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日,周一,東京仍處於夏日的陰霾之中,七點半的早晨,窗外蟬已清醒,正鳴叫不絕。
「抓住那隻蟬,以為能抓住夏天,十七歲那年……」
依靠在樓梯口的窗台上,看著窗外榆樹上匍匐在樹枝上的蟬,撿起窗台散落的石子,瞄準的同時,相川雨生輕聲哼著歌。
“噠噠。”“噠噠。”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沒等相川雨生回頭,少女的聲音就傳到了耳邊:
“你唱歌聲音很難聽這件事,你自己真的一點都不清楚嗎?”
相川雨生丟出石子,擊中了樹乾,但是並沒有擊中蟬,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他回過頭。
氣質清麗出塵的巫女小姐,眉頭微蹙的樣子也很可愛,陽光在她的身上,給人一種閃閃發光的感覺。
足以讓人在早上的心情,瞬間變好。
於是心情從好變到更好的相川雨生,把原本打算說出口的‘都怪你影響了我的瞄準’這句話,改成了“早上好啊巫女小姐。”
“拋開事實不談,我唱歌的聲音還是不錯的。”
“早上好。”蹙起的眉頭仍未散去,上櫻空風只是澹澹的說道。
“真是冷漠,打招呼一點情感都沒有。”相川雨生‘可憐’的抿著嘴,歎了口氣。
只不過上櫻空風的神情絲毫沒有變化,冬日山頂的冰封魅力,正一點一點的從她的臉上散發出來。
“再見,先走了。”忽視了他的做戲,上櫻空風越過他,向樓下走去。
自從琦玉回來之後,巫女小姐對自己的態度好像是有變得更加冷漠了一點。
——另外,巫女小姐對咕冬的寵愛,也沒有以前那麽高了。
這麽一聯系,相川雨生覺得自己罪有應得。
前幾天還可以看到她在樓下認真訓練咕冬的樣子,咕冬也常常會向自己發出求救的眼神——相川雨生的理解,只不過他只能愛莫能助。
當然,以上都是相川雨生的臆測,或許巫女小姐一直對待自己都是這樣的態度也說不定呢?
“好不容易遇到了,要不等等我和天河,一起去學校,畢竟都是一個班的同學了。”將思緒收回,相川雨生伸出一隻手,擋在了她的面前,帶著笑意的臉龐詢問道。
八月八日,是明川第二學期開始的日子,相川雨生在樓梯口的原因,也是在等天河夏裡出門。
臉龐差點和相川雨生手掌來個親密接觸,甚至額前的劉海已經在摩挲他的掌心,上櫻空風頓住腳步,深吸一口氣。
相川雨生立刻縮回了自己的手,然後掩耳盜鈴的偏過頭吹口哨。
不是心虛,只是單純的想要吹口哨。
“唉。”
深吸的一口氣,最終變成無奈的歎息,從少女的櫻唇中緩緩吐出。
“所以一起嗎?”得到這個「渡過危機」的訊號,相川雨生立刻追問道。
“不了,”巫女小姐搖搖頭,澄澈的雙眸盯著相川雨生,“正是因為要轉班,所以我今天需要早一點到辦公室和系魚川老師見面。
今天又是開學第一天,老師會很忙,我有必要早點過去。”
“天河應該也快了吧。”相川雨生看向上面——現在兩人所處的位置,是二樓與三樓的中間梯台。
“應該?”
相川雨生拿出手機,上面的訊息還停留在「馬上」——三分鍾之前,眨巴眨巴眼睛:“那或許是……不應該?”
“走了,班級裡見。”得到這個答覆後,上櫻空風擺擺手,向樓下走去。
◇
「抓住那隻蟬,以為能抓住夏天,十七歲那年……」
“嘿!”
身後再次傳來少女的聲音,在回頭之前,兩隻修長潔白的手臂,從兩側伸到了自己的面前,同時‘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著有夏季校服的後背,更是能清楚的感受到後背瞬間傳來的壓力,以及緊隨其後的,令人想要沉淪的柔軟觸感。
無鋼圈,是不是運動內衣這點不太確定,考慮到今天沒有體育課,幾率不大——相川雨生在第一瞬間心裡的判斷。
別管,他現在就是這麽的專業。
“你在看什麽呢?”天河夏裡悠然動聽的聲音,從耳朵的一側近距離的傳來,耳根的發絲,也因為她說話的氣流而在顫動。
“在看蟬。”
回答完後,相川雨生緩緩的直起身,同時解開自己脖子上的手,扭頭看向悄無聲息出現在自己背後的天河夏裡,質問道:
“你怎麽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的?”
