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祭司家族,萊茵波爾家族的男性成員本不應該出任首相的。
然而如今這個家族的男性成員不僅擔任首相,還幾乎世襲了首相的職位。
首相妻子的家族出身外國。來自日蘭的帕瓦梅斯家族。
帕瓦梅斯家族是作為宗教戰爭中的難民逃到帝國的,因為帝國在宗教戰爭中與帕瓦梅斯家族處於同一陣營。
帕瓦梅斯家族在帝國扎根數百年,終於借助與萊茵波爾家族的聯姻,真正成為具有政治影響力的家族。
首相的妻子為首相生育了很多個兒女,這在帝國算是非常少見了。因為如今的貴族,很少有這麽多子嗣的。
約爾維格.洛克希德在首相的家裡做客。
由首相的女兒,向親王說明了厄洛斯目前的情況。
當說到內戰是因何而起時,她被自己的父親打斷。
約爾維格.洛克希德親王先是對這個充滿陰鬱氣質的少女投去了目光,之後又看向首相。
親王對首相說:“這場微不足道的叛亂,遠不至於讓王朝的統治變得衰落。”在親王看著首相的時候,首相也看向親王。
首相把目光轉向地圖。桌面上的地圖顯示,叛亂的區域非常廣。
這也正是首相的疑惑:“為什麽說這是微不足道的叛亂,難道叛軍不是已經佔領了首都瓦涅格勒?”
親王沒有看地圖,依然看著首相:“叛軍不僅在皇帝的口中被稱作叛軍,在市民和農民口中也是叛軍。”
首相把視線從地圖轉向親王:“你認為反叛行為是不被認可的,因為他們不代表人民,所以不嚴重?”
“可以這麽認為。”親王其實也沒有這麽堅定,但是他女兒就在厄洛斯,他必須這麽想。
柳裡亞克王朝的統治是穩固的,即便在厄洛斯最偏遠的地區,皇帝的威名也是為人熟知的。
雖然亞歷克斯的統治引發了人心的變化。
他過於西方化的政策在這個國家最傳統的人群中引發了不滿與憎恨。
但是人民的不滿與憎恨,很少是針對皇帝。
其實來此之前,約爾維格.洛克希德就已經做好準備,他不會與首相談及任何與政治有關的話題。
但是親王此刻卻忘記了這些,他正與首相談論起厄洛斯的政治。
他給出的建議是帝國可以保持中立,但是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傾向叛軍。
這不僅是因為王朝道義,更是因為叛軍沒有勝算,支持叛軍就是支持失敗者。
首相的兒子出現在這裡,他向親王敬禮。
看到這位兄長時,首相的女兒離開了。
首相特別向親王介紹自己的這個兒子:“這是次子。”親王注意到首相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傷,他的長子比次子優秀很多,但是卻在戰場上被敵人殺死。
親王看到首相的兒子高大且俊美,這位次子的發色,似乎遺傳了母親而不是父親。
無需首相的介紹,親王也知道這是次子。
親王曾經見過首相的長子,他對首相長子的印象就是,那是一個陽光的青年,一頭金發像是獅子。
可惜,首相的長子已經去世,不然他其實想讓自己的女兒嫁給那位長子。
雖然親王對自己的女兒更多的是恐懼而不是愛,真的把她送去那麽遙遠的地方,還是有些後悔的。
首相的次子胸前還佩戴著他們家族的徽章,雙頭蛇與玫瑰花。
萊茵波爾家族,被雙頭蛇祝福的家族。
他們家族歷史上出過很多首相。 需要注意的是,出自萊茵波爾家族的首相雖然多,但只是最近三百年的事情。
近代的歷史不會超過三百年。如果把一六零零年視作近代的開端,近代歷史不到三百年。
帝國的歷史要是再往前四百年、一千年,乃至三千年前,是不會看到萊茵波爾家族的人擔任首相的。
那時候擔任首相的人選,不是洛克希德家族的男性成員,就是王室的近親家族。
萊茵波爾家族是祭司,按照舊時期法律,他們和王室一樣,是被視作不可侵犯的神在人間的代表,但是現在他們也被免除了一切特權,至少名義上如此。
祭司是一個十分古老的職業,可以追溯到遠古的部落時期,或者至少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的征服大阿曼島時期。
至少從那時起,萊茵波爾家族一直壟斷著祭司。曾經大部分在神廟裡服務於神的祭司出自這個家族。
祭司家族並不是只有一個,只有萊茵波爾家族是最古老且真的擁有神血的。
帝國的法律對祭司的性別一直都有嚴格的限制。
最初規定,只有祭司家族的女性成員可以擔任祭司,男性不能作為祭司。後來又變成只有家族的男性成員可以擔任祭司,女性不能作為祭司。
最初的祭司家族都是信奉舊神的。新神的信仰傳入大阿曼島後,大部分祭司家族並沒有選擇放棄舊時代的信仰,所以他們衰落。
只有萊茵波爾家族是特殊的,從未衰落,或者說從未離開政治。現在用衰落形容貴族恐怕不怎麽合適。
衰落有很多定義,如果按照過去那種家族成員的數量來定義衰落與否,在這個貴族和平民一樣低生育的年代,所有的貴族不管多麽有權勢,都算是衰落了。
像是洛克希德家族,家族傳承已經岌岌可危。
親王只有一個女兒,洛克希德小姐。如果她不生育,那麽洛克希德家族至少三千年的傳承,直接就要從歷史上消失了。
親王聽到傳聞,皇帝亞歷克斯被認為沒有生育能力。其實,洛克希德親王對於家族的傳承看的並不重。
如果他的女兒沒有後代,那也無所謂。
