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桑科-威特科的入學成績並不理想，但是畢竟也給他考上了喬克托州一所新成立的公立小學，開學之前，他的父親考慮到每天跑20裡的山路恐怕太過於辛苦，於是就在學校旁邊給他搭了間茅草房。

　此時的喬克托州，東邊是法國人的密蘇裡省、南邊是德克薩斯共和國、西邊是印第安人的阿拉帕霍州，東北是美國人的艾奧瓦州。***注1***

　作為四國交界的地方，喬克托州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加之境內有堪薩斯河和阿肯色河兩條河流經過，時常有形形色色的商隊來來去去。

　喬克托州的居民們便因為這個地利因素，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達-桑科-威特科今年才6歲，但是他記事比較早，他還記得自己3歲的時候的樣子。

　那時候他的父親將他用繩子捆在背上，手裡拿著一根鐵鎬，像是猖狂的小鼴鼠一樣在地面拚命地挖啊挖啊挖。3歲的達-桑科-威特科在父親的背上，伸出舌頭吮吸父親脖頸上亮晶晶的汗珠子，覺得那真是人間美味！

　現在他當然知道了，那是在德克薩斯——小學校的老師是一個瞎了一隻眼的老煙槍，在達-桑科-威特科的記憶中，老煙槍沒怎麽給他們認真地上過什麽課，但是故事倒是講過不少。

　達-桑科-威特科一直覺得，自己的考試成績差，多半跟老煙槍其實自己也什麽都不懂有關系。要不然的話，老煙槍作為一個數學老師，怎麽總是在課堂上講與數學沒有丁點關系的故事呢?

　但是不管怎樣，達-桑科-威特科現在都面臨著一個特別嚴肅的問題，那就是還有三天就是結業考試了。

　如果考得不好，他可能就沒法再上學了。

　他倒是很高興自己終於可以不用上學了，但是一想到自己那個殘暴的父親——呃，達-桑科-威特科覺得，還是繼續上學比較好。

　……

　“達-桑科-威特科！”

　達-桑科-威特科突然聽見有人在大聲喊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識地就站了起來，大聲地回答到:“到！”

　講台上，老煙槍噴出了一口白色的煙霧，像是火車的車頭一樣。

　“我叫了你三次你才反應過來，你又走神了，對不對?”老煙槍問到。

　“我沒有！”達-桑科-威特科大聲說到。

　“你還狡辯?”

　“我沒有，蕨葉老師！”

　“那你告訴我，我剛才在講什麽?”老煙槍問到。

　他走到了達-桑科-威特科的身邊，用力地抽了一口。

　達-桑科-威特科知道，自己要是不能回答出這個問題的話，老煙槍一定會將他肚子裡釀了一夜的煙霧都噴到自己的臉上，煙霧裡還會夾雜著惡心的唾沫星子，還有那句讓自己聞風喪膽的話:“去把你父親叫來！”

　……

　達-桑科-威特科眯上了眼睛。

　他有一個神奇的本事。

　他的腦子裡好像有一個神奇的宮殿一樣，所有過去發生過的事情，都會自覺地在那個宮殿裡找到自己的位置。***注2***

　雖然其中絕大多數的‘住客’都沒什麽用，並且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多‘住客’最終都會漸漸的消失，要麽是搬走了要麽是死了，但是只要達-桑科-威特科憋足了勁兒去找，終究還是能將這些‘住客’給重新找回來。

　現在，他就在用力地翻找自己的‘宮殿’。

　“你們這些人啊，根本就不知道學習的機會有多麽珍貴！”老煙槍說到，“你們現在能夠坐在這裡學習，那是你們的父親們用命換來的！都不用說太久，一年以前，像你們這樣的小家夥，1英鎊就能買一打——”

　達-桑科-威特科拚命的在自己的記憶宮殿中翻找著。

　老煙槍的話繼續響起:“——結業考試要是不能及格，你們就要和自己的學習生涯說再見了。以後你們就只能去種地，或者去工廠裡面賣力氣。國家少你一個農夫或者工人嗎?你的人生就完了，一輩子都別想當上真正的公民，只能是個平民！”

　印第安人實行的是考功製，無論是農夫、工人、商人還是軍人，都有一套專門的考功制度，按照功績點數確認身份，實現從居民到平民到公民的身份躍遷，每個身份都代表著不同的權利。

　比如說受教育的權利人人都有，但是要在政府體系中擔任個事務官，那就至少得有個平民身份，要是還想要當上政務官，那就得是公民才可以的了。

　一個農夫想要獲得身份躍遷所需要的功績點，除非他能在在一畝地裡種出一千斤的麥子出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達-桑科-威特科，你是我見過的最蠢最蠢的學生！”老煙槍說到:“你的父親用自己全部的軍功，給你換了一個留級的機會，可是你就這樣把它給浪費掉了！”

　達-桑科-威特科感覺自己的記憶宮殿似乎都要崩潰了，剛剛他的確是在走神。那位‘住客’他能感覺到還在，但是就是拎不出來。

　“你去最後面站著去吧！”老煙槍說到:“這間教室裡一共有15名學生，你現在和他們還是同學，還可以和他們坐在一起，但是3天之後，你們便再也不能坐在一起了。3天之後，你們的人生便已經截然不同了——他們將會成為這個國家的基石，而你只是個廢物！”

　達-桑科-威特科並不覺得老煙槍說的話有多嚴重，他年紀到底還小，對於‘階層’到底有多可怕，還沒有一個概念。

　但是他討厭聽見‘廢物’這個稱號。

　……

　“蕨葉老師，我不是廢物！”達-桑科-威特科說到。

　“去後面，靠牆站好。”老煙槍沒有多余的話，用他鐵鉗一般的手拎起達-桑科-威特科，將他拎到了教室的後面，像放一口袋馬鈴薯一樣將他放在了角落裡。

　教室裡爆發出了一陣哄笑聲。

　同學們都很高興看見有人被老師教訓，尤其是達-桑科-威特科，作為一個留級生，他在班上並沒有什麽朋友，一個都沒有。

　有人在大聲起哄:“蕨葉老師，我覺得他站在後面會影響我學習！”

　“對，應該將他趕出去！”

　“他的身上帶著一股斑鬣狗的臭味！”

　……

　老煙槍有自己的教育理念， 他覺得學生們就應該像現在這樣，崇拜強者，鄙視弱者。

　世界本就是如此的，優勝劣汰！

　“蕨葉老師，我不是廢物！”達-桑科-威特科朝著老煙槍的背影大喊了起來:“要出人頭地，又不是只有讀書這一條路！”

　老煙槍霍然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達-桑科-威特科。

　他的眼神銳利得像是一柄刀，達-桑科-威特科有一種，下一秒鍾老煙槍就要殺了自己的感覺。

　“讀書不是你唯一的出路，但是對於這個國家，知識才是唯一的出路——達-桑科-威特科，滾出我的教室，永遠都別讓我再看見你！”

　“我之所以放下了槍，拿起了書，難道是因為我害怕死亡，或者是想偷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