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霖換了便衣。

　　他算不得正式查案，當然不能穿警服去。

　　這是其一。

　　其二，是因為李景林這個人。

　　李景林是河北棗強人，軍人出身，曾任奉軍第一軍團司令，後因秘密反張而被逐出奉軍，韓複榘執政後進入SD省政府任委員。

　　他會武，是楊氏太極的傳人，尤其武當劍術更是爐火純青。

　　所以，他在濟南創立了SD省國術館，廣納門徒。

　　這麽一個人，楊霖可不敢惹。

　　若是穿製服上門，惹他不悅，再給他一武當劍，犯不上。

　　軍人出身兼之身有武藝，這樣的人還是少惹為好。

　　到了國術館，把車子放好，問把門的人:“請問，紀從典紀館長在嗎?”

　　“在，你找他乾嗎?你是幹什麽的?”門子臉色不善地問道。

　　“跟他娘的門崗似的，你怎麽不弄個登記簿什麽的?”楊霖暗暗吐槽。

　　門子身材壯碩，他也只有暗暗吐槽了。

　　“鄙人是警察局的，姓楊，想聯系紀館長，看能不能給我們開門格鬥課。”楊霖編了一個理由。

　　這個理由很好啊，一來符合治警理念，正大光明，又合乎情理;二來也給國術館指了一條創收之路。

　　“你等一下，我去給你問問。”門子說著進了院子。

　　“娘的，說了是警察，你特麽也沒點好臉色?這麽牛?是你們地位高，還是警察的地位低了?”

　　正在胡思亂想，就見門子引著一人往門口走來。

　　此人一身寬松的白色練功服，身材不高，最多一米七的樣子，弄不好還不到一米七。

　　雖然身材不高，但很壯實，三十來歲，行動之間風風火火，一看就是練武之人。

　　再看面相，卻是讓楊霖心中一顫:“好凶啊。”

　　此人臉上一塊橫肉，眼神凶惡，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輩。

　　“這是紀館長。”門子趕緊上前來介紹。

　　“紀館長，久仰，鄙人是市警察局司法科楊霖。”

　　楊霖沒稱呼他官職。

　　若稱呼他官職，就得敬禮。

　　能省則省吧，又不是正式場合，自己也沒穿官服。

　　“楊警官，請。”

　　紀從典沒客套，也沒有廢話，只是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楊霖，就把他讓進門去。

　　隻這一眼，楊霖就感覺如身墜寒窟，從心裡發冷。

　　院子裡有人在站樁，有人在練推手，也有人在練劍。

　　這個場景，讓楊霖想起後世的廣場太極。

　　就差音樂了。

　　楊霖跟在紀從典身後，腦海裡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紀從典背著個包，躲在楊宅附近，看到向春花出了門，就迅速推開大門，閃身進院。來到屋裡，楊希銀正要打招呼，被紀從典輕易地勒住脖子，捂住嘴，然後將一塊毛巾塞進嘴裡，又從包裡取出繩子，將楊希銀綁在床上。

　　然後就是輸液，看著楊希銀死後，才從容離去。

　　楊霖感覺這個推理很有道理。

　　一是紀從典有這個能力;二是用輸液的方式可以嫁禍張東;三是紀從典面色不善，給人一看是罪犯。

　　當然，張東的自招，還是無從解釋。

　　……

　　紀從典把楊霖讓進正堂，一位近五十歲的老者正坐在堂上。

　　老者清瘦，雙目炯炯有神。

　　一看此人，就知道是李景林。

　　後世有他的照片，楊霖見過。

　　“楊警官，這位就是李委員。”紀從典介紹一句，就站在楊霖側後。

　　就他這麽一站，楊霖就感覺如芒刺在背，不大自在。

　　“長官，卑職楊霖。”楊霖微微鞠了一躬，算是見禮。

　　李景林見楊霖長得眉青目秀，舉止有禮，頓時心生好感。

　　“楊警官，不必多禮。”李景林語氣和善，跟紀從典截然不同。

　　“聽說你想開格鬥課?”

　　楊霖尷尬一笑，道:“卑職冒昧來訪，恐不能進門，所以編了個理由。要開格鬥課，也是局座親自登門拜訪長官，哪裡有小子什麽事?”

　　他沒打算隱瞞自己的真實意圖，也隱瞞不了。

　　李景林老江湖了，什麽看不透?

　　再說，還有個紀從典在一旁虎視眈眈。

　　“我這國術館又不是龍潭虎穴，哪有那麽難進?”李景林笑了。

　　“可是……”楊霖看了一眼紀從典，回道:“紀長官不怒自威，讓卑職心生懼意。”

　　“哈哈哈……，你這話說得太對了。從典確實面惡，生人勿近，但他心地善良，你作為警察，不要被面上的東西給騙了。”

　　接著又歎道:“有人面善，卻從來不乾善事;有人面惡，卻從未壞良心。比如張大帥……。”

　　他沒有往下說，也不知道張大帥是善的代表，還是惡的代表。

　　考慮到他被張大帥逐出奉軍的事，楊霖感覺他指的是後者。

　　張大帥面善麽?沒見過。

　　“卑職受教。”

　　楊霖能聽出李景林話裡有話，好像在指點他什麽，於是躬身致謝。

　　李景林又道:“這麽說， 你是有公事?”

　　“也不能算是公事，卑職對楊希銀一案有異議，來向紀長官求證幾個事。”楊霖實話實說。

　　“楊希銀的案子?是不是那個輸液殺人的案子?”李景林問紀從典。

　　“是。”紀從典回道。

　　“既是案子的事，那就是公事了?為什麽說不是公事?”李景林不解。

　　“卑職不管這個案子，但卑職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感覺有些可疑之處，所以，私下求證一下自己的疑問是否成立。”

　　“事關人命，確實需要謹慎。想必楊警官也是作此想嘍?”

　　“是，卑職不想有人含冤而死。”

　　“非分內事，卻如此上心，不怕同僚和上峰嫉恨?”

　　“怕，所以不敢公開查。”

　　“哈哈哈……，楊警官真是個有意思的年輕人。”李景林大笑。

　　接著又正色道:“委員長說，治政必先治警，李某以為然也。警察作為暴力機關，確實需要楊警官這樣心存善念又業務精通的骨乾。比那些隻知作威作福，魚肉百姓的強太多了。”

　　“謝謝長官誇獎，卑職受之有愧。”楊霖道。

　　李景林點點頭，看向紀從典:“去跟楊警官談談吧，不要不耐煩，問什麽答什麽。”

　　“是。”

　　楊霖聞言，心下一寬。心想，紀從典不會違抗長官命令吧?

　　“還有，那個算術老師的事，讓他等這個案子結束，就入職吧。”李景林又囑咐道。

　　算術老師?劉朝陽嗎?入什麽職?

　　楊霖心中狐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