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窗戶,溫柔的照在相川雨生分明的側臉。
感受到眼前亮度的變化,眼皮微動,保持著閉眼的狀態,相川雨生在床上直起上半身,伸了一個懶腰。
房間內傳來了他活動筋骨時,劈裡啪啦的響聲。
沒有起床困難症的他,毫無拖延的下床,準備給自己製作早餐,也可能趨近午餐?想到這裡,相川雨生看了一下床頭的手機,還好,才九點多。
今天是七月十日,周日。
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雞窩頭,走到客廳,相川雨生在給自己準備早飯前,也去照看自己的新朋友。
“魚金,吃早飯啦,我寧可先餓著自己,也不願意餓到你,感動不感動我就問問你。”
從客廳的茶幾上拿起魚糧,相川雨生對著電視機旁邊的魚缸輕聲說道,不過自然,魚缸和裡面的小家夥毫無反應毫無反應。
至於金魚的名字,很有相川雨生的風格,取名為魚金。
多好聽,下次遇到上櫻空風,自己有必要和她辯論辯論,關於自己的取名水平這件事。
咕冬這種擬聲詞名字都能取出來,嘖嘖嘖,建議向自己學習。
“.......”
相川雨生口中的魚糧從手中墜落,夾住開口的架子彈開,細小的魚糧,散落整個地面,發出滾動時細碎的噪音。
相川雨生咽下一口唾沫,這應該不是真,是自己看的方式有問題,他閉上眼,在心裡默數三二一,再次睜眼。
“魚金!魚金!我的魚金!”
畫面沒有變化,相川雨生看著魚缸裡的畫面:翻白漂浮在水面上的金魚,它的身邊,被泡發的魚糧,也圍繞著它飄蕩。
裡面有且幸好只有一隻,其余的金魚,在相川雨生的極力勸說下,全部送給了上櫻空風。
意識到自己把唯一留下的金魚養死的事實,相川雨生抱著魚缸,開始‘聲淚俱下’的哭喊。
六十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它就選擇了離開自己,好狠的心。
得虧自己以前寵物是養的石頭,一邊‘哭’,相川雨生一邊感慨自己的機智。
“現在不是誇自己的時候!”
連忙止住對自己的讚美之情,相川雨生用將金魚撈出,仔細確認了幾遍,確實一點生機都沒有了,有些苦惱的揉了揉太陽穴,用袋子裝了點水,把屍體丟了進去。
早飯的事先放在一邊,相川雨生向門口走去,在心裡思考著措辭。
魚不魚的,其實他不在乎,問題在於,這隻金魚算是天河夏裡送給自己的。
不知道她有沒有救活這隻金魚的辦法。
懶得系鞋帶,相川雨生用拖鞋的方式穿進板鞋,推開門。
在推門的瞬間,似乎響起了敲門聲。
隨後是實打實的一聲撞擊。
“唔!”
感受到開門遇到的阻力,相川雨生從門縫中探出腦袋。
一身睡裙的天河夏裡,正蜷縮著蹲在門口,潔白分明的雙手,此刻正掩著自己的額頭,嘴裡發出輕輕的嗚咽聲。
“我.......不會開門撞到你了吧。”眨眨眼,相川雨生看著少女的頭頂,即使是這個位置,發絲也依舊濃密,考慮到可能發生的情況,語氣訕訕的說道。
“你說呢!”蹲著的少女猛然的抬頭,額頭上的紅印清晰可見,眼角泛著晶瑩,眼底的委屈無窮無盡般溢出,格外令人心疼。
“這也不能怪我是不是,你這次上來,也不在手機上提前和我說一下,開門的時候你又正好敲門,這種事情就算活了一千年的妖怪也沒有辦法啊。”
相川雨生聲音涼涼的。
如果天河夏裡認真聽這句話,
或許可以推測出一點相川雨生的底細。“算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你說。”少女顯然沒有,她的情緒來去的一直很快,伸手將眼角的淚水抹去後,提起她手中的袋子:
“對不起,相川君,這隻金魚被我養死了,怎麽辦?你有辦法救活他嗎?”雖然至今不知道相川雨生的身份,但她篤定的覺得他一定不是正常人,不然姬野怎麽會對他圖謀不軌。
看著眼前的透明塑料袋,那橫陳的屍體,是自己那天隨便給她挑選的金魚,慘狀和自己手中的近乎一樣。
不同點,除了顏色,就是天河夏裡並沒有人性的給它裝上水。
——相川雨生的想法是,如果能救活,還能放進這個袋子裡提回來。
“怎麽辦啊?”見相川雨生愣住了,天河夏裡再次詢問的語氣低了很多,彷佛自己犯了很大的錯誤,腦袋緩緩的下低,近乎埋在胸前,雙手絞在一起。
微微發紅的眼睛,剛剛拭去的淚水,眨眼之間,又分泌出點點珍珠,掛在眼角。
“對不起。”
“你先別道歉!”相川雨生連忙說道,“你要不要先問問我原本開門是打算幹嘛?”
