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莫是一片位於高山之下的河邊谷地，三百年前作為一個印第安人的定居點，這裡原本的名字叫做‘雅娜瓜那’，意思是說‘有清水流淌過的地方’。

　西班牙人、法國人、墨西哥人、美國人在這裡來來去去，但是到了現在，阿拉莫已經和印第安人沒有關系了。

　哪怕是挖開阿拉莫地下的土壤，也會發現下面埋葬的是西班牙的傳教士、法國的修女、墨西哥的士兵、甚至德克薩斯的牛仔們……想要看見印第安人，還得往地底的更深處挖。

　但是阿拉莫地處北回歸線，陽光適宜，氣候溫暖;背靠高山，門朝大海，雨水豐富;印第安人流行土葬，西班牙人和法國人‘為這裡帶來文明’之後，也沒有告訴印第安人先好好給自己找個棺材，就這樣將他們胡亂丟在了地上——屍體極容易腐爛。所以，想要從泥土裡找到印第安人的屍骨，和他們聊上幾句，大概是不太可能的了。

　再說了，即便是從泥土裡挖出了一具還能說話的印第安人，也沒法聊天啊。

　誰知道這個印第安人的語言是什麽樣子的呢?

　這個印第安人多半也既不知道什麽是‘聖安東尼奧’，也不知道什麽是‘阿拉莫’，他只知道‘雅娜瓜那’——這還是不知道哪裡來的資料流傳下來的，未必為真。

　5月21日的北回歸線上，夜短晝長。

　威廉-謝爾曼數著秒表過日子，不停地抱怨黎明怎麽還不到來！

　地下的印第安人卻應該是很高興的，因為他們樓上又搬來了新鄰居，叮叮哐哐的好不熱鬧。

　……

　十五美元順著壕溝前進，沿途都是層層疊疊的屍體。

　在另外一段壕溝的盡頭，屍體交疊堆積著，他就像是行走在台階上一樣直接走上了壕溝的頂部。

　腳下一不小心踩斷了一根肋骨，腳掌陷進了還有些許溫暖的胸腔，再拔出來時整隻腳都變成了紅色。

　在行進到一片空地上時，他踢到了一隻斷裂的手掌，那手掌裡面還緊緊地捏著一顆發白的眼珠子。

　很多軟軟的、濕漉漉的東西被拋灑得滿地都是，黑暗中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些什麽東西。德克薩斯的土地肥沃又松軟，既能埋印第安人，也能埋白人，很公平。

　“祭司大人，請稍等一下，前面還是交戰區！”身邊的親衛兵攔住了他。

　“交戰區?白人這麽勇猛嗎?”

　“那倒不是，”親衛兵解釋到:“戰鬥開始半個小時之後，他們就開始在逃亡了。只是我們封堵了他們逃跑的路線，將它們分割包圍了起來。”

　十五美元側耳傾聽了一陣。

　“聽起來，像是在虐殺?”

　“這……我不是很清楚。”親衛兵回答到。

　“那我就等一等吧，”十五美元說到:“我在努力學習愛與善良，見不得太殘忍的東西……聽一聽倒是可以的！”

　此時的阿拉莫戰場上，大概是因為四處散落的火光，所以夜霧呈現出氤氳的紅色。

　從紅色夜霧之中，時而傳出淒慘的嚎叫。

　……

　威廉-謝爾曼站在山坡上，最後凝視了一眼腳下的戰場。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慘烈的戰爭。

　雖然他也同樣是滿手血腥，並且見慣了屍山血海，但是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受到劇烈的震撼。

　在那猩紅色的夜霧籠罩之下，無論是印第安人還是白人，最後都成了只知道撕咬的螞蟻。

　他曾經見過成堆成堆的屍首堆積在一起，可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成片成片的屍首散落在大地上。

　並且，那些屍首，多半是他的麾下！

　就在6個小時以前，他還要求他的士兵堅持至少一天。

　可是隻用了半個小時，他的士兵們就開始潰逃了。

　2個小時之後，他的命令就無法再傳遞到前線陣地上去了，戰地上出現了連級甚至團級的成建制的潰逃。

　3個小時之後，他不得不轉移了自己的指揮部。

　4個小時之後，他的親衛團長告訴他，如果再不撤退的話，就只能陷在這裡了。

　4.5個小時之後，他給南方的托馬斯-傑克遜寫了最後一封信，然後自己點燃了自己的營地，開始繞過阿拉莫，以弧形路線向北邊撤退。

　在這個時候，他無比慶幸自己率先派了一支兩千人的隊伍進入馬德雷山林，打算從阿拉莫的北面發動襲擊。

　這一支他原本並沒有抱太大指望的軍隊，現在卻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阿拉莫正面戰場已經不可收拾了，但是對於聯邦軍隊來說，阿拉莫戰場的失利，卻並不意味著這一場仗它們就輸了。

　看著下方猩紅色的阿拉莫戰場，聽著耳畔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哀嚎聲，威廉-謝爾曼沉鬱陰森的臉上，漸漸地浮現出了一道奇怪的笑容。

　“殺人嘛，我也會啊！”

　“那就來比一比好了！”

　他咬著牙獨自呢喃了一陣，嘴裡發出若有若無的冷笑。

　夜風簌簌，倒顯得他身後的山林無比的安靜。

　過了一陣子，他便帶著隨他撤出戰場的一個步兵連，轉身鑽進了莽莽蒼蒼的馬德雷山林中。

　……

　威廉-謝爾曼不知道的是，他的信並沒有被送到托馬斯-傑克遜的手上。

　即使送到了，托馬斯-傑克遜也來不了阿拉莫。

　托馬斯-傑克遜用半天不到的時間就佔領了科帕奇，打碎了印第安人引以為傲的‘阿空加瓜防線’。

　可是接下來，他卻要用所有的力量來防守，以免科帕奇被印第安人給重新奪了回去。

　他實在是無法理解，為什麽一片廢墟的城市中，還能鑽出這麽多印第安人?

　他也無法理解，那些從遠方增援過來的印第安人，明明只有單薄的一條兵線，就敢頂著他的炮火，向著科帕奇硬衝?

　他更無法理解的是，那個年幼的小印第安人，寧願冒著同歸於盡的風險，也要將他的一支軍隊帶進埋伏圈裡去！還有個白發蒼蒼的老印第安人，連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了，還全身綁著火藥包，想要接近他……

　更神奇的是，根據審問俘虜得來的消息，這一支印第安人反抗軍的首領名叫‘海’，竟然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