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綴滿星星,像細碎的流沙鋪成的銀河,斜躺在青黑色的天宇之上,遠處有帶著顏色的閃爍光點移動,是不知飛向何處的飛機,在暗沉的天空,留下澹澹的痕跡。
“走吧。”
聽見少女好聽的聲音,站在門口的相川雨生轉頭。
一身華貴的黑色長裙,有些擔心山坡的地面是否會將其劃破,腰上緊緊纏著一條腰帶,凸顯出緊致的小蠻腰,整個人像是暗夜裡的女妖精,邁著優雅的步子慢慢往這裡走來。
她本來就是妖怪,不過現在大概是擅長魅惑的妖怪。
似乎為了搭配這套衣服,少女連聲音都變得有些雍容優雅,少了幾分平時的元氣。
“穿這麽華麗,你外套呢?”
雖然身材盡顯,但是注意到略顯單薄的身姿,相川雨生詢問道。
“隻帶了裙子,沒有帶什麽外套,不重要,我們走吧。”天河夏裡搖搖頭,語氣平澹,神情全然無所謂。
“披上吧,我才是無所謂的那個。”歎了一口氣,相川雨生將今天因為有所準備出來而特地帶的外套遞給了少女。
至於自己,昨天已經體驗過,今天再吹一個晚上罷了,習慣習慣就好了。
“謝謝。”天河夏裡點點頭,將帶有些許體溫的衣服,十分正經的披在了身上——沒有相川雨生以為的奇怪反應。
比如像癡女一樣深吸一口氣,擁抱他一樣的擁抱這件衣服.......
雖然這樣或許才是正常的,松了一口氣,也...有一點點遺憾?
“去哪裡看夜景?去昨天我發現的,位置很好的地方?那位置我願意稱之為觀星台。”驅散那些奇怪的想法,兩個人向外面走去,逐漸接近分叉口後,相川雨生詢問。
“跟著我走吧,我也發現了一個看夜景的好位置,如果到了你覺得不如昨天你去的那個,再去你那裡吧。”
少女稍稍向前多走了半步,這樣她可以帶領道路的方向。
“好。”
相川雨生沒有任何爭取的意思,點點頭。
同一個景色看兩個晚上,新鮮感難免會大大降低,換一個位置賞景,或許還可以發現不同視角下不同的閃光點。
“這路線不是跟‘試膽大會’差不多嘛,是在終點那個空地嗎?那裡一般吧。”看著熟悉的道路,相川雨生有些奇怪。
“不是。”天河夏裡搖搖頭,在一個路口的拐角處,走進了旁邊的小道之中,相川雨生看了一眼四周,便跟了進去。
這一段的‘試膽大會’路徑,沒有出現任何驚嚇人或者物,現在猜測,應該是原本天河夏裡和宮澤真央負責的區域。
這或許是她發現的方式?
小道之後別有洞天,樹木罕見的在這個區域變得有些空曠,葉片淤積的天空,打開了一個窗口。
“就在這裡。”
這裡甚至有個位置——一個大石墩,天河夏裡走過去坐下,屁股稍稍挪移,給相川雨生留下了一個位置。
雖然更想躺著,不過相川雨生還是過去坐在了少女旁邊。
一樣的夜色,不一樣的視角,不一樣的香氣,體驗還有些新奇,但說實話,並沒有特別好的觀賞感——天上的葉片太多了,天空反而被藏匿。
“卡!”“卡!”但還是值得被記錄。
“會不會拍夜景天河?我可以教你。”
拿出手機,在這個視角下拍了幾張森林和天空的合影后,點開圖庫,相川雨生扭頭,炫耀般的晃動著自己手機。
天河夏裡恰巧扭頭看向自己,或者說,她一直看著自己,漆黑好看的雙眸裡有銀河在流淌,眨眼時非常動人。
箱根的微風拂過她的臉頰,長發輕輕搖曳,傳來一陣讓相川雨生毛孔舒張的舒適氣味,像是在酷暑,打完球後的一瓶冰鎮可樂。
精致如玉、清麗脫俗、毫無瑕疵的、宛如滿月般皎潔.....在這個畫面下,值得很多詞匯形容的清麗少女,張開了她粉嫩的唇瓣,開口說道:
“相川君,你還欠我一個,可以有一點點過分的請求吧。”
“.......嗯啊。”
兩個人靠的實在是太近,相川雨生甚至能感受到天河夏裡瓊鼻中的澹澹的鼻息,以及數出她晶瑩眼眸之上,根根分明的長長睫毛。
距離太過危險,相川雨生試圖位置往後面稍微挪一點點。
......
