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蛇沒想到，它也有被人算計而不自知的一天。

  剛才那顆混亂種子，一旦爆發後便會源源不斷的滲透，直到混亂能量消耗完畢才會停止。沐遊剛才能輕易取出，是因為他就在現場，爆發才剛開始，混亂的滲透還沒有來得及深入，便被他掐滅在了萌芽中。

  否則，如果不是沐遊及時出手，讓炎牛這種生物在這裡大鬧一通，就算不至於因此讓人類元氣大傷，附近這兩座城市也該被摧毀的差不多了。

  “混亂這個混蛋，敢陰本蛇，別讓本大爺找到機會……”具蛇陰森森的嘀咕著轉移話題。

  本來它還責怪沐遊等人展露的防備，結果事實證明人家的防備是先見之明，搞得它現在很尷尬……

  沐遊也沒有再專門去揭具蛇的傷疤，這明顯是混亂之神搞的鬼，和具蛇無關，如果不是女兒給他搞出來的那副幻象，讓他提前有了防備，他也得吃個悶虧。

  女兒的事情先放著，此時炎牛平靜下來，接下來就是談判環節了，他們找炎牛的最終目的，是和對方聯手對抗噬神獸，如今蜃貘已經被敵人控制，炎牛的存在變得必不可少。

  沐遊本來以為和炎牛的談判不會太容易，畢竟它不像具蛇，已經被人類捕獲，有著‘同意合作等於出獄’這種天然的原動力。天災獸，每一隻都是異常狂傲的生物，讓它們收束本能和心性屈從於人類，哪有那麽簡單。

  但結果讓所有人都沒想到，談判居然進行的十分順利，沐遊剛一提出和炎牛契約的意向，對方便立即同意了。

  “合作？呵呵……只要你能給我加持給具蛇的那種天道保護，讓混亂之神控制不了我，和你們合作又如何？”

  炎牛口中發出渾厚的聲音，體表的怒火又一次肉眼可見的冒出：“混亂，還有蜃貘那小子，竟敢把本牛當玩物，連接二連三的騎在老子頭上……這種恥辱，我一定要親自報仇！”

  “……”

  感受著炎牛身上的熊熊怒意，沐遊有些看明白了。

  炎牛和具蛇不一樣，同樣是傲氣至極的生物，但炎牛屬於那種一根筋的傲，沒有具蛇那麽多花花腸子，腦子簡單到幾乎是單線程運作，它現在腦中運轉的只有一件事：被混亂和蜃貘欺負了，所以要報復回來！

  但要報復首先要想辦法解決混亂之神的天道控制，而人類能給它提供這種反控的能力，幫它完成必須要做的復仇，所以人類是朋友。

  至於和人類合作，實際上是由屈伏於混亂之神，轉變為了以另一種委婉的方式屈從於人類，炎牛就想不到那麽遠了，或者說即使想到了，也因為面前更要緊的仇恨，下意識的忽略了過去。

  這種一根筋的家夥，很適合順毛捋，所以接下來沐遊決口不提什麽契約，隻說‘合作’，也不談雙方的分工，人類要出多大力等等，對著炎牛一通誇讚，營造出一種是我們弱小的人類求著您炎牛大爺來幫忙的氛圍。

  對於炎牛這種自尊心極強的生物，只要把話說的漂亮，面子給足了，裡子就不再重要，炎牛之後就算意識到了這種合作其實它要吃些虧，心裡也不會有過多抗拒。

  一旁的具蛇作為心理學大師，對這些語言小套路自然看得清楚，此時卻也不點破，因為它現在和人類利益一致，急需爭取到炎牛這麽一個強力幫手。

  此時它甚至特意配合沐遊放低了一些姿態，言語間跟炎牛一起痛罵混亂之神的同時，又暗自褒捧了一番炎牛，將它架在了高位。

  幾人一番配合吹捧之下，炎牛最後稀裡糊塗的就和他們簽訂了契約。

  契約的承載者是采藥人，也只能是采藥人。

  炎牛這種狂傲到極點的生物，換個意志稍微軟弱些的人，都可能會被炎牛的意志反向壓製，迷失自我，也只有同樣身具傲慢和憤怒屬性的采藥人，才能擔任起控制炎牛的角色。

  當然，和炎牛的契約內容要比具蛇的寬松許多，並不是永久契約，雙方的合作隻持續到下一次炎災季，到時候再根據和噬神獸戰爭的情況，以及雙方的合作情況，討論續不續約。

  總之，和炎牛的談判就這麽順利的完成了，除了磨了點嘴皮子，全程沒費什麽功夫。

  之後炎牛並沒有進城，而是在城外找了個僻靜之處休息。

  它之前在噬神獸那邊被自爆人炸的那一下還是很傷的，需要盡快休養來恢復力量。

  當天傍晚，沐遊便回到了家中。

  跟他一同回來的還有打更人。

  一連在野外瘋跑了兩個月，打更人對地球的很多事物都極為想念。

  但此時最讓他在意的，還是沐遊的孩子。

  在回來的路上，打更人已經聽說了沐遊的孩子出生，一想到他居然錯過了自己的小侄女的出生禮，打更人就一陣捶胸頓足。

  剛一回家，打更人便直奔嬰兒房。

  “不怕不怕，小靈兒，我是你二叔哦……”

