廩丘的雪片片落下,下的非常急。
徐庶軍一開始只是故意走的慢,可沒想到撞上大雪,現在是想快也不行,皚皚白雪一晝夜居然沒到了膝蓋,現在大雪南行,眾人宛如在雪地裡游泳一樣,把艾先生氣的破口大罵:
“彼其娘之,都怪你賴著不走,凍死老子了!”
艾先生這一路越想越覺得委屈,徐庶這個沒有見識的古人居然不聽自己這個穿越者的正確指導,明明走最簡單的路線就能隨便獲勝,他非得不停地折騰,還拉著自己一起折騰,平白受了這麽多的辛苦,實在是太難受了。
“唔……”徐庶老臉一紅,“你倒是說說你們千年後用啥取暖啊?”
“我們有暖氣啊!還有空調。”艾先生縮著肩膀,“不過一時半會你們也造不出來,還是種棉花實在點,這邊種棉花氣候很合適,怎麽就沒人種啊。”
“棉花是什麽?”徐庶一邊問一邊記下這個詞。
“就是就是……反正,反正就是一種植物,種出來,可以用來棉紡,然後做成被子啊衣服啊禦寒,之後冬天打仗很有幫助。”
徐庶苦笑道:“我寧願不打仗。”
能種,那就有希望,這種寒冬臘月實在是太難熬,甚至這冬日的寒冷和疫病不比兵禍的殺傷低,能讓百姓多一點活下去的希望也好。
“你看,又聖母了吧?”艾先生用手遮住臉艱難地前行,“說實話,就你這出身,不打仗呢能幹啥?”
徐庶冒著風雪看了一眼艾先生,笑道:
“我有娘親,你沒有。”
“彼其娘之,你……”艾先生暴跳如雷,正要跟徐庶單挑,突然聽見遠方傳來一片烏鴉淒厲的叫聲。
再抬頭看去,只見遠處一隊兵馬緩緩而來,竟一路掃雪掃出一片土地,李整和文稷都拿著鐵鏟吃力地將雪鏟到一邊,眾人齊齊上陣,挖出了一條寬闊結實的土路大道!
“大哥!”徐庶驚喜地道。
文稷擦了擦額上的汗水,他看著徐庶,盡管距離還遠,卻依舊興奮地揮手道:
“賢弟,快來,快來!”
徐庶大喜,立刻叫手下士卒一起掃雪前進。
說起來,徐庶對文稷的表現也有點意外。
他本以為自己要花一陣子好好給文稷講述一下利弊才能得到文稷的支持,可沒想到文稷到了廩丘之後全心全意的配合自己,不僅沒讓自己勸,反而積極主動,到讓徐庶感覺他是黃巾軍的臥底。
甚至,之前文稷在梁山附近抓住了不少管亥來不及撤退的同夥,他也全都釋放,擺明一副要跟徐庶同進同退的架勢。
這讓徐庶非常意外,不知道這位曹操的老鄉到底出了什麽事。
艾先生看著文稷奮力掃雪的模樣,嘟囔道:
“蛆庶啊,之後你大哥問我什麽問題的時候你得幫我想想怎麽回答。”
“啊,他之前問你什麽?”
艾先生老臉一紅:
“我這不是都為了你的事嗎?去鄄城找他的時候我擔心把他嚇著,就說他在歷史上是跟張遼並列的五子良將……”
徐庶:……
你也真敢編,五子良將起碼戰力接近,並駕齊驅。
文稷這武藝、這本事,估計張遼麾下隨便一個騎將都能比他強,這話艾先生真敢說,文稷也真敢信。
“他不信啊,但是……但是我這是善意的謊言,所以拿他兒子歷史上的語錄鼓勵他,他就信了。”
“蛤?什麽東西?”
艾先生清清嗓子,
跟那天一樣器宇軒昂地道: “今舉大義,誓與仲恭共死!”
“今大星西垂,此天降清君側之證!”
“彗星竟於西北,此罰天狼之兆!”
徐庶:……
他總結的艾先生使用方法中有一條很明確。
艾先生說話的方式跟此間大不相同,若是艾先生能突然蹦出一句跟他們說話風格差不多的話,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然後……
文稷的二兒子文欽這是做了什麽?