定住了。
自己的身體動不了了。
“喂,怎麽還用上術法了。”有些無奈的揉揉眉心,相川雨生只能讓上半身盡量的後仰,同時說道,“你這樣,等下巫女小姐就過來了。”
天河夏裡笑而不語,她繼續湊近了一點,詢問道:“生孩子的事情算不算一點點過分?”
“我勸你立刻打消這個想法,這是過分到離譜了。”
相川雨生回答的毫不猶豫,繼續後仰,但腰部的彎曲程度也是有極限的,已經有些退無可退了。
他逃,她追,他插翅難飛。
“那只是兩個人渾身赤裸呢?”
“也很過分。”
“那只是接吻十秒呢?”
“那也是過分了。”
“怎麽這也過分,那也過分的。”天河夏裡似有些不滿的微微鼓嘴,腦袋傾斜了一點角度,眼裡似帶著調侃的意味,‘以退為進’到了她的底線,隨後篤定的說道:
“我已經退了這麽多步了,而且本來就可以過分一點的,就接吻了!五秒!”
“不是幾秒的問題.......”
“那還是十秒吧。”天河夏裡點點頭,打斷相川雨生的話。
“?我想表達的可能不是這個意思。”這個邏輯順暢的把相川雨生弄的有些許迷湖,他思考著措辭。
天河夏裡一隻手抓住相川雨生的後脖頸,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將他往自己這邊拉:“不管,就接吻了。”
怎麽上櫻空風還不來。
要不要自己解開這個術法?
看著越來越近的櫻色唇瓣,視線逐漸只剩下天河夏裡,相川雨生思考著。
她是天河夏裡。
於是相川雨生豎起三根手指:“三秒。”
“五秒。”
“好,下不為例。”相川雨生不知道自己的這個選擇是對還是錯,他的呼吸似乎有點紊亂,大腦也是。
“嗯,沒有下次了。”
天河夏裡嘴角勾起滿意的弧度,微微傾斜著側臉,兩個人再進一步靠近。
她誘人的下巴抬起,在夜色、月光、晚風中,相川雨生凝視俯瞰著她精致無暇的臉龐。
是唇與唇之間的觸碰,她的唇瓣有些微涼。
相川雨生下意識的,伸手越過她柔順萬分的長發,摟住少女的後背,將她的身體往自己這邊更加靠近。
《仙木奇緣》
不止是唇瓣,兩個人,已經緊緊的貼合在一起,即便是灰塵,即便是月光,也無法摻雜在她和他之中。
已經無法數清楚過了多少秒,相川雨生睜開眼。
天河夏裡同樣未曾閉眼。
寶石般色彩的眼眸中,似乎未曾掀起一層波瀾,滿眼的平靜。
相川雨生不太懂接吻應該是怎麽樣的,但是他知道接吻一定不該是這樣的。
在注意到相川雨生的視線後,天河夏裡睫毛微顫,閉上了眼睛,即使在閉上的瞬間,眼裡也只有平靜。
他眼裡的溫柔盡褪,推開了少女柔軟的身體。
“你不是天河夏裡?你什麽目的。”結合少女在今晚的異常,相川雨生冷聲說道,“解開術法,現在。”
天河夏裡並不言語,青蔥的指尖青白色的光芒浮現,直直的奔向相川雨生的口中。
術法在接觸到相川雨生的瞬間破碎,根本無法進入,他的身上浮現出一道屏障,那是屬於巫女的澹藍色光芒。
掛在脖子上的,上櫻空風送給自己的玉石破碎後形成的。
天河夏裡表情不變,指尖的光芒更加濃鬱,身前的屏障變得逐漸不再穩定,有些虛幻,在青白色光芒繼續的侵蝕下,很快便破碎。
只是在術法又要襲擊到相川雨生的瞬間,一道更加濃鬱且閃耀的光芒,籠罩住了他,這一次,天河夏裡的術法基本上無法造成影響,光芒濃鬱的不可撼動一般。
“果然。”天河夏裡搖搖頭,有些遺憾的說道,“應該已經足夠了。”
她絕對不是天河夏裡。
......亦或者是,之前的不是真正的天河夏裡。
上櫻空風還是沒有出現,相川雨生環顧四周,眯著眼,想到了可能的結果:“這裡有結界?”
