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江波問到自己,鄭耀先雙手握緊又張開,沉默片刻揚起頭,
“團長,余則成冒險傳出來的情報,不會無憑無據。
只是,口說無憑。
沒有證據,向軍情部匯報,十之八九石沉大海。
黨國各處,日諜遍布,要是讓日諜竊取到我們知曉日軍秘密增兵上海的消息,甚至會打草驚蛇,讓他們改變部署。
我覺得,一方面要收集證據,向上匯報更有可信度。
另一方面,加強八字橋守衛,防止日寇突然發起進攻。”
聽完鄭耀先的話,江波點點頭,
“老六,保安三團轄3個步兵連, 1個迫擊炮連,1個小炮連,1個通信連,1個特務連,大約五百人。在國軍營級序列裡,配置是最高的。唯一缺陷,就是沒有配備戰防炮和高射炮,只能打一些常規戰。
即便這樣,我也信心守住八字橋,不讓日軍前進一步。
至於情報收集,我知道特工組的難度。
你們剛到上海,在租界處處受限,很難展開工作。
鑒於現狀,我決定啟動曾副官,安排她去租界,收集日軍情報。
你負責的行動小組,要全力配合她的情報收集。”
江波一口氣把他的下一步安排說給鄭耀先。
聽到江波提到曾墨怡,鄭耀先心頭一振,“團長,你跟我說過,曾副官的姨夫汪芙江是公共租界巡捕房總探長,是準備依靠這一層保護傘,在公共租界收集情報?”
江波正了正領口,“這層關系,僅有利於曾副官進出租界,對於收集情報有多大幫助,還不好說。
畢竟是女孩子,不方便到處走動。
我的想法是,讓夜鷹配合曾副官。”
聽到這裡,鄭耀先徹底聽懂江波的部署,
“團長,這一次,夜鷹順利完成任務,說明了他有能力獨當一面。他又在巡捕房,配合曾副官,再合適不過。”
“老六,那就這麽定了。
我做一下分工。
你的行動組,主要負責暗殺日特和漢奸、定點襲擊軍事設施和保護該保護的人。
曾副官和夜鷹的情報組,主要負責收集情報。‘小兔’是曾副官的代號,有事聯絡,不方便見面,可以啟動3號死信箱。”
“團長,我記住了。”鄭耀先點了點頭。
……
1937年7月18日,中午。
公共租界,汪芙江總探長府邸。
汪總探長府邸離巡捕房不到一裡地,三層小樓。
曾墨怡一進汪府院門,一名長相嬌媚的年輕姑娘從府邸走了出來,上下打量她一番,“二丫頭,這幾年你跑哪去了?你以前可白了,怎麽曬這麽黑?”
曾墨怡嘟了嘟紅紅嘴唇,“表姐,香港比上海熱多了,曬黑點正常。哪像你,千嬌百媚,一定不少人追吧?”
“追我的人不少,看上的還沒有,進屋吧,飯菜都準備好了,我媽等著你呢。”說著,漂亮姑娘接過了曾墨怡的行李,挽著曾墨怡的手臂一起進屋。
喊曾墨怡“二丫頭”的漂亮姑娘名叫汪曼春,公共租借總探長汪芙江獨生女,大曾墨怡一歲。
小的時候,曾家和汪家住的很近,表姐妹常在一起。
汪曼春十多歲時,汪芙江去公共租借任職,曾墨怡和汪曼春見面機會少了。
即便這樣,只要在一起無話不談,就像親姐妹般。
三年前,十七歲的曾墨怡謊稱去香港讀書,
離開上海。實際是被南京情報特訓班選中,去那裡學習破譯。 兩年前,特訓後的曾墨怡派進京滬守備師情報處。之後,受情報處處長江波影響,成為一名地下黨員。
一年前,跟著江波以保安三團的名義回到上海,擔任譯電員兼江波副官。
回到上海之後,曾墨怡幾乎沒有離開過團部。即便在團部,曾墨怡也有意改變妝容,很難看出真實的模樣。
現在,又見到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姐汪曼春,曾墨怡再不能像以前那樣無所不談。
很多秘密,只能牢牢藏在心底。
哪怕犧牲,也不能透露半分。
……
進到客廳,一個身姿綽約、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女人一臉堆笑迎了過來,拉著曾墨怡的手,“墨怡,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三年不見,二姨都快認不出你了。”
說話的人,是曾墨怡的二姨,汪芙江的夫人王穎。
曾墨怡微微一笑,“二姨,剛剛表姐還說我都曬黑了,怎麽會好看了。要說好看,還得是表姐,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段有身段,我要是男的,看上表姐一眼,覺都睡不著。”
說完,一臉豔羨的表情望向汪曼春。
女人麽,都喜歡被誇漂亮。
汪曼春也是這樣。
特別是同樣很好看的曾墨怡誇獎,更是十分受用。
一臉得意,“二丫頭,幾年不見,你嘴變得這麽甜了。說說看,在香港,有沒有外國佬對你窮追不舍。”
“我可沒你那麽好看,哪有什麽人追。 ”曾墨怡指尖撩了撩散落的劉海,笑著說。
“別說你表姐了,漂亮有啥用,一個姑娘家,連個對象都沒有,成天想著國家大事,輪操心。”王穎白了女兒一眼。
汪曼春坐在沙發,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晃動著腳尖,
“媽,西方壓製東方這麽多年,東方人也到了揚眉吐氣的時候了。要是整個東亞能聯合在一起,共同繁榮,東方人引領世界不會是一句空話。
算了,我說這些你也不懂。
媽,二丫頭,我下午還要去一趟日本領事館,咱們吃飯吧。”
說著,又站了起來。
汪曼春的話令曾墨怡一驚,
她這番言論正是日本人鼓吹的“共榮”。
看她的神情,已經被這樣的言論洗腦,對這個表姐要多加提防了。
不過轉念一想,既然表姐能去日本領事館,那她在領事館一定有什麽熟人。
通過表姐接觸日本人,繼而收集日本軍方情報,也是極好機會。
想到這裡,曾墨怡故作詫異,“表姐,我看報紙說,日本軍方向北平發起進攻了。你怎麽還跟他們接觸?”
看到曾墨怡一臉驚恐的樣子,汪曼春抿嘴一笑,“二丫頭,報紙上的內容都是誇大其詞。其實,日本人很友好的。”
曾墨怡依舊不停搖頭,“怎麽可能,我看報紙上的照片,可嚇人了,你還是少接觸日本人吧。”
汪曼春歎了口氣,“你啊,就信道聽途說的事。要不,下午我帶你去領事館,見見我幾個日本朋友。眼見為實,你就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