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呂布用計
殺氣騰騰,怒火熊熊。
憤怒的呂布感覺自己已經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別說是沮授,就算是袁紹親自率領大軍來了,他也要跟他們一爭高下。
而且沁水乃阻擋沮授的最前線,此處若是失守,前方便一馬平川,若是讓沮授與文醜匯合,他們的氣焰定然更加囂張。
雖然是徐庶的建議,可呂布此番不打算聽從,再說,如果是真的緊要,徐庶應該自己來了,何必只派徐和前來報訊。
敢用這種卑鄙的伎倆傷我兄弟,我呂布若不報仇,之後豈能為人?
他冷笑著看了徐和一眼,緩緩撿起鐵戟,目光再次投向前方。
前方,宋憲殺得興起,他渾身是血,萬夫難敵,而沮授也親自渡河,眼看就是最終的決戰。
強敵相逢,我豈能後退半步,令法都能殺得如此興起,
烏丸突騎陣中,牽招看見呂布,已經能感覺到他身上奔走的殺氣,用力朗聲大喝道:
“三姓家奴,可敢與我牽招一戰!”
徐和腦中轟地一聲,心道這下完了,徹底勸不住了。
徐將軍,你快來啊,我不行了。
呂布最恨的就是有人說他是三姓家奴。
一旦提到這個詞,呂布就會徹底喪失理智,不把眼前的人踏成肉醬絕不後退。
沮授跟之前徐庶面對的種種對手都不一樣,徐庶之前也不能完全揣摩出此人的用意,也只能邊打邊想辦法。
如今沁水大戰,呂布已經生出了拚死一戰的勇氣,而徐庶居然還要撤退。
偏偏這撤退居然還不是他親自來勸說呂布,這讓徐和簡直上了頭。
他心道如果我是呂布,有人說我是三姓家奴我也不能忍。
這一戰非得跟他拚個你死我活不成!
呂布攥緊手上的長戟,看著不斷渡河的沮授大軍,渾身殺氣居然稍稍減退幾分。
他眺望了一眼遠處的徐庶,又把目光投在牽招的身上。
“你是牽子經?”
“正是在下!”
“好威風,好煞氣。
汝兄劉使君說過伱,看在劉使君臉上,我不殺你!”
呂布喝了一聲:
“令法,撤軍!”
“走?”宋憲這會兒已經殺得渾身鮮血淋漓,他已經好久沒有這般熱血狂暴,真想趁著這一身熱血跟敵人再鬥幾個回合,可看著面色冰冷的呂布,他似乎反應過來什麽,隨即扭過頭,衝著牽招喝道:
“牽招,今日我等看在劉備的面子上饒你一條狗命!
其余賊人可沒有劉備的面子,再敢送死,我宋憲便把爾等盡數剁成肉醬!”
牽招面色鐵青,呂布厚顏無恥,居然在陣前說出他與劉備的關系,此事雖然在河北有不少人知曉,可大多數的士卒肯定都不知道,呂布和宋憲在陣前直接高呼此事,眾將都是心中一凜,齊刷刷地望向牽招。
這是無解之事。
呂布與劉備聯盟,現在是袁紹軍的大敵,之後沮授軍要是繼續大勝還好,可要是攻勢不順,會不會真的有人考慮考慮是不是牽招不肯力戰。
畢竟歸罪於人也是人的常見心態。
只是……
沮授望著呂布小山般高大雄壯的身子,見冷風吹得這位並州殺神衣衫翻飛,從開戰到現在,這位河北軍的監軍心中終於生出了一絲畏懼,終於第一次產生“也許此戰無法得勝”的感歎。
呂布會用計了。
這是徐庶之謀嗎?
還是說呂布真的變了?
