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能夠確定，對方是將武術修行到極高境界的對手。能夠讀取對方的下一步行動，並且確定對方不會被假動作或假破綻這種小伎倆所蒙蔽。於是雙方只能被迫，默契的放慢速度，將更多的精力與腦力放在預讀、應對對手的動作上，希圖比對手多讀一步，哪怕就那麽一步！”

　　“這也是武本久安選手放棄那種紅色的，加強身體素質的狀態的原因！在這種質量的對決之中，身體素質上並不突出的優勢甚至在影響勝負的因素裡還排不上前三！反而不如將體力和精力留在預讀之中。”

　　賽場上詭異的打鬥還在繼續。

　　但是在場觀看的所有人，都不會再將其視為“假賽”、“假打”之類不純的東西！

　　這場戰鬥，正是此次拳願絕命以來，最令人心驚膽戰的對決！

　　預讀、應對、預讀、應對。

　　一步、十步、二十步。

　　光是想想其中的細節，甚至就讓也擅長預讀對手的金田末吉不禁嘴角抽搐，腦仁發麻。

　　如同象棋比賽一般，被人為拉長的出招間隔，換來了成倍的思考時間。

　　而兩個掌握了先之先，能在一瞬間判斷出敵人意圖的武道家，將在這份被拉長的時間裡把預讀延伸到何種地步?

　　不僅普通人無法判斷，就連身為鬥技者的眾人也無法說明。

　　不......就連已經擁有了兩種超凡能量的白堂鏡也無法判斷。

　　因為這不是單純的增加出力就能解決的膚淺問題。

　　這是長時間的武術修行和領悟之後所達到的思維方式、觀察力與決斷力的綜合。

　　如今的白堂鏡還遠遠達不到這樣的程度。

　　而在這樣強度的腦力戰之後，尚處於年富力強階段的黑木玄齋仍舊毫無波瀾。

　　這個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地獄般修行的男人，已經將自己的身體磨礪出了幾乎要超出人類想象的持久力。

　　可青筋畢露，爬滿頭顱的武本久安，現在不僅在呼吸中吐出炙熱的白煙，就連一頭白發之上的空氣，也發生了熱量扭曲空氣的現象。

　　“那老家夥快撐不住了啊。”觀看席上，枯瘦的吳惠利央突然說到。

　　“真可惜，虧我還想看看當初那個怪物一樣的家夥，能在老了之後仍舊保持著統治力呢。”在吳之族長的身邊，把玩著自己一頭下及腳跟白發的老頭，正頭下腳上地趴在座位上。

　　“終究只是人類，哪有不衰老的道理?”和比賽中的禦雷零有著相同髮型的帥氣老人，面容冷峻的說著。

　　可話是這樣說，他的心裡卻還是忍不住回憶。

　　場上那個蒼老的男人，在其壯年時只是用一隻手和袖子，就滿臉百無聊賴的，將自己這一身【雷心流】敗下的場景。

　　而即使是這樣的男人，也將要倒在後輩的手下了嗎?

　　“嘭-”

　　與之前所有比賽裡的肉體打擊聲相比都顯得微不足道的聲音傳出。

　　但卻驚醒了所有被這場高深的戰鬥吸引的人們。

　　面容猙獰的武本久安在一個躲閃不及之後，被黑木玄齋迅捷的一擊內回蹴打中了大臂。

　　踉蹌著後退，雖然後續的應對招式很快接上，但自這次開始，正有越來越多的打擊被打在實處。

　　“劣勢凸顯......敗局已定。”面對老師此時輕微的頹勢，白堂鏡理所當然的說著。

　　在這種層次的戰鬥之中，雙方都將預讀的能力發揮到極致。

　　每過一招，

根據對手的行為習慣和應對策略，未來的可能性都在呈指數上升。　　而一招的失利，就代表著在預讀領域的大規模落後，再想追回來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蒼老的身體上，紅腫、淤青、乃至出血......

　　【哈將之降靈】提升的主要是大腦活性，所以武本久安的抗打擊能力和平常無二。

　　而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能在黑木玄齋毫不留情的打擊下支持如此之久，此時也不可避免的走到了極限。

　　“嘭-”

　　在一記流暢的正拳擊中胸腹之後，爬滿頭顱的青筋在一陣抑製不住的劇烈喘息過後消退。

　　“噌！”

　　宛如利器破空的貫手【魔槍】，也在同一時間懸停在老人的眼前。

　　“看來，您並沒有等到‘恰當’的時機，武本閣下，”黑熊一樣的男人收回手臂，微微低頭，做出了空手道中切磋完畢的姿勢。

　　“承讓。”

　　他的臉上、脖頸上，甚至是伸出的手臂上，都已經掛滿了汗珠。

　　雖然和已經鮮血淋漓的老人相比顯得頗有余裕。

　　但實際上，心力和體力的大量損耗，別說賽程中只能休息一天。

　　就算是直到拳願絕命的賽程走完都不再動手，也不一定能恢復完全。

　　而因為用腦過度，在嘴角、眼角、鼻孔乃至耳孔盡皆流出鮮血的老人，在“哇”得一聲吐出大口鮮血後。

　　卻在喘息之後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這小子，還真是厲害！盡興！盡興啊！”

　　大笑過後，老人感慨地看著黑木玄齋。

　　“怪腕流......怪腕流真是有個好傳人啊。如果能在年輕十歲的話......”說著，老人自己先苦笑著搖搖頭。

　　“人老了，也總是說出這些軟弱的話。武術家之間，輸了就是輸了，哪有那麽多理由！

　　年輕人，抬起頭來！你贏的毫無爭議！我也就是看不到傳說之中海皇的教導，有些遺憾罷了。”

　　被喚作“年輕人”的黑木玄齋，自收拳而立之後一直尊重地站在老人面前。

　　直到老人的聲音落下，他才抬起頭來。

　　冷峻的面容才再次抬起。

　　在那毛發噴張的臉上，卻並沒有打敗前輩的局促與歉意。

　　——而是理所當然！

　　我尊敬的是你的實力和為人，但武人的勝利，就是勝者站著，敗者躺下。

　　我比現在的你強，那麽“贏”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擦拭著嘴角鮮血的老人見此情形，先是一怔。

　　然後化為暢快的大笑！

　　“就是這樣！就他媽的是這樣！”

　　“贏得站著！輸了跪著！對武人來說，這句話之外的就全是扯淡！好小子啊，好小子！”

　　“但是......”

　　老人眼中愛惜後輩，讚賞人才的目光漸漸淡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宛如噬人狂獸般懾駭人的猙獰笑意！

　　老人抬頭衝著斜上方，緊貼賽場圍欄站著的白堂鏡，以全場可聞的高昂聲音喊著。

　　“自家年邁的師傅被人打敗，那麽作為弟子，應該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吧?”

　　少年的雙眼隱藏在平光鏡之下，鏡面被賽場的燈光照的一片雪白。

　　但競技場中，所有通過攝像轉播看到他的人們都不約而同的閃過一個想法。

　　——那雙眼睛，正在微笑！

　　少年在圍欄邊，在競技場數萬人的注視下，對著下面沙地上的師傅微微鞠躬，說著。

　　“為敗北的師傅討回顏面，本就理所當然。況且......”

　　少年抬起身子，視線轉向黑木玄齋。

　　“本人對所謂‘海皇’的教導，也是滿心好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