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房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陸風的思考。
連忙起身,手指輕輕挑起窗簾的一角。
借著月光,只見一隊日本憲兵荷槍實彈押著十多個犯人,進到巡捕房。
腳步聲停歇,陸風輕輕放下窗簾。
日本憲兵又抓人了,陸風心情沉重起來。
這是一星期內,抓進巡捕房第三批犯人。
本來只有四五名犯人的巡捕房地下室,一下擠進了三十多名犯人。
陸風很讚同鄭耀先的分析,這些犯人真要有事,哪怕是懷疑有問題,一定會送到海軍司令部的牢房。
送到這裡的,只能是一個原因,他們可能知道什麽事,日本不想讓更多人知道。
聯想到和余則成一起被抓進巡捕房的,都是匯山碼頭的工作人員。
陸風斷定,匯山碼頭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前世的記憶中,日本海軍會在八月從海上發起進攻,抓這些人都是碼頭的人,會不會與軍事行動有關?
很多事聯系到一起,陸風的思路漸漸清晰起來。
——根據前世記憶,日本海軍正在謀劃進攻上海的軍事行動。
——軍事行動,一定與匯山碼頭有關。
如果能查到匯山碼頭不為人知的秘密,與即要發生的軍事行動有關,證據確鑿,就能通過鄭耀先向上峰秉呈。
上峰若是重視,提前做好作戰準備,以兵力優勢堅守大上海,也許能有勝算。
即便守不住,也不至於像前世那樣,丟兵卸甲,一潰千裡。
可單憑自己一個巡警,連接近匯山碼頭都很難,別說接觸到日軍最高機密了。
這該怎麽辦?
思來想去,陸風做了一個決定。
與其一個人冥思苦想,不如大家一起集思廣益。
明天見一下鄭耀先,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說說,看看他有沒有什麽路子。
……
1937年7月16日,
海寧路,交叉路口。
與每天相同,
早會之後,巡警們便兩兩一組,在大街小巷開始巡邏。
陸風和同組的大老王巡邏到海寧路,正看見兩名洋車夫在街頭大打出手。
其中一名車夫,從洋車車轅抽出一根木棍,向另外一名洋車夫掄去。
木棍打在頭上,鮮血直流。
巡警幹嘛的,就是管這樣事的。
陸風吹著警哨,舉起警棍,和大老王一起向剛打過人的洋車夫衝了過去。
一見舞著警棍的巡警,本來很猛的洋車夫嚇傻了,扔掉手中的木棍,呆呆站在那裡。
陸風站在洋車夫身前,警棍頂了頂他的胸口,“你,叫什麽名?幹嘛動手打人?”
洋車夫弓了弓腰,“長官,小的趙簡之,大洋車行車夫。他搶我的客人,我氣不過就動手了。”
聽到趙簡之報了名號,陸風知道怎麽回事。
照著趙簡之大腿狠狠踢了一腳,將他踢了個趔趄。
又從後腰摸出手銬,“動手打人,想死啊……跟我回巡捕房……”
說著,三下五除二,將趙簡之扣了起來。
身後的大老王見狀,笑了笑,“小風,什麽時候身手這麽利落了。”
聽大老王這麽一說,陸風一臉憨笑,“一個拉洋車的我要是收拾不了,還能吃巡捕這口飯麽。大老王,咱們先把這個拉車的送回巡捕房吧。”
“行。”大老王沒再說什麽。
……
三百多米外,塔樓。
看到趙簡之被陸風帶走,鄭耀先收起望遠鏡。
營救余則成的第一步,按計劃順利完成。
接下來,就要看趙簡之能不能見到余則成了。
這時,鄭耀先身後一名矮壯的小夥問:“六哥,趙簡之就這樣被帶走了,不會有事吧?”
戴上墨鏡,鄭耀先手指抓了抓後腦,“宮庶,沒別的辦法,只能這樣了。”
“可萬一……”
“不用想那麽多,沒有萬一!”說完,鄭耀先大步離開。
……
巡捕房,後院。
巡捕房後院差不多籃球場那麽大,五米高牆,高牆上面還有兩米高的鐵絲網。
整個後院,除了幾個石條椅子,空空蕩蕩,連棵樹都沒有種。
按照安排,上午十點和下午兩點是地下室犯人放風時間,每次放風半個小時。
現在是下午兩點,地下室犯人放風時間到了。
陸風呆在巡捕房三樓儲藏間,透過玻璃,向場地望去。
昨天又抓了十多個犯人緣故,放風的一下多了起來,足足有三十多人。
每個犯人都戴著手銬腳鐐,有些還上過大刑,走路困難,行動不便。
場地四周,二十多名日本憲兵,荷槍實彈盯著場地中犯人的一舉一動。
根據鄭耀先告知余則成的體貌特征,陸風很快鎖定了一名身穿灰色襯衫戴著眼鏡的年輕人。
與其他犯人一樣,戴著手銬腳鐐。
看他走路樣子,應該沒有受過大刑。
陸風看了看口袋裡的懷表,已經是兩點二十五分,再有幾分鍾,地下室的犯人就要往回走。而一樓巡捕房犯人要到後院放風。
趙簡之與余則成到底能不能接上頭,陸風沒有把握,只能靜觀其變。
……
陸風緊張,關在巡捕房要出去放風的趙簡之更緊張。
在力行社,趙簡之是名武將,頭腦簡單。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六哥讓幹嘛,就幹嘛。”
鄭耀先之所以選趙簡之,而不是其他人,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手底下幾個兄弟,趙簡之看起來最傻,一看就是沒有心眼那種。這種傻氣,很迷惑人。
當然,有好的一面,就有不好的一面。
趙簡之腦子有點直,甚至有點傻,能不能隨機應變,順利與余則成見面,不好說。
有一點是鄭耀先篤定的,趙簡之骨頭夠硬。
就算被日本人識破,輕易不能撬開他的嘴。
忠誠,很重要。
……
巡捕房的牢房在一樓,牢房門打開,犯人一個接著一個往外走。
為了不錯過余則成,趙簡之特意走到了前面。
正像陸風說的那樣,這個時候,一樓巡捕房犯人往院子裡走,地下室關押的犯人往回走。
正當趙簡之走到後院門口時,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迎面走了過來。
余則成,
真的是余則成!
趙簡之心跳,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