想到艾先生曾經說過曹丕最後稱帝,徐庶感覺自己已經猜到了問題的答案。
是了,大哥曾經說過他這兒子脾氣暴躁,定是不能忍受曹家篡漢,率眾反抗,最後……最後落得身死族滅的下場!
這麽說,我大哥一家雖然是曹操的同鄉,卻滿門都是大漢純臣啊!
“大哥!”
“賢弟!”
徐庶踏雪而去,文稷也扔下鐵鏟,大笑著朝徐庶走來,兩人緊緊地把臂而立,眼中都滿是淚花。
文稷極其寵愛二兒子文欽,聽說兒子的命運之後迫切在尋找破解之法,而徐庶則在強敵環伺之中被迫苦苦隱藏自己的真實念頭,難得遇上一個真正的大漢忠良,宛如在漆黑的長夜中看到了一盞明燈,都忍不住流出眼淚。
“賢弟受苦了!此番賢弟立下汗馬功勞,大哥……大哥歡喜得很啊。”
徐庶笑道:
“讓大哥擔心了,此番若非大哥,我豈能有如此功勞?之後若是曹公問起,我一定把大哥助我之事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徐庶的聲音洪亮,不遠處踏雪而來的李整更是身子一歪。
“咳,咳咳咳,阿嚏……”他搓了搓鼻子,暗道這下真是出大事了。
他腦中浮現了一個畫面——
曹昂興衝衝地召見徐庶,徐庶跪在曹昂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這都是大哥文稷幫我,而從事李整不僅什麽都不乾,還陰陽我,要不是大哥我已經死了。
曹昂聞言大驚失色,盯著李整搖頭歎氣,說公齊啊公齊,你怎麽比曼成差了這麽遠?元直要替你報仇你都不肯,你不孝啊!
想到這個恐怖的畫面,李整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行,一定要想想辦法。
想到這,李整又有點後悔——一開始他其實還是蠻欣賞徐庶的,只是得到程昱點撥先入為主,之後覺得徐庶做的事情到處充滿了詭異,因此一直在陰陽徐庶。
萬萬沒想到徐庶居然如此有能,這讓他老臉徹底沒地方擱了,也只能拿出最後的手段。
“元,元直啊!”李整傻笑著快步上前,“元直這次大勝,我歡喜地很啊。尤其是聽說此番重回我家乘氏,激戰一日斬首頗眾,我又是慚愧又是羨慕!
這次,這次我們李家可是承了您的大人情,元直,你想要什麽,我,我都給!”
徐庶看著李整,義正辭嚴地道:
“李從事,我徐庶不過一寒門之子,從潁川來投奔曹公還不是為了能建功立業,出人頭地?
之前程府君頻頻辱我,又多疑我不端,我被迫討賊自效, 死中求活,此番雖然僥幸得勝,可麾下兒郎死傷殆盡,我與程府君仇怨頗重,實難化解。
我聞大公子要到廩丘,我定在大公子面前具承此事,還請李從事為我作證!”
李整心中暗暗叫苦。
徐庶的話他聽明白了,這是逼他在曹昂面前告程昱的狀!
要是自己能表態告狀,徐庶肯定歡喜,到時候能美言幾句。
若是不告狀……
文稷也歎道:
“是啊,程府君實在是太過分了。之前他用人肉為脯的時候我就一直反對,哼,他拿這麽多米糧供應朱靈,朱靈都做了什麽?
倒是元直一路辛苦,我覺得應該聽元直的!莫說是許汜,咱們連薛蘭的頭都砍了!”
李整聽見殺父仇人薛蘭的名字,知道自己必須做出選擇了。
他將歎氣壓在心裡,猛地攥住徐庶的手:
“元直,我也覺得程府君此番做錯了,必在大公子面前為君申辯!”
直到此刻,徐庶緊繃的身體終於稍稍松弛。
曹軍冬日按兵不動並且收縮節省軍糧的思路都是來自程昱的部署,歷史證明,這是正確的。
有李整相助,之後自己一定能在曹操的部署中撕開一個口子。
盡管還需要很多的手段,但起碼這個冬天,他已經看到翻盤的希望,連帶之後的種種安排也瞬間通暢了許多。
接下來,就看曹昂上不上鉤了。
“艾畜這次多虧你幫我了。”徐庶真誠地說。
艾先生一臉懵逼:“蛤?我幫你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