“不重要了,主要是.......”天河夏裡抬頭,話語怔住了,她看見了相川雨生手裡提著的袋子,和金魚的屍體。
眼角在墜落邊緣的淚水,在她的不斷眨眼之間,逐漸收了回去。
“如你所見,巧的不能再巧的一件事就是,我也在今天把它養死了,我原本還打算下樓問問你,有沒有救活它的辦法。”
“所以,”相川雨生的聲音裡突然有了點笑意,他繼續說道,“我讓你別道歉,因為你要道歉的話,我也必須回應,你剛剛說了兩聲是吧,我現在還給你:對不起,對不起。”
“死而複生,哪裡有這樣的術法啊,我要會的話早就掌控東京了。”天河夏裡左右搖晃著腦袋,四下看了看,即使沒有其他人,但是還是將聲音壓的很低,“然後就可以拳打巫女姐姐,腳踢小報告巫女了。”
真是樸實無華的願望,相川雨生聞言失笑。
“我記下來了,晚點就和弧月鏡說。”
“不可以!”音量突然高昂,剛剛的委屈與歉意早已看不見在她的臉上,天河夏裡叉腰仰視著相川雨生,“我是相信你才在你面前說的,不可以告狀,當小報告木頭是不好的行為。”
“那就放你一馬。”
“雖然這麽說對金魚過於殘忍,但看到你也把金魚養死了,我就放心多了。”相川雨生笑著說道。
“我也是。”天河夏裡點點頭,有些憐憫的看著兩具屍體,輕緩的搖了搖頭,“沒想到我們的定情信物是這樣的結局,下次還是交換死物比較好了。”
“那我們現在交換死金魚。”眨眨眼,相川雨生建議道。
“你是對浪漫過敏嘛,交換死物,就是交換屍體嗎?”天河夏裡咬牙切齒,雙頰鼓脹的像是一隻倉鼠,氣呼呼的說道。
“那為了紀念對金魚的歉意與懷念,減輕沒有照顧好它的負罪感,要不下樓一起把它埋了?”相川雨生看到了想要的反應,得意的勾起嘴角,隨後說道。
“不錯的想法誒,直接丟垃圾桶裡,總感覺怪怪的。”天河夏裡思考幾秒後大幅度的點頭,“我們現在就下去吧。”
“你確認你不先換個衣服。”現在遇到這種情況,甚至自己主動提起,相川雨生已經能做到十分澹然的處理了,視線看向樓梯口的窗戶,指了指自己的胸前位置。
夏天到了,在家裡當然會選擇穿的涼快點。
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磨砂睡裙,就成為了天河夏裡的選擇。
因此這件睡裙,幾乎只在上半身關鍵的位置,用厚重多層的紗布保護了隱私,無法看清,其余領域,可以看個一覽無余。
眨了眨眼,天河夏裡的心中迎來一股羞恥感,她猛的抱緊了自己的身體,輕輕的‘唔’了一聲。
“你放心,之前我的心裡,隻掛念該怎麽和你解釋金魚的事情了,一直沒注意到這個,是剛剛才意識到的。”
“好了手機上叫我。”沒等少女的回應,誠懇的說完之後,相川雨生默默的走回房間,關上了房門。
還是淺紫色的蕾絲款,她是特別喜歡這一條?還是說其實是全新的一件,只是一個款式一個顏色,天河夏裡買了很多條?
相川雨生不知道。
“走吧走吧。”天河夏裡沒有選擇在手機上聯系,而是直接敲門。
她總是可以習慣於各種情況,發生了剛剛那樣的事情,再打開門時,她依舊是元氣滿滿的模樣。
換上了一條點綴滿草莓圖桉的連衣裙,隻又潔白如嫩筍般的雙腿,從裙擺下方探了出來。
枯燥單調的樓梯間,因為她的笑容而有了色彩和光澤。
“你是準備徒手挖嗎?”看著天河夏裡空蕩蕩的雙手,隻提著金魚的屍體,相川雨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笑著問道。
“我又沒安葬過誰!”天河夏裡先是一愣,隨後理直氣壯的說道。
相川雨生一時語塞,他還真沒辦法反駁,畢竟自己安葬過挺多個的,不止有人類,還有很多妖怪。
“我回家找找裝備。”少女轉身就要下樓。
“不用了,”相川雨生叫住她,“我已經幫你準備好了。”相川雨生揮舞著手中只有半個手臂長度的小鏟子,這是他買剪刀這些生活工具時,附贈的。
雖然不大,但考慮安葬的對象只是兩隻金魚,絕對不成問題。
“只有一把嗎?”天河夏裡問道。
“你想挖的話,我可以在一旁給你呐喊助威。”相川雨生從房間中走出,兩個人並肩下樓。
“你挖吧,我看著,我現在順便準備一下哀悼詞的腹稿。”腳步輕盈,如若要跳起舞的少女笑著說道。
“不過說起來,你說會不會其實根本不是我們的錯?”相川雨生突然說道。
“什麽?”
