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莫青山、齊老六他們才過來。

　　齊老六手裡還提了兩隻鞋。

　　原來，高玉強提到的莫青山的兩位老鄉前天就告假回老家了，聽說要提取腳印，齊老六就找到他們租的房子，提來了二人的鞋。

　　莫青山中等個子，看上去很溫和的一個人。

　　楊霖問他:“你兩個老鄉叫什麽名字?”

　　“一個叫代山，一個叫代嶺，兩個是一個村的，還是堂兄弟。”

　　“什麽村?”

　　“肥城縣代家鎮。”

　　“他們回鄉幹什麽?”

　　“代山他叔死了，他叔又是代嶺的大爺，所以二人回鄉奔喪去了。”

　　楊霖本來覺得代氏兄弟在這個敏感時段回鄉頗為可疑，但一聽這個理由，覺得二人的嫌疑降了三分。

　　他們完全可以找別的理由，應該不會拿長輩的生死當借口。

　　對於生死，中國人向來忌諱。

　　嫌疑度是降了，但楊霖自然不會因此而放過對二人的盤查。

　　“他們是怎麽知道這個消息的?”

　　“他家裡拍來了電報，他們拿給我看了，我就把電報跟他們假條放在了一起，這不，都拿來了，長官請看。”

　　說著，莫青山把兩張假條和一張電報遞了過來。

　　楊霖看了看，電報只有八個字:“伯父喪世山速即歸。”

　　“他們怎麽走的?”

　　“坐火車到泰安，家裡有人在泰安車站接。”

　　“幾點的火車?”

　　“下午三點的火車。”

　　“誰買的票?”

　　“代山。”

　　“有人送站嗎?”

　　“不知道。他們都是大小夥子，又沒有家眷行李，不用送站。”

　　“什麽時候回來?”

　　“辦完喪事就回來。我們那裡的風俗是停靈五天，不過，因為代山他叔有個閨女嫁到了東北，要等她回來，不知道會不會延期。如果等他閨女，應該會停七天。”

　　楊霖問得快，莫青山答得也利索，毫不遲疑。

　　像是真的。

　　楊霖又問了幾句關於友豐公司和石友善的事，莫青山的回答和高玉強差不多，沒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接下來齊老六和另外三名隊員也是如此。

　　楊霖讓馬鈴給他們留了腳印印模，也打發他們回去了。

　　“我怎麽覺得代山、代嶺的嫌疑不小呢?從時間上來說，前天請假，昨天就失火了，會不會是他們用的障眼法?”馬鈴問道。

　　“是啊，莫青山的話像是早有準備，沒有半點遲疑，找不到半點毛病。越是如此，越可疑。”萬勝友道。

　　“是的，老萬說得對，假設是代氏兄弟，他們一定不會在表面上留下痕跡，所以準備得也會很充分。當然，如果不是他們，莫青山如此回答也沒毛病。”楊霖道。

　　“楊老弟，要不要去查一下代山、代嶺?”萬勝友問道。

　　“暫時不用。如果他叔發五天喪，以前天為死期第一天算，後天就出喪，大後天就回來了。如果發七天喪，也只是再往後延兩天。

　　等等吧，如果他們沒有按期回來，那他們的嫌疑就很大了。”楊霖道。

　　萬勝友點點頭，很有些不甘地說道:“這案子辦得真沒意思。”

　　“怎麽沒意思?有意思著呢。你想啊，我們現在有這麽多疑問，給這個案子蒙上了許多層神秘的面紗，你難道不期待把這一層層面紗揭開，露出其真面容嗎?”

　　楊霖問道。

　　“期待啊。”

　　“那麽，這個揭面紗的過程不是很有趣嗎?”

　　“老弟，老哥可達不到你那種境界。老哥期待揭秘，但我們做事就像機器運轉，如果沒有潤滑油，你不覺得乾磨不爽滑嗎?”萬勝友有他一套理論。

　　楊霖覺得他這套理論似乎也有些道理。

　　辦案很枯燥，就像機器乾磨。如果加點大洋牌潤滑油，是比較爽滑哈。

　　“哈哈哈……，老萬，你這話有道理。可是，人家不給你加潤滑油，你不乾磨還能怎的?”楊霖笑道。

　　“總得想個法子牽他一刀。”萬勝友恨恨地說道。

　　“看看吧，也許有機會。”

　　對於是否有機會拿捏友豐公司，楊霖也沒把握。

　　一切的一切，都得等案子破了再說。

　　許應魁來電話了。

　　他告訴楊霖，第一，飯菜酒皆無毒;第二，石友善的大腿腿骨裡查到一枚子彈頭，經檢查，應是漢陽造打的;第三，其他諸如鈍器擊打痕跡，脖頸扼痕等，一律無法查到。

　　楊霖放下電話，心想，石友善來自沈陽，被槍打中過腿部，這說明什麽呢?

　　是上過戰場的軍人?

　　不可能，哪有五十多歲的軍人，除非軍官。可軍官會來濟南看守倉庫?

　　那是土匪?

　　也不可能吧，五十多歲的土匪倒是可以有。但年紀這麽大的土匪，不是窩在土匪窩裡享樂，就是搶夠了找個地方隱姓埋名，圖個晚年安度，哪有遠離家鄉苟延殘喘的道理?

　　尋常百姓倒是可以。

　　可能在家得罪了土匪或者當兵的，被打了一槍，無奈之下才逃離家鄉。

　　如果是這樣，那老黑這驗屍結果真是略勝於無，意義不大。

　　想到此，楊霖隻好息了通過驗屍找到有用線索的心思。

　　……

　　天黑之前，馬鈴騎摩托車和楊霖回內城。

　　走到中央銀行附近，忽然見到一名身著和服的日本人，正在毆打一個乞丐。

　　日本人一腳接一腳地踹著，嘴裡還不停裡罵著:“八嘎！支那豬！”

　　乞丐護住頭臉大聲慘叫著，而過往的行人，沒有一個敢管，都匆匆而過。

　　“吱……。”

　　馬鈴一踩刹車，摩托車停下。

　　楊霖一看，馬鈴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連忙問道:“你要幹啥?”

　　“樁子，這不能忍了，我要揍他狗日的！”馬鈴怒道。

　　楊霖連忙按住他:“刀子，別衝動，你要想一想後果。”

　　“樁子，日本人當街打咱中國人，你就不生氣?你就能忍下去?”

　　“刀子，你是了解我的，我能不生氣嗎?可是，你想想後果，咱們揍那個日本人一頓一點都不難，可是，能解決什麽問題?就算咱倆不在乎，你想想鳳兒，想想燕兒，她們會有什麽結局?”

　　楊霖的話，讓熱血上頭的馬鈴慢慢冷靜下來。

　　他想了想妻子，知道她還在等自己回家，若是真的把日本人揍了，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

　　不死也得脫層皮。

　　“樁子，真憋得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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