以沮授對呂布的了解,痛擊張楊並以“三姓家奴”侮辱呂布,他應該會立刻喪失理智,不顧一切的發動暴怒的進攻,誓要將眼前的一切敵人踏碎。
沮授之前沒有立刻全軍渡河,也是不希望全軍出動的兵力太多,直接嚇跑了呂布。
可沮授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次呂布居然默默忍受住了這份侮辱,甚至在己方還佔據一定優勢的情況下主動選擇撤軍,這讓沮授大感意外。
一個能放能收還能控制自己情緒的呂布。
還會用一點點的離間計……
呵呵呵,哎,我怎麽總是要面對這種對手。
呂布軍潮水般退去,牽招的烏丸突騎試圖追趕,但被呂布連續殺死三人之後,牽招也只能含恨命令軍士停止追擊,眼睜睜地看著呂布軍散去。
這一戰沮授軍成功渡河,是實打實的取得了戰鬥的勝利,但沮授軍全軍上下居然沒有一個人歡呼雀躍,他們都能感覺到監軍的心情極差,這一戰的並沒有取得預期的戰果。
戰術上大獲成功,可在戰略上放走了呂布軍主力,之前布置的奸細提前暴露,為了吸引呂布留下分散渡河付出的犧牲也比想象中的大,沮授這一戰也只能勉強算是平手。
兩萬大軍殺來,勉強打平,更讓沮授難忍的是這一戰怕是還打出了能收能放、跟往常大相徑庭的呂布,這是沮授萬萬不願看到的。
也許,我放出了一個恐怖的敵人啊。
沮授迷茫,倒是呂布軍全軍後撤,眾人雖然疲憊,可臉上卻滿是振奮之色。
他們以劣勢兵力在岸邊痛擊沮授軍,斬殺頗多,宋憲斬殺了叛將楊醜更是鼓舞了全軍的士氣。
夜幕中,營地裡的軍士各自圍著火堆休息,今日一戰,眾人雖然損傷不小,可也著實看到了戰勝河北軍的希望。
有希望,就是一切。
宋憲今日的表現堪稱天神下凡,他得意非常,在眾多老兄弟的勸酒中喝的酩酊大醉,不斷誇耀自己的本事,爛泥一樣在一邊癱成一坨,魏續魏越等人也各自喝的流著口水睡在一邊,只有呂布一口沒喝,他怔怔地看著火堆,時間長了感覺人影都有些模糊。
“嶽父,你找我?”徐庶緩步來到呂布身邊,把宋憲拖到一邊,在呂布身側坐下。
呂布正色點點頭,他看著身側的徐庶,略帶幾分猶豫地道:
“今天元直為何沒有來勸說我?”
呂布了解自己的脾氣。
當時張楊受傷,牽招用三姓家奴侮辱呂布,宋憲還用驚天一刀穩住了即將潰退的大軍,呂布軍氣勢高漲,按理說是全軍猛攻之時,徐庶卻派徐和來勸說呂布後退——還不是他自己來。
呂布選擇聽從徐庶的建議,現在終於能稍稍休息,呂布終於忍不住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徐庶微笑道:
“那當時牽招如此侮辱嶽父,嶽父是為何如此容易放過他。”
呂布哼了一聲,又看著面前的起舞的火堆,他隨手用木棍撥弄著烈火,冷哼道:
“這種詭計,我怎會一直中計?”