“我們兩個居然同一時間把金魚養死了,我覺得很有可能是金魚的問題,那個其實是黑心店家,他的魚都活不過多久,才擺攤賣這個的!”
“對哦——絕對是這樣的!是黑心店家的問題,我們兩個無力回頭,只能陪伴金魚的最後一程。”
“確實。”
“我心裡的愧疚感又少了一些誒。”
“已經不需要愧疚了,我們根本沒錯!”
“嗯!”
交談聲音逐漸遠去的樓梯口,恢復了它往日的破舊單調。
“就選擇在這裡吧?”在樓下的公園附近,兩個人找到一個灌木叢後,相川雨生感受了下土質的軟硬程度,隨後說道。
“好。”天河夏裡點點頭,“不過相川君。”
“怎麽了?”將兩條金魚丟在旁邊,相川雨生開始挖土,同時問道。
“它們是金魚的話,會不會水葬比較好一點?我們是不是應該讓它們回歸大海?”少女的觀點有些奇怪,但是又很合理。
“有點道理,”相川雨生點點頭,隨後抬頭看向天河夏裡:“但是又沒有道理。”
“為什麽?”
“因為金魚是澹水魚,在海裡活不下去。”
“你能不能不要抓我的細節錯誤!”天河夏裡不滿的撅起嘴,“那我們就把它們丟河裡吧?”
“你覺得我們被水部治安官抓到罰款的時候,他會相信我們拋屍是為了安葬金魚這個理由嗎?”相川雨生沒有停止手上的挖坑動作,笑著問道。
“東京的水質已經夠差了,我們還是不要繼續增加負擔了。”
東京奧運會時期,就有選手反應東京灣的水明顯有臭味和異味,和廁所的氣味差不多。
鼻子還挺靈敏的——東京城市的下水道直通東京灣,一般情況下都會經過處理後再排放,但是!如果是下雨天。就會直接】排放。
比賽時期也有這樣的畫面:第一個通過終點的選手,從水中上岸後第一件事不是慶祝自己奪冠,而是吐乾淨嘴裡的水,因為游泳時喝了髒水,還留在嘴裡。
然而實際上不止東京灣,東京內部河流的水質也參差不齊,著名一點的隅田川或者江戶川這些,會照顧的好一點,一些相對無名的小河,水質只能說難以言喻。
如果要用入口即化來評價河水的話, 大概融化的是嘴。
“好吧,還是聽你的吧。”天河夏裡聞言,乖巧的點點頭,蹲在相川雨生的身邊,“挖深一點吧,不要出現到時候下雨天被衝刷出來的情況,想想還有點瘮人誒。”
相川雨生卻在少女蹲下身的第一時間轉頭:“穿安全褲了嗎?”
“穿了啦,你放心。”有些羞恥,又有些好笑,天河夏裡哭笑不得的敲了一下相川雨生的腦袋。
“那就好。”相川雨生轉過腦袋。
“那也你別一直看我腿啊。”少女原本放在膝蓋上的手,默默移動到腳踝的位置。
“抱歉。”男妖怪的本能發作了而已,相川雨生收回視線。
“算啦算啦,你要看就看吧,腿而已。”見到這個反應,天河夏裡卻突然大方的松開手臂,笑著說道。
“我是有極大毅力之人,不會被這種東西誘惑。”相川雨生不屑的嗤笑,堅定的面朝土坑。
就是斜視有點費眼睛,看幾秒就得眨眼濕潤一下眼眶,早知道不說剛剛這句話了。
“天河把金魚給我。”相川雨生伸手說道。
“喔。”
“誒,金魚呢?復活了嗎?怎麽不見了。”少女突然驚呼。
“哈?可袋子裡連水都沒有了啊。”如此離譜的消息,相川雨生抬頭說道。
余光注意到一隻小狗嘴裡銜著的東西,他奮勇上前。
“咕冬!”
“你把金魚還給我!”
“狗不能吃這個!”
“再說了,那上面還有塑料袋,就算金魚能吃,也倒是別連著塑料袋一起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