  “二叔是好人哦……”

  “看，這是二叔給你帶的禮物，很好吃的……”

  ……

  打更人趴在地毯上，看著前方正在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嬰兒，盡量擺出溫和的表情，將手中的禮物，一件一件小心的遞過去，企圖討小丫頭歡心。

  然而事與願違，隨著他接近，小丫頭像是見到了什麽凶惡的事物一般，頓時哭的更加洶湧。

  “為什麽，我明明是善分身啊……”打更人石化當場，著實沒想到自己這溫和的性格竟也會被心心念念的小侄女嫌棄，一時備受打擊。

  “小八，果然是因為你吧？”打更人很快將原因鎖定到了具蛇身上。

  是了，小侄女會害怕自己，絕逼是因為他身上有具蛇的氣息。

  “關本蛇屁事！明明是你自己長得太醜了。”具蛇在他心中嗤笑一聲，很有些幸災樂禍。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打更人不信邪，重新換上笑臉，絞盡腦汁變著花樣想要逗笑小丫頭。

  可惜不管他如何嘗試，只要接近，小丫頭就會立即大哭抗議。

  一來二去，打更人仍舊孜孜不倦，倒是他體內的具蛇先被吵的煩了，一隻蛇頭虛影忽的從打更人體內冒出，快速延伸到小丫頭面前，喝道：“閉嘴！再哭吃了你！”

  “靠，你這破蛇別嚇我小侄女，本來她就怕我……”打更人頓時在心中大罵。

  而此時對面，小丫頭在這一聲呵斥下，哭聲戛然而止，呆呆的看著面前的蛇頭，竟伸出小手，在具蛇頭頂光潔的蛇鱗上好奇的摸了摸。

  “等等，不要……”打更人看得眼皮一跳。

  具蛇是何等高傲的生物，而摸頭這種動作，在它們看來是一種極具侮辱性的動作，摸具蛇的頭，連他都不敢這麽做……

  打更人本能的就以為具蛇要發怒了，急忙集中精神，想要將具蛇強行拉回體內。

  結果下一秒，想象中具蛇暴怒場景並沒有出現，具蛇虛影乖乖的停在原地，任由小手在它頭頂摸索，並未抗拒，反而他竟從具蛇的情緒中，感覺到了一種……享受？
  “咦？”打更人茫然。

  具蛇卻臉色古怪起來，轉頭看向一旁的沐遊求證。

  果然，此時沐遊臉上同樣是驚疑不定的表情。

  就在剛剛小丫頭出手的時候，沐遊和具蛇竟同時感覺到一股微不可查的天道之力湧過。

  這股力量一閃即逝，具蛇沒能感受清晰，本來也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此刻看到沐遊的表情，就知道它沒感覺錯，確實是天道之力。

  只不過這股天道之力和它熟悉的天道不太一樣，更加溫和，沒什麽侵略性，所以它本能的沒有感覺抗拒。
    “嘖，什麽時候，天道也變的這麽爛大街了……”

  具蛇口中抱怨著，將蛇頭收回了打更人體內。

  從它們誕生到如今，它們四隻天災獸一直過得很舒服，就是因為世界上沒有能克制它們的存在。

  但最近這些年，掌握天道的人忽然開始接連冒出，先是混亂，後是沐遊這小子，現在竟連這麽個小丫頭都身具天道……

  對於整個世界，這或許是生物層級在整體向上提升的預兆，但對他們天災獸，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

  入夜，止界中靜謐一片。

  沐遊看著懷中熟睡的嬰兒，眉頭微蹙，陷入沉思。

  在白天察覺到女兒身上一閃而逝的天道之力後，他便將女兒要了過來，想要研究一下女兒身上的力量。

  如果只是單純的讓他看到之前那種幻象，還說明不了什麽，畢竟小丫頭也跟著他們在時間囚籠裡呆了上千年，繼承到了零星的窺探未來之類的能力，不算太奇怪。

  但之後小家夥身上出現了天道之力，那事情就不一般了。

  因為理論上，想要出現天道的前提，是至少要身具三種神權，其中還必須要有一對對立神權。

  之後沐遊便一直在單獨照看女兒，陪她做各種互動。

  可惜，不管他如何嘗試，都無法在複現之前的場景，不管是那種未來的幻象，還是天道之力，都再沒有出現。

  “想不出來就明天再想吧。”

  林雪端著茶杯，走來他身邊坐下，靠在他肩上，看著他懷中熟睡的女兒，笑了笑：“小家夥都被你折騰累了。”