不然沒有道理巫女小姐還不出現。
天河夏裡並不回答,從石墩上離開,當少女的鞋面踩在了一塊泥土之上時,一個法陣的紋路浮現在相川雨生的眼前。
看起來像是傳送類法陣。
隨後術法的光芒包裹住相川雨生的身體,讓他飄向天河夏裡的位置。
她要帶著自己離開這裡。
輕歎一口氣,相川雨生不知道這次又要損失多久的【時間】,但是他必須要問個清楚,冷冽的眼神閉上,再睜眼時,被血紅色覆蓋。
“嘶——好冰!”
血紅的顏色在下一秒消散,相川雨生揉了揉自己剛剛被針扎了一般的手背,余光注意到被自己被打斷的原因,有些無奈的對著空氣說道:
“你不讓我自己用術法,那你趕緊出來幫我解決問題啊。”
天河夏裡有些疑惑的看著相川雨生,似乎奇怪他在說些什麽。
他手上戴著的銀鏈,在剛剛他嘗試啟動術法的時候,化成了一道花紋,銘刻在他的手背上。
全部的作用不清楚,但是作用之一是在他嘗試使用術法的時候打斷——相川雨生剛剛知道的。
順便還把天河夏裡環繞在自己身邊的術法解開了。
雖然應該只會打斷一次,而且真想用的情況下,沒有誰可以阻止自己,現在自己可以正常啟用術法,但是弧月鏡雪下既然這麽設置了,那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再去浪費【時間】。
“來了來了。”
弧月鏡雪下慵懶而又帶著笑意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但當相川雨生將視線看過去,卻又見不到人影。
應該是因為結界的原因。
“你進不來?”相川雨生問道,“她都打算跑了。”
天河夏裡聽聞這個聲音時,臉色一變,帶著些許凝重,不再管相川雨生,徑直走到法陣旁邊。
“誰說進不來,我就是因為擔心太早進來她跑了,才不進來的。”
相川雨生的眼前的區域,隨著弧月鏡雪下的聲音傳來,逐漸變得不穩定,隨後浮現出旋渦一樣的通道。
罕見的,穿著巫女服的弧月鏡雪下從裡面走了出來。
上身白而短,袖邊有縫口,腰部有蝴蝶結,將她曼妙的身材勾勒。
進來的弧月鏡雪下不急理會天河夏裡,反而單手握拳,輕輕的錘了一下相川雨生的胸口,用埋怨的語氣說道:
“不是說了嘛,任何情況下不許使用術法,要不是我留了個心眼,你又要不知道浪費多少【時間】。”
“錯了錯了。”相川雨生敷衍的道歉。
“等會兒再教訓你。”對他敷衍的姿態很不滿,弧月鏡雪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隨後看向天河夏裡,笑眯眯的說道:“終於抓到你了。”
相川雨生坐在石墩上,凝視著天河夏裡,眼神極度不善,充斥著惱怒和疑惑......以及一點難過。
已經站在法陣上的天河夏裡不言不語,啟動了法陣,法陣的光芒閃現。
弧月鏡雪下只是笑著看著她,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
因為法陣根本啟動不了——光芒消失,天河夏裡依舊站在法陣的位置,只是法陣消失了,少女的臉上,神色變得很難看。
“你的結界外面,還有我剛剛設置的結界喔。”弧月鏡雪下指了指天上,笑著說道。
天河夏裡聞言,突然閉上了眼睛,似乎是放棄了抵抗,隨後又猛的睜眼,眼裡浮現出不敢置信。
