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進安排妥當,又與王倫等人在亭子內吃酒。
王倫嘴上說的清高,實則帶著功利和齷齪而來,看著柴進和眾兄弟,心中揣度起柴進的心思。
先說柴進這個人,他是前朝皇族後裔,出生就注定了高高在上。
皇族、貴族之所以是貴族,就在於高貴,而這種高貴者總是少數人,必定天下之大,大部分是默默無聞的普通人、平民百姓。
可身為多重身份的柴進,他的身份多少有點尷尬。
生活在這個一個貴族圈子裡面,在光鮮得外表之下,是最孤獨和無助的那個人,士族大夫不願意結交,平民百姓又高攀不起。
士族結交前朝皇裔多被當權者忌諱,聰明人都恨不得劃清乾系,何談會結交?所以他雖然出身高貴,錦衣玉食,氣度非凡,學富五車,少有可以共同言語的知己好友。
柴進有著天生的驕傲,可並不被大宋士大夫和權貴所接納,不能為官,不能施展心中的報復。反而頂著一個前朝皇族後裔的帽子,為世人聒噪。
平民百姓更不用說,接受教育的不同,是很難有共同的話題。可偏偏柴進又混跡在天下門客之中,噓寒問暖,送金送銀、送糧送衣。
王倫現在多少能夠理解柴進的心情,柴進尤其愛資助那些過往犯人,一封書信在滄洲監獄竟然價值一錠金子,可謂一擲千金。
自柴進先祖讓位以後,趙匡胤為了彰顯自己的仁義道德,也做夠門面。據聞每一任皇帝繼承大位,都會帶一個不識字的小太監,帶領皇帝去看祖訓,這個祖訓在北宋沒有滅亡前沒有知道,在金國滅了北宋,無人為大宋守節,皇宮被破了,人們可以進入皇宮,才被人得知:第一、柴氏的子孫如果有罪,不能上刑,哪怕是犯了謀逆的大罪,也不能在鬧市口將人殺了,更不能連坐,只能在獄中賜死;第二、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第三、後代子孫中如果有人不服從,必遭天譴。
如果屬實,不得不說宋太祖有高貴的魅力,成就了這霸業,結束了中原的紛亂年代。
可柴進誠結天下客,確沒有心腹可用,多少來投奔的人,他都在養在莊內。但杜遷、武松、石勇等對此只有感謝,感謝接納,但不感激他。
尤其是武松,在柴進莊上住了一年有余,宋江三言二語就把武松哄的,感恩戴德,結拜為兄弟。但對柴進這長期飯票,衣食父母,不僅不感恩反而有怨言,這就叫人有點想不通了。
歸根到底,可能,還是身份的差異,因為柴進的天生的皇族血脈和高傲的性格,自然有著無與倫比的優越感,一個帝國都是奪了他家皇位,他很難與別人打成一片,他無法克服心中的這份高貴,經常不經意間流露出居高臨下的派頭,林衝棒打洪教頭,為了叫二人都出真本事,“故意將銀子丟在地下。”這就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派頭。加上柴進養尊處優,不知人間疾苦,即便他真心實意的關心他人,也很難關心到點上,給人以裝模做樣的樣子,這也是多半為啥柴進雖然投資大回報非常少的原因吧。
反觀小吏出身的宋江,人稱“及時雨”,他的厚黑學,你就不得不伸出大拇指讚歎。
王倫想著柴進,也念及自身,想當一個領導,那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王倫一路走來,現在身邊有著崔,邱、周、杜四個兄弟了,二世為人,王倫已經努力融進這個社會裡,眼光多少也有很大的改變。
不知不覺,
日已西沉,院中亭內,杯盤狼藉。 而柴進看著王倫,越來越喜。
一來王倫也算有身份的人,王倫參加過科舉,有真才實學。士族教育,有共同話題。
二來,王倫有氣魄和綠林名望,手下有著一幫江湖能人義士死心踏地跟著自己,而柴進就喜歡結交這些人,以彰顯自己皇族的派頭。
三來,王倫刻意奉承,儀表堂堂,隻恨相識太晚。
王倫雖然帶著目的而來,但看著真情而無人被人理解的柴進,心中也惺惺相惜起來。
王倫哈哈大笑,與柴進舉杯共飲。
王倫不覺得自己有厲害,自己其實也是一個沒有方向的人。只是這一路走來,遇到這些莽撞的兄弟,大家苦苦掙扎,沒有歸宿。這多少讓自己更加堅定要走梁山這一條路,想盡辦法去改變身邊的一些人,崔道成、邱小乙、周通、杜遷,李豐等人?
或許吧!
自己只是一個偽善,虛偽的小人,自己隻想在這個大宋國裡,求一個生存之地。
至少自己現在內心還存著善念,善惡一念之差,每一個心存善念的人都應該值得尊重。
情誼真奇妙,有人一眼相見恨晚,有人一眼仇人眼紅!
酒喝多了,王倫的腦子也胡思亂想起來!
不覺夜已深沉,賓客盡歡,伶仃大醉,東倒西歪。
自此,王倫帶著眾人在柴進莊上住下,柴進日日好酒美食招待。
但有余暇,柴進引著眾人,山南山北,荒野叢林裡打獵,較量槍棒,訴說平生之志。無一日不快活,無一日不盡興。
如此了過了七八日。
王倫與柴進形影不離,愈發親密,也不再客氣,以兄弟相稱。
王倫除了早晨苦練槍法,打熬身體,其他時間就是的陪柴進演武、打獵,或書房品茗談論古今興亡之事。
柴進人中龍鳳,高不可攀,人人敬仰,突然有一人如平生知己,彈琴對弈,上論古今,胸中謀略,槍棒陣法,無所不能,勾起自己滿腔的熱情和報復。
柴進如何不歡喜?
崔道成、邱小乙、周通三人反而焦躁起來,幾次欲言又止,但都被王倫避而不談。
“莫非哥哥,隻想在此與柴大官人,逍遙快樂?如何忘了昔日發願誓言?”
如此又過了三五日!
這一日正是月圓,照的亮如白晝,柴進專叫人在花園擺下野味和好酒招待王倫等人!
酒至半酣,管家柴福匆匆趕來,慌張道:“州府這才來了信人,前些日酒席看的崔道成在莊內,明日州府裡要派人來查看,先來通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