洛克希德家族消失,又如何。沒有永恆的家族,三千年,或是三萬年,或早或晚都是要落幕的。
“萊茵波爾家族就和大部分祭司家族一樣,非常的虔誠。”首相之所以突然說出這句話,是因為親王與他談論到厄洛斯的宗教信仰和祭司。
這引起了首相的共鳴。亞歷克斯皇帝在厄洛斯推行宗教迫害政策,讓首相回憶起自己家族的歷史。
“信仰是一個殘酷的話題。我們的祖先從一開始並沒有放棄舊神信仰,只是後來在王室的強迫下更改了信仰。他們那時還是獨斷的,如果不加以限制,發展到今天,我們這個國家的公民也和厄洛斯人一樣的命運,遭到殘酷君主的統治。”首相的話對王室充滿了不尊重,這讓親王不太高興。
首相似乎看出親王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有太多談論。
約爾維格.洛克希德親王是保王黨嗎,也不見得。首相對此有自己的想法。
首相轉移了話題,再次把談話的重心放到看似遠離本國政治的方向。
他們談著談著,再次回到本國,首相總是有意無意地試探親王的態度。
首相面上帶著笑容,然而他的眼中是可以看到不滿的,親王歎了口氣,他早就聽聞首相與王室的矛盾。
帝國這種領地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國家尤其需要團結。政府對底層的人民宣傳團結的必要性,可是最上層的人物就做不到。
首相對王室的不滿情緒,完全是不掩飾的,以至於親王完全可以感受到首相的不滿。
首相的話語中也充滿對王室的質疑:“國教是王室確立的信仰,當初王室要求全國的祭司必須信仰國教。您覺得像是亞歷克斯皇帝如今的行為嗎?”
親王這次表明了立場:“王室已經不乾預人們的自由了。這就是帝國與厄洛斯最大的區別。”
首相搖了搖頭:“哪裡有區別。我們都是君主製。”
親王這次真的聽出首相話中的不尊敬,他再次沉默。
實際上,推翻君主制度的呼聲在民間從未消失。
但親王覺得,即使站在公眾的立場上考慮,王室也不可惡。因此沒有必要多此一舉,推翻王室對帝國有什麽好處。
雖然從小沒有接受多少忠君教育,親王對王室還是有最基本的尊敬的。
這種尊敬來源於他認為的恩惠。
親王認為貴族都是受到王室恩惠的。
首相說:“人民永遠可以說出推翻君主的話,但是貴族在說這些話之前應該要思考。”
親王點了點頭:“我確實認為貴族應該比人民更熱愛君主製。”
首相接著說回之前的話題:“王室曾經想讓我的先祖們擔任祭司。”
然而他們還是拒絕擔任新神的祭司。
首相的語氣很是平常:“萊茵丁爾家族這樣與王室對抗,王室也並未鏟除這個家族。”
首相拿起一杯酒,輕微的抿了一口,說:“因為這是不可能的,帝國的政治從最開始時,幾乎就沒有鏟除這個選擇。”
每個貴族都是受到保護的,王室並不能對眾貴族肆意妄為,反過來,眾貴族也不能對王室肆意。
在國教被確立之後的年代,萊茵丁爾家族依然作為祭司家族存在,即使是信仰發生變更,舊神的祭司被新神信仰取代。
關於家族是祭司的記憶從未被人們所遺忘。
“雖然萊茵丁爾家族的人不會去擔任新神的祭司,絕大多數時候如此。但我們確實一直被人們視為最正統的祭司家族。我們家族的女性尤其受到人們尊敬。”
親王搖了搖頭:“如果我的女兒也能得到人們的尊敬就好了。”
首相恍然間意識到親王會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他知道親王有一個女兒,而且只有這一個女兒:“按照帝國法律,祭司家族的男性成員是不可以擔任首相的。這個法律最初被議會通過時,遭到很多祭司家族的抵製。王室則對此保持了沉默。這項法律中還規定了祭司家族的女性不能擔任祭司,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是反過來的。”
親王也感到疑惑:“男性,女性,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法律限制,限定祭司的性別,是有什麽考慮嗎?”
“可能沒有什麽考慮。”親王聽到首相的這句話,更加疑惑了。
首相或許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首相的次子親自為客人準備了酒。然而親王並不喝酒。
在首相示意的目光中,仆人為親王倒上熱茶。
“洛克希德家族的人喜歡喝茶,這是某種基因傳承嗎,好像你們的祖先就是如此。”
親王對首相說:“總體上是這樣,但也因人而異,我父親就沒有喝茶的習慣。”
首相接著說回剛才的話題:“在更久遠的歷史中,我們這個家族是作為祭司家族而不是首相家族,看似尊貴,實際權勢不大,至少不如你們洛克希德家族。”
“如果只是不如洛克希德家族,這權勢可不算小。”親王抓住了首相話裡的漏洞。
萊茵波爾家族如今自然算是權勢巨大,當初連自己的信仰都保護不了,在如今信仰自由的時代,他們反倒不在意信仰了。
首相卻並未一直沉湎於家族的歷史。
他與親王今天的會面是朋友之間的,總是談論這些話題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