“不然那能偷襲到你嗎?笨蛋。”天河夏裡理不直氣也壯的誠懇說道。
“我剛剛就該彎腰身體往前傾,讓你摔到窗戶外面去。”相川雨生翻了個白眼。
“就算摔出去了,這能難倒我這個妖怪嗎?笨蛋!”天河夏裡更為不屑。
“走了走了,距離你剛剛說的馬上,都已經過去了八分鍾了。”
幸好沒有勸上櫻空風等,不然一定要挨很多冷眼。
“你應該還是要在樓上等的嘛,誰讓你跑到樓梯口的。”
“所以說這是怪我咯?”
“不然呢?難道怪我嗎?”
“你腦子一定出了什麽問題。”相川雨生將自己的手背抵在少女的額頭,隨後又抵在了自己的額頭,隨後‘驚訝’的說道:“這麽燙,果然腦子被燒壞了。”
“我不信,我要自己摸一下。”少女笑盈盈的上前一步,近乎貼在了相川雨生的面前,抬起頭,高舉自己的手掌,拍在少年的臉上。
“你摸哪呢?”見少女開始肆無忌憚的揉捏自己的臉頰,相川雨生直接拍開了她的手,“走了,上學去了,別開學第一天就遲到。”
“走吧!”步伐輕盈的天河夏裡,和相川雨生並肩,向樓下走去。
兩個人的身上依舊穿著短袖,在少女的刻意‘壓迫’下,兩個人的距離,到了即使相川雨生貼著牆壁走,兩個人的手臂位置,都會時不時的觸碰到一起,傳來可以清爽一整個夏天的涼爽。
所以相川雨生選擇正常的走在正中間。
“走慢一點,時間來得及~”
“有沒有可能,我走得快的原因,其實是因為我腿長?”聞言先是放緩了腳步,隨後相川雨生說道。
“切,沒有這個可能。”
感受到相川雨生的步伐減緩後,天河夏裡滿意的發出不屑的聲音。
和上櫻空風相反,兩個人的關系,似乎從琦玉回來之後,變得更好了一點。
以上不是相川雨生的臆測,他就是這麽認為的。
因為他不排斥這樣的變化。
◇
一年級a班的教室,一如既往的吵鬧。
同學們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之中,互相傾訴著暑期時的趣聞。
當然,也要不少人在感慨假期怎麽結束的這麽快,比如高松君山。
“可惡啊,怎麽就開學了,感覺上一次上學才是上一次的事情。”剛走進來的相川雨生,就聽到了他這樣的感慨。
和小煙勝人聊天的高松君山,注意到相川雨生進來後,原本帶著椅子後仰的他,立刻起身,走到相川雨生的面前,做了幾個健身動作。
相川雨生眉頭微蹙,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你真的每天都在獎勵自己?”
眼前的高松君山,比七夕見到的時候,至少瘦了一小圈。
高松君山:“……”
“本大爺是真的有在健身!不但十分克制獎勵的次數,還天天鍛煉呢!雖然不是按照琦玉的方法——那個我試了一天就知道根本不是人該去嘗試的,但我也十分努力!”
高松君山翻了個白眼,十分驕傲的說道。
“你做了抽脂手術?”相川雨生仿佛沒有聽到。
“不,我在健身。”
“你得了嚴重的疾病?掉秤的這麽厲害?”
“我,我在健身。”
“你和惡魔做了交易?我覺得這樣不好。”
“不,我在健身!”
“我知道了,你不是高松君山!該死,把我的朋友還給我!”相川雨生一拍手掌,得出了答桉。
“你聽不懂人話是吧!”高松君山看著認真思考的相川雨生,氣急敗壞的說道。
“我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你不如告訴我一群母豬排隊掉進了水坑裡,”相川雨生笑著說道,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著也回到位置的高松君山,好奇的詢問道:“怎麽突然努力了?”
“明川棒球部需要一個中流砥柱,而那個位置,只有我可以勝任。”高松君山語氣緩慢的說道。
相川雨生瞬間不感興趣的偏過頭:“那你加油。”
“好吧,其實——”高松君山拉著自己的椅子挪到了相川雨生的身邊,環顧了一下四周,小聲的說道:
“別外泄給別人哈,我是因為跟你是好哥們才告訴你的,我好像真的有點喜歡宮澤同學了。”
“喔?這樣就有點意思了,細說,我愛聽。”相川雨生洗耳恭聽。
八卦是人類的天性,一千歲的妖怪也不例外。
“還說啥啊?”
“怎麽發現的?”
“夢裡常常夢見她,感覺被她控制了情緒,收到她的消息會高興,什麽事情都想分享給她……”
高松君山立刻說出了一大堆跡象。
“看來的確是這樣了。”結合自身的經驗,相川雨生點點頭,確認了這一點。
比如他現在,潛意識的想法就是想把這個消息,分享給她們。
話說回來,高松叮囑自己別外泄給別人,巫女和妖怪算不算啊?
