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手術第八天,醫生允許楊楠珂下床走動走動,他很開心。關鍵背上的褥瘡這幾天又疼了,躺著真的很難受。
早上打完吊瓶,外公準備帶他吃點熱湯面。這幾天楊楠珂還是吃的醫院的飯菜,他身上少了很多血色,醫生再三叮囑,需要增加點營養。
出了醫院門往東,是一段擁擠的批發市場,雖然城裡的人都在上班,但是這裡還是很熱鬧。這裡擠滿了進城玩耍的莊稼人,他們像候鳥一樣,每年這個時候,天氣逐漸轉冷,城南的冬小麥都已經種完了,城北的果樹還沒有到梳理枝條的時候,莊稼人有了空閑時間,花生蘋果黃花菜已經賣完了,手裡又有了現錢。男人們本就想來城裡轉轉,見識幾件新鮮事,積攢點茶余飯後的談資,但是臉皮薄不敢說。剛好被窩裡吹來耳旁風,摸了好幾晚,就假裝唱個紅臉,埋怨幾句,趁孩子上學,兩口子偷偷來城裡。或者看幾件新奇的景,或者買幾件時興的冬裝,更是為了吃兩頓日思夜想的好吃食。
城裡的商戶太了解他們習慣了,前幾天就去西京,批發了最時興的衣服,攤位也往外多擺出去半米。攤販揮舞著顏色最豔、款式最新的衣裳,扯著嗓子叫賣。圍觀的人們或觀望或挑選或比較或問價,女人們使出全部的演技,想讓攤販知道她對衣服並不滿意,好趁機殺殺價格。但是攤販根本不吃這一套,看著你抓著衣服不放手,就曉得這件衣服不讓價也能賣給你。一次次較量,最後的勝出的都是攤販。最後還是要用虧大了的表情,說幾句多照顧生意好話,讓買者感到好像佔了很大便宜似的。擠在步行街的女人,用他們特有的大嗓門,哭喊、抱怨、訓斥、爭吵,聲音感覺要掀翻頭疼上的簡易布蓬。
穿過步行街,就是縣城的廣場,周圍都是貼了瓷磚的四層高樓,讓多少莊稼人感歎現代化城市的壯觀。周圍的店鋪,招牌上的字也很有特色,顏色鮮豔的各種字體,嵌在淺色底板上,大白天也亮著光,吸引來往的莊稼人。
這裡是莊稼人進城的第一站,大巴把他們放在這裡,站在廣場中間,他們努力地想認清楚每一塊招牌,然後聽從女人的選擇,解決他們進城的第一餐。等下午的時候,在另一家飯館,解決第二頓飯。等待回家的時間,一邊回味著今天的兩頓飯,一邊商定下次來的時候的吃食。下了大巴車,回家還有段路,會遇到不少巷子裡的人,都想炫耀自己進了城,享了一天的洋福。為了炫耀,他們等車的時候,就在廣場邊上的小三輪上,買幾樣鄉裡沒有的小吃,逢人必分一塊。晚上,這家人會成為半條巷子的焦點。男人們聚在一起,聽從城裡回來的人可勁兒吹牛,女人們進進出出,假意喊丈夫孩子回家,真實的想法是看看剛買的成衣,打聽在哪買的。往後的幾天,陸陸續續會有好幾家人進城,回來和其他人分享城裡的新鮮事。
李立新這幾天空閑時間閑逛,已經找好了心儀的吃食,今天,李立新把楊楠珂帶過去,兩個人好好吃一頓。
這是一家本地特色的面館,隻賣爐齒面和月牙燒餅,樓上樓下十幾張桌子,門外還擺了四張,點餐的人排著隊。
裡面的廚師早就揉好了面塊,放在缸裡蓋上被子醒。麵團醒好了,外面的廚師揪了拳頭大的麵團,摔到案板上揉成圓滾滾的球。麵團弄得有些硬,廚師兩手使勁把面球壓成餅,然後用擀麵杖擀。不一會,一塊拳頭大麵團擀成橢圓形薄片,撐起來,是半透明的。對折後每隔三厘米寬劃一刀,張開以後,形狀像爐齒。
做哨子的廚師把泡好的木耳黃花菜切成丁,又攤了雞蛋皮切小片,五花肉肥瘦分開,都切成丁。先把肥肉在鍋裡慢火熬油,再放入瘦肉翻炒,加入木耳黃花菜雞蛋皮,快熟的時候加入細鹽、薑末、胡椒、調料面,文火悶熟,就做好了葷哨子。
或是把豆腐乾、芹菜、木耳、黃花、韭菜、胡蘿卜切丁,素油翻炒,加入細鹽、蔥薑、醬油、五香粉,炒成素臊子。
煮麵師傅燒沸一鍋高湯、一鍋清水。把滾燙的高湯盛到碗裡,擀好的面在清水裡燙,一會兒就燙熟了,笊籬撈出,灑幾下上面的濁湯,保證面條口感清爽,倒進高湯裡,最後澆上不同的哨子。面條像絲綢一樣,入口順滑,勁道不粘牙,輕嚼幾下,面條就順著喉嚨滑進胃裡,燙了舌尖上顎,燙了喉嚨,吃得胃裡火燒火燎的。
最後買一塊月牙燒餅,掰開泡在面湯裡,連吃帶喝,最後碗乾淨得都不用洗。
門外的桌子上都換了一茬人,才輪到楊楠珂和外公。兩碗素面兩個餅,兩個人大口吃完,仿佛把這幾天失去的元氣瞬間補回來一樣,兩個人都吃得身心通透,渾身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