  其實自家女兒有點神異之處，她這個母親是完全不奇怪的，畢竟在娘胎裡就吞了那麽多神性能量，那些能量加起來，足夠將一個普通生物堆到七星以上。

  但是小丫頭星級上完全沒有提升，目前仍舊是零星，說明那些能量肯定被用在了別的地方。

  “明天，我想帶女兒去一趟高天。”沐遊忽然說。

  他知道單憑他一個人瞎琢磨，多半是研究不明白的，所以準備帶小丫頭去秩序之城，讓兩位見多識廣的神明幫忙看看。

  “也好，我跟你一起去。”林雪點了點頭。女兒身上的情況總得弄明白，不然錯過了什麽就追悔莫及了。

  ……

  第二天一早，兩人轉道星靈界前往了高天。

  在秩序之城中找到了血神和燈神，向兩位神明說明了一下情況。

  “你們人類的生育效率還真是高啊，這才幾天過去，你們倆孩子都搞出來了。”

  燈神看看林雪和沐遊，再看看桌上對新環境滿眼好奇，到處亂爬亂摸的小嬰兒，臉色頗為古怪。

  “呃，其實正常沒這麽快……”

  沐遊想說他們這並不是一般情況，正常人類也是要十月懷胎的，而他倆這個過程全在止界中度過了。

  “我知道。”燈神點了點頭，他畢竟也在星靈界生活了那麽多年，當然知道下界生靈的生育規律。

  只是相比於神族動輒數百年的孕期來說，人類每年一胎的產量，還是太恐怖了。

  “先說一下具體情況吧。”籠中，莉莉絲的頭顱開口。

  沐遊點了點頭，將昨天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全部說出。

  “你確定那是天道之力？”燈神聽完也不由皺眉。

  沐遊搖頭：“那股力量很像是天道，但和我的天道又有明顯的不同，我也無法肯定……”

  “天道的成型條件是不會改變的，真是天道的話，她現在至少具備有三種神權。”莉莉絲沉吟道：“除了未來幻象外，你們還有沒有觀察到別的類似神權的現象？”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搖頭，他們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守著小丫頭，真要有奇異現象不可能錯過。

  “會不會是因為她太小了，體內的神權還太弱，所以顯現不出來？”燈神摸了摸下巴：“要不然，我用燈油放大她的能力試試？”

  “嗯，可以嘗試一下。”莉莉絲點頭。燈神的奇跡之力，擁有放大其他神權的效果。

  在征得夫妻倆同意之後，燈神從油燈中摸出一滴燈油，送到了小丫頭面前。

  小丫頭看著面前的漂浮的燈油，眼中滿是新奇，似乎感受到了其中充沛的能量，張口將燈油一口吞了下去。

  但緊跟著，似乎又被燈油的怪味嗆到，腦袋一甩，打了個噴嚏。

  “阿嚏！”

  這一聲卻像是秋風掃落葉，桌面上的瓶瓶罐罐頓時像被一道道無形利刃切過，瞬間被切割的支離破碎。

  “這是？”

  燈神一驚，看著金屬桌面上布滿的刀痕，已經意識到了什麽。

  雖然效果很微弱，甚至還斬不斷這張特製的金屬桌，但這確實是斬神神權的效果！
  小丫頭看著瞬間凌亂的桌面也是愣住，似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錯事，哇哇大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爬上前，將那些被切開的瓶罐一一拿起，拚合在一起……

  然後，這些瓶罐碎片就真的黏合到了一起！
  只是小丫頭並沒有那麽細心，這些瓶罐最終被她黏合成了一個個四不像。

  “哎呦，縫神神權！斬神加縫神，怪不得她會身具天道，小家夥還真繼承到了你們兩個的能力啊！”燈神詫異的看向沐遊和林雪，又看向莉莉絲。

  莉莉絲此時同樣一臉嚴肅：“天道從古至今之所以這麽難以出現，就是因為對立的神權想要共存，實在太過困難……想不到，神權還可以用生育的方式來間接融合……這樣一來，今後天道者誕生的難度就被大幅降低了！”

  沐遊卻聽得一愣：“你們神族以前，難道沒有出現過子嗣繼承父輩神權的現象？”

  “沒有。”

  燈神搖頭：“不是沒有出現過，而是神族的神權者，根本無法誕下子嗣。”

  “哦？”

  “我們神族的生育率極低，可比不得你們人類，而且越強大的個體，生育後代的概率就越低，而一旦身具了神權，誕生後代的概率更是會直接降為零。”

  “所以神明往往沒有子嗣，只有傳人，就算有，也是在獲得神權之前生下的孩子。但你們人類，在生育這方面卻似乎不受能量限制。”

  燈神說著，看向桌上還在玩瓶子的小丫頭：“也就是說，她可能是迄今為止，世界上第一個由神權者互相結合誕生的後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