牽招高呼“三姓家奴”的時候,呂布的上湧的熱血幾乎讓他不顧一切衝出去與牽招大戰。
但就是那一刻,他想起了熟悉的一幕。
廩丘之戰,徐庶突然出現在火光中,高呼呂布為“三姓家奴”,並且招呼呂布來戰。
呂布當時沉浸在極度的暴怒之中,暴怒讓他的武藝發揮的淋漓盡致,眾多的曹軍士兵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冀州名將朱靈甚至轉瞬就被呂布殺死。
但就是那一戰,呂布深陷泥沼,盡管戰鬥中他發揮極其神勇,可終究沒有擋住徐庶的種種鬼蜮算計,最後滿盤皆輸,如果不是後來徐庶又轉投自己帳下,呂布肯定要被曹操打出兗州。
呂布和徐庶結盟之後,兩人都特意回避這件事,尤其是當時徐庶在戰陣上高呼“三姓家奴”的場面實在是讓呂布難以啟齒。
之前他已經忘得差不多,倒是在雒陽的時候,楊定的話又勾起了呂布久違的記憶,曾經的屈辱和不甘再次湧上心頭,讓呂布和徐庶一度產生了一些齟齬。
這一戰中,呂布看見張楊受傷的時候已經幾乎失去了理智,在聽到那句“三姓家奴”之後,他的狂怒幾乎已經壓抑不住。
但又在此時,一個聲音在呂布的耳邊響起。
那是分別時,劉備對呂布的稱讚。
他想起這位大漢宗親曾經莊重而嚴肅地稱讚自己為英雄,是挽救大漢的英雄義士。
是啊,我是大漢英雄,若是只會廝殺,只是意氣用事,與宋憲又有什麽區別。
痛定思痛,呂布生平第一回完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甚至能迅速反應過來,利用之前自己在袁紹軍中聽說過的牽招與劉備的交情給牽招下套。
“打了這麽多年仗,我也知道打仗不能聽別人的,聽別人的總要吃敗仗。”呂布長歎道,“可惜,我明白這個有點晚了。”
徐庶笑看著呂布道:
“我今天沒有勸嶽父,也正是因為這個。”
“呃?為何?”呂布百思不得其解。
他現在感覺如果當時不是自己突然醒悟,可能就真的策馬衝上去跟牽招拚了。
徐庶看著一臉期待看著自己的呂布,似乎能感受到呂布心中有個聲音在不斷的呐喊。
師父教過他,這世上就不存在真的率性而為,完全不考慮其他人褒貶的人。
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呂布這次做出了這麽大的轉變,不管徐庶為了什麽,他接下來開口,一定要誇他。
碰巧,這是徐庶的強項。
他也撿起一根木棍,在火堆中輕輕搗了搗,火焰猛烈了幾分,照的兩人亮堂堂的,長長的影子看起來格外雄壯。
“小婿這次隻帶阿和一人前來,便從沒有想過要命令嶽父如何。
沮授詭譎重重,小婿敢與其對壘,靠的還是嶽父的驚人本事。
這一戰嶽父若是聽小婿的稍稍後退,小婿之後定有殺敵之法。
若是嶽父不聽,倒是策馬迎上去,小婿也自願與嶽父並肩廝殺。”
呂布一怔,沒想到徐庶居然給出的是這個解釋。
這算什麽解釋?
他苦笑道:
“若是我一頭撞上去,全軍中了沮公與詭計, 盡數死在亂軍之中,豈不是白白送了你這條性命?”
徐庶微微一笑,誠懇地道:
“這又如何?難道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呂布先是一怔,隨即露出了極其複雜,極其凝重,極其精彩的神色。
他慢悠悠地垂下頭,低聲嘟囔道:
“元直之才,勝我何止百倍。
追隨我這般武夫,當真是……當真是可惜了。”
周圍,宋憲等人疊在一起,呼嚕震天。
火堆裡木柴歡快地燃燒崩解,時不時發出清脆的劈啪聲。
而暴烈如虎的並州猛將呂布卻安靜地垂著頭,不喜不悲。
一家人啊。
除了稚叔,這天下還有把我當家人的,真好啊。
呂布突然感覺之前對徐庶的懷疑和嫉妒簡直是幼稚地可笑。
他定定神,從腰間摸索片刻,解下那方一直片刻不離身的傳國玉璽,毫不猶豫地送過去,塞在徐庶的手中。
這一刻,這位並州猛將神采飛揚。
“我就一個女兒,元直就是我的家人。
之後進退如何,全由元直調遣,這方玉璽之前是元直取得,這次元直就聽我號令,幫我送還到天子手中。”
徐庶終於舒了口氣。
呂布終於放下心結,這位大漢猛將再不是一個暴躁多疑,可以隨便被人拿捏的莽夫。
他接過玉璽,撫摸著這塊承載秦漢歲月變遷的美玉,溫言道:
“既然嶽父賜我厚禮,那我也送嶽父一樣東西。”
“什麽?”呂布好奇地問。
“文醜的人頭,只是得勞煩嶽父親自去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