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老丈一臉皺紋,身材佝僂,說起兒子眯起了眼睛,嘴角微笑,自豪非常。
王倫笑道:“想必兒子必是孝順之人,才叫老丈這麽自豪。”
“唉,說起他來,他若一日聽我片刻言語,我死也瞑目,他只會與我慪氣,時常打罵。如今他賭氣離家走了,我放心他不小,在此等他回來。”
“父母之愛子,可謂溺愛!”
老丈嘿嘿笑了。
“山中無人,大官人笑話了。”
邱小乙心生感動道:“山野之地,也有如此悲壯之情,老丈竟然為了兒子,甘願在此,老丈雖不受他人接濟,但也要過活。俺們資助與你,也是結下善緣,請收下。”
說完也拿出五兩銀子相送。
“老丈收下吧。”
崔道成也道:“我佛慈悲,因果循環,老丈收下吧。”
那老丈隻不肯!
王倫道:“老丈,想必你的兒子,感受你殷切之情,定會回來的,微薄之力,老丈珍重。”
那老丈不得已收下,感激涕零。
王倫五味雜陳,對崔、邱二人道:“我們走吧。”
那老丈千恩萬謝,收下銀財,激動的說道:“如不嫌棄,一餐粟米,一口熱湯,是小老兒的心意。”
三人皆不肯,起身走了。
王倫心思沉重,依照未來生活無憂,法制安寧的人,這幾日認知現狀,衝擊很大。
一邊走,一邊想,可眼中沒了這迷人的秋色。
王倫問崔道成道:“師兄,佛祖能救世人嗎?”
崔道成看看王倫表情。
“哥哥,我佛慈悲。”
王倫又看看邱小乙,邱小乙抬頭看天。
“哥哥,無量天尊。”
王倫不在言語,三人悶頭疾走。
王倫回頭看了看身後越來越遠的茅草屋,消失在視線以內。
王倫不是聖人,尚且救不了自己?
老人言語之中溺愛兒子至此,王倫等人留下一筆的錢財,已經仁至義盡了。
走了半晌,饑腸轆轆。好在山野之地,崔、邱二人野外能力強,秋來山中野果頗多,吃些野果充饑,休息片刻。
又過一片大松林之後,一條山路直通遠方。
沿著山路行去,走不到半裡,抬頭看時,卻見一所諾大寺院,威嚴莊重,風吹起鈴鐸聲響。
此時黃昏,晨鍾暮鼓之聲傳來,是佛門清修之地。
一路走來,不見幾個香客往來,山門前也不見掃地僧人打掃,落了一地的枯枝敗葉!
三人對望一眼,行不得四五十步,過座石橋,往那寺廟來。
走進了,看那山門,門庭寬廣,上有一面舊朱紅牌額,內有四個金字,寫著“瓦官之寺。”
王倫怔怔的看著這四個字,又看了看身邊的崔、邱二人。
命運給自己的開了一個玩笑,從青州城外的野店-夜半道觀-老丈茅屋-瓦官之寺。
王倫迅速適應著這個吃人的世界,很多話埋在心底。
歎道:“原來是這裡!”
也突然想到身邊的崔、邱二人並非無名之輩。
崔道成也望著寺廟,心中歡喜。
笑道:“莫非哥哥知道此處?”
王倫深深看了崔道成一眼,腦中閃過無數個畫面。
沉吟半晌,王倫道:“昔有一僧,不說姓名,平生誦《法華經》百余部,臨死遺言:以瓦棺葬之。遂以寺名為瓦棺,瓦官,訛而為“棺”。
想來就是這寺廟的由來,小弟道聽途說,不知真假。” “哥哥是讀書人,想必是的了。”
王倫試探又說道:“《法華經》雲:今佛世尊欲說大法,雨大法雨,吹大法螺,擊大法鼓。”
崔道成撓撓頭,看了看王倫。
頓兒,昂首虔誠對答道:“若加持螺,諸高處望,大聲吹之,四生之眾生,聞螺聲滅諸重罪,能受身舍已,等生天上。”
“師兄好佛法!”
“哥哥,過謙了。”
二人對視一眼,都大笑。
法螺,是佛教徒舉行宗教儀式時吹奏的一種樂器。吹大法螺或吹法螺,比喻佛說法廣被眾生。螺聲勇猛,表示大法之雄健。又吹螺表示號令三軍,比喻佛說法降魔。
王倫因一路遭遇,瓦官寺突然想起崔、邱二人的結局,感慨而發,意思同樣引用《法華經》來問:大師是否心中堅守佛法,普渡眾人,堅守正義,還是只是吹大法螺,空談佛法呢?
崔道成的回答就是:聞螺聲滅諸重罪,能受身舍已。法螺響起,舍生為眾生。
王倫聽到崔道成這般說,是堅定了自己改變改變崔、邱二人的命運的決心。
必定二人救了自己,如今二人也是一腔熱血,正義感十足。
天起漸晚,三人在門口站了半晌,心思各異!
等了半晌,不見一個來往僧人。
崔道成焦躁起來,說道:“這諾大的寺廟,連個知客僧人也沒有,山門也無人打掃。哥哥在此等待,俺去知客寮,問個一二,再做打算。”
崔道成急急去了。
王倫對邱小乙說道:“這世道是怎得了,佛門清修之地,不見吃齋念佛人,佛門尚不得渡己,如何渡世人?”
邱小乙漫不經心道:“哥哥,你說,這世人如何救?一幫偽善之輩,行欺名盜世之行,崔大哥尚有一腔火熱,倒苦了他如此匆忙。”
二人聊了一會。
半刻,崔道成垂頭喪氣而回。
崔道成道:“知客僧不見一個!”
邱小乙忙安慰道:“哥哥寬心,小弟隱隱聽的木魚詠經之聲,怕是都在功課。哪怕咱們三人尋人不得,胡亂找個地方休息,明日再走,另尋他處合意的地方安身。”
崔道成突然道:“江湖之大,我等三人,何處容身?”
王倫看在眼裡,沒有言語。
三人一起進了寺廟,四處尋去。
找了半晌!
在方丈去處,聞到酒香,屋內燈光,隱隱有飲酒之聲。
崔道成頓時如怒火金剛,把包裹丟在地上,橫起禪棍,飛奔而去。
二人急忙跟去,崔道成早一腳踢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