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芯濁。”
“燈芯濁?”
方節反問道。
張師傅點點頭,“就是點油燈用的燈芯草,霜雪平原原本就是生長那玩意的,結果現在全變成了燈芯濁。”
“對付倒是容易對付,都是最簡單的劫濁,但抵不住量多,那圍了一大圈,貿然闖進去的話,縱使是七流食谷者怕都出不來了。”
“可不走霜雪平原的話,就只能繞道,繞道就得多花上近十天的功夫,不值當,也太危險了。”
李道玄聽完點點頭,“張哥你去過那個鬼市嗎?”
“沒,我本來也準備去看看的,結果走到那附近才知道都被燈芯濁佔據了。”
張師傅看著李道玄道:“按理來說,俗世複蘇,鬼市是會出現的,所以我才想去看看,但不知道那個鬼市還在不在。”
方節也是將目光投向了李道玄。
他只知道李道玄要去那,具體去那是為了啥,他也不知了。
“行,那我考慮考慮,多謝張哥了。”
“沒事,都是自己人,用不著客氣。”
三人說了一陣,天也已經逐漸放亮,張師傅也背著籮筐起身,“就此別過,二位小心,咱們有緣俗世再見。”
李道玄兩人起身送客,“俗世再見。”
說完,吹糖人的糖塑家就這麽背著籮筐,朝著手巫城的方向南下,還在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遇見這人,我好像才覺得,這片俗世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冰冷。”
“從來就不冰冷的。”
李道玄伸著懶腰,“走吧,來都來了,怎麽都得去看看,實在不行咱倆再回來就好了。”
“行。”
方節沒有想法,全聽著李道玄的話趕路。
說完兩人各自背起行囊,再度踏上了北上的步伐。
轉眼又是一天多時間過去,兩人在斬殺了兩頭小鬼後,終於從一處山坳之中走出。
面前,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所視之處,不見山巒。
“這就是霜雪平原了。”
方節收起了手上的堪輿圖,轉而取出了一把鐮刀模樣的俗器,也是不入流的。
“也沒見張師傅說的燈芯濁啊。”
方節說著往前走去,可當他腳步一動……整片平原好像都活過來了一樣,原本塌在地面的那些燈芯草,紛紛直起了身子,發出恐怖的聲音。
地面,再無路。
方節也被這恐怖的場景嚇得後退了幾步,目瞪口呆。
“我他娘的。”
凡是入眼能看到的地方,全是連片的燈芯濁,雖說這是最低級的劫濁,哪怕隨便來個九流食谷者都能對付。
可敵不過人家量多啊。
隨著方節後退,離開了霜雪平原的范圍,那些原本喧囂的燈芯濁又軟綿綿的趴了下去,絲毫看不出異樣。
整片平原再度化為了安靜祥和的模樣。
“你用個【汙垢水】試試。”
始終在觀察的李道玄說道。
方節“嗯”了一聲,心念一動,身前不遠處的那堆燈芯濁的上空便是有著水滴落下。
好似灼燒,又好似腐蝕。
水滴落在那些燈芯濁上,後者頓時沒了動靜,落在地面,化作黃白色的燈芯。
眼前也出現了一大片的空地。
李道玄毫無顧忌地走了進去,伸出慘白的雙手從地面撿起了那些燈芯,可隨著低頭,他卻看見,這地面上正有源源不斷的新的燈芯草破土而出。
燈芯濁,是殺不完的,只能短暫的控制。
拾撿了一小把的燈芯後,李道玄就退了回來。
“要想過去也可以,我在前邊開路,你後面跟上來,只是這樣會很難,因為這平原太寬,若是我體力耗盡再遇到別的劫濁,就很難對付了。”
方節聽了有些擔心,“李哥,能問問你到底是想去這鬼市做什麽嗎?”
李道玄沉吟半晌,說道:“我爹可能在那。”
提起李培山,李道玄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說好吧,卻是有點父慈子孝的意味。
可說不好吧,隨著李道玄在這俗世當中待的越久,經歷的事,見識的人越多,也就愈發明白。
李培山能在臨走之前,把如此珍貴的根基留給他。
怎麽都算不上差了。
就是因為這樣複雜的心態,李道玄才想再見見他。
原本想了許多的方節,在聽到這個回答後,沉默片刻,說道:“走吧,看有沒有別的路,我們進去瞧瞧。”
許是因為他從小缺了父愛,所以他對於這樣的感情,始終抱有善意。
“嗯。”
李道玄說話間,已然從懷裡取出了那單片眼鏡帶上,隨即眼中白翳閃過,天地失色,在黑白之中只剩鮮紅。
但很快,他就發現了什麽,散去俗術。
“把堪輿圖拿過來。”
方節展開,李道玄順著剛剛發現的地方看去,在堪輿圖上,那邊畫了一條小小的黑線。
是河。
“走這邊,沿著河,說不定就能進去槐陰山,那邊的燈芯濁少了很多。”
通過望氣之術,李道玄剛剛發現這個方向的血色淡了不少。
說明這邊的燈芯濁,相比之下也是更為稀少。
“好。”
而後兩人也沒去闖這遍地是劫濁的平原,而是沿著山體,穿行了半天,終於見到了一條蜿蜒在這平坦地面的大河。
相較於地面,這河流中的燈芯濁的確是少了許多。
雖然也有,但大多都長在灘塗淤泥之中,水裡是沒有的。
“走。 ”
確定好路線之後,李道玄幾步從山上下來,直接跳入了河水之中。
平原上的河流很淺,河水也只是漫到小腿的地方,他這一跳,還驚走了旁邊的遊魚。
複蘇的燈芯濁也有,但並不多,只有沿河兩岸的燈芯濁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安全,下來吧。”
方節這才緊隨其後從山上跳了下來。
兩人就這麽沿著河流,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前方的槐陰山中走去,河水冰涼,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當已經能看到槐陰山輪廓時,走在後邊的方節終於打著哆嗦說話了。
“李……李哥,我怎麽感覺這麽冷啊。”
“嗯?”
毫無顧忌的李道玄回頭看去,只見方節已經臉色煞白,嘴唇也沒了絲毫血色,站在水面上不停地打著哆嗦。
這水……有古怪!
李道玄原先也只是感覺,這河水稍微涼了些,但沒曾想,對方節的傷害竟然這麽大。
“你怎麽現在才說!”
李道玄隨手拔出了殺豬刀,來到岸邊橫著劈砍幾下,最後補上一記提刀,頓時一大片的燈芯濁都倒塌下去。
“你先過來歇會。”
李道玄氣血雄渾,自然毫無察覺,但方節就不一樣了,身為尋常食谷者的他,抵抗不住這河水的古怪。
將方節接過來後,李道玄來到河邊,稍加猶豫,他割破手指,將鮮血滴在了水面。
刹那間。
原本平靜的水面上,好似有著無數密密麻麻的小蟲,以滴血為中心,朝四周瘋狂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