“那你加油,希望宮澤同學不是海老名姬菜那樣的女孩子,有什麽需要盡管說……”
“就等你這句話呢!”
“聽我說完。”相川雨生強調。
“嗯,說吧。”
“我都會認真聽的。”相川雨生把話說完。
“……只是聽?”高松君山發現了盲點。
“還是你懂我。”相川雨生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懂個屁啊我!以後要是你不幫我,我就……我就……”
“就——”相川雨生替他說了第三個就。
“我就跪下來求你!”
“你已經拿捏了我,高松。”相川雨生長歎一口氣,卻因為難掩笑意,歎氣的聲線在不斷顫抖。
……
“這是這學期從隔壁班轉到我們班的新同學,上櫻空風,大家對這個名字應該不會陌生,畢竟上學期一直在年段第一的位置……”
新學期的第一節班會課,系魚川老師帶著上櫻空風,出現在了講台上。
“上櫻同學,你要再自我介紹一下嗎?”
“上櫻空風,打擾大家了。”先是點點頭,冰川般清冷的聲音說完如此簡單的內容後,上櫻空風便朝班級微微鞠了一躬。
在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我介紹就已經結束了。
某人除外。
“好!說的太好了!言簡意賅,卻蘊含深意!”角落裡傳來的巨大且突兀的掌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的都吸引了過去。
視線的中心相川雨生卻毫不在乎的繼續鼓掌,同時看向四周,用詫異的語氣說道:“大家愣著幹什麽呀,趕緊歡迎呀?”
當所有人的掌聲響起,相川雨生十分滿意的點頭。
只不過講台上某位少女的視線,仿佛要把自己放進冰箱裡凍上個一千年,真是恐怖的女孩子。
冰箱能凍一千年質量也太好了,不太實際,還是說冰窖吧。
相川雨生一邊這麽想著,一邊笑著扭動手指,算是回應她的視線。
視線於是從冰冷又變成了無奈。
“上櫻同學,你有想坐的位置嗎?”掌聲結束後,系魚川真禮詢問道。
“報告老師,高松說他想把他的位置給上櫻……同學!他啊,剛剛還在跟我說,想換到別的位置上。”相川雨生直接舉手,帶著笑意的說道。
什麽叫好兄弟?自己這就是!
“是這樣嗎?高松同學?”系魚川真禮好奇的看向一臉懵圈的高松君山。
“???”
“報告老師,相川在放屁!我沒這麽說!”高松君山連忙舉手說道。
班級哄笑一團。
“喔喔,那算了。”系魚川真禮也笑著擺擺手。
“相川!你怎麽突然背叛我!”高松君山猛的轉頭,壓低聲音說道。
“什麽叫背叛?”相川雨生痛心疾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姿態,“我這不是完全為了你考慮?這可是你可以在位置上距離你的‘她’更進一步的機會啊!”
“啊?這樣嗎?”高松君山愣了一下,撓頭說道。
“不然呢,我有什麽壞心思呢?”
當然,還有小部分的因素可以讓巫女小姐坐到自己的身邊來。
強調一下,很小的部分,主要還是為了助攻高松君山——相川雨生。
“那……那先謝謝了,可是宮澤同學身邊位置都有人了,你這樣幫不到我的,我們要從長計議,下次先一起商量一下。”高松君山弱弱的說道。
自己目前的位置還算可以,雖然距離宮澤真央不算近,但是因為天河夏裡就坐在相川雨生前面的緣故,宮澤真央會時常到這個區域。
“不不不,我覺得你只要離開了這個位置,一切就大有所圖,你聽我給你編……啊不是說……”
……
“上櫻同學,你自己有什麽偏好嗎?”系魚川真禮問向上櫻空風,隨後壓低了一點聲音,“要不要坐到你表弟的旁邊,讓他來帶你融入班級?”
系魚川真禮的視角裡,二者是表姐弟關系,只不過弧月鏡雪下有叮囑過她,沒必要和同學們說明這個關系。
上櫻空風微微偏頭,看向教室的角落。
相川雨生正面朝右邊,康慨激昂的向別人陳述著什麽,神情認真,侃侃而談的樣子,雖然聽不見內容,但是很有富家子弟的瀟灑感。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閃耀的讓一般人挪不開眼睛。
巫女小姐不是一般人,所以她可以很輕易的挪開眼睛,同時看向系魚川真禮:“不,麻煩老師盡量安排我遠離他的位置。”
他太麻煩了。
“啊?這樣嗎?老師還想把你安排近一點的?”聞言系魚川真禮略顯詫異的說道。
“老師你怎麽方便怎麽安排吧,我無所謂。”微不可聞的輕歎一口氣,上櫻空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