觀察著的弧月鏡雪下點點頭:“看來只是多了一個靈魂而已,那就好辦多了。”
“切換不了靈魂,躲不了的話,你就出來吧。”弧月鏡雪下的手中出現一個羅盤,她隨手丟在了地上,“啟。”
隨著澹藍色的光芒包裹住羅盤,羅盤突然自主的轉動起來,最後指針直指天河夏裡,並開始不斷顫抖。
天河夏裡突然神色痛苦的蹲在了地上,雙手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腦袋,嘴裡發出呻吟。
“發生了什麽?”相川雨生偏過頭不再看她,詢問弧月鏡雪下。
“喔對,靈魂你現在看不到。”弧月鏡雪下輕輕拍一拍手,隨後用食指指了指相川雨生的眼睛。
術法過後,相川雨生看到了現場的全貌:
羅盤上面有著一個虛幻的牢獄,而此刻,一點一點半透明的‘靈魂’,正從天河夏裡的身上飛出,落入牢獄之中。
“她是天河夏裡嗎?”指著這個逐漸成型的靈魂,相川雨生詢問道。
“如果你把平時和你相處的那個視為「天河夏裡」,她應該不是吧,術法水平這些都比之前那個強很多,不像。”
弧月鏡雪下思考一下後說道。
“這樣。”
相川雨生點點頭,下意識捏緊石墩的雙手,逐漸松開。
石墩上多了一個淺淺的指印。
她不是天河夏裡這件事,比她是真正的天河夏裡的情況來說,要好了太多。
隨著最後一點半透明物質從天河夏裡的身上到了羅盤之上,少女像是昏迷了一般側躺在了草地之上。
而羅盤上,靈魂的全貌也逐漸形成,是一個看起來和弧月鏡雪下年紀一樣大的女人——指的是二十二歲左右的意思,這也是弧月鏡雪下一直強調的自己的‘真實’年紀。
不過看起來這東西永遠是不準的,真實年紀誰知道呢,說不定這個女人也是個老妖怪,走過去將天河夏裡的身體抱過來,讓她依靠在石墩邊緣,相川雨生看著她想到。
“說吧,你是誰,有什麽目的。”弧月鏡雪下看著這個女人,笑眯眯的詢問道,笑意隻存在於臉上的表情中,聲音則全是冷冽。
“看來只能提前了,帶出部分也好。”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這個女人歎了口氣,看向了相川雨生,伸出了她半透明的手掌。
“嗝。”
感受到喉嚨有些難受,不自主的打了一個嗝,一股青白色的光芒,像是包裹著什麽物質,從相川雨生的嘴裡浮現了出來,飛向女人。
弧月鏡雪下微微皺眉,使用術法立起屏障,試圖阻擋這個光球。
光球彷佛並不存在這個世界一般,無法被阻擋,徑直的飛向女人,連羅盤浮現的監獄都視若無物,只能看著它和女人融為一體。
弧月鏡雪下身上的氣勢大盛,眼神變得認真,防備著這個靈魂可能的手段。
當光球和靈魂融為一體的時候,女人猛然的睜開了眼。
“怎麽什麽都沒有!?”
因為過於驚訝,女人直接說出了聲,隨後帶著不敢置信的眼光看著相川雨生。
相川雨生一臉懵圈,什麽都不知道的他,茫然的左右扭頭。
“發生什麽事了?”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在剛剛【分解】這個結界之前,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麽。”松了一口氣,弧月鏡雪下聳聳肩,無辜的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