重的聲音響起,雖然聽似不大,卻蓋住了所有的聲音。
一隻沉穩的手搭在了項庭的肩膀上。
花方青瓷和須豐沃眼含雖然沒有的熱淚,但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的表情是一分不差。
項庭回過頭,所長計心識就站在他身後。
“放開她。”所長定定地望著項庭。
項庭冷笑了一下,站得離秋自行遠了一點。
秋自行這才勉強站直了,雙手抓著欄杆還在搖搖晃晃,原本整齊的頭髮也幾乎散開了,幾縷亂絲雜亂地垂落下來。
項庭現在根本不再看秋自行,一雙血紅的眼睛直盯著所長計心識,心裡哼了一聲——你終於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