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阿諾德自我反省。
“一直都不是。”
在劍與鈴蘭停止營業,阿諾德便將店裡的事物交給了人偶女仆們,自己帶著卡俄斯趕到了風嚎團的駐地。
當然,阿諾德在酒吧的櫃台後面,就已經知道了風嚎團發生的一切,這一幕和他預想當中的差別不大,不過發生的時間還是早了一些。
卡俄斯正在燃燒的風嚎團營地當中踢踢打打,白衣白裙的少女面對著那一地狼藉的景象,臉上帶著在旁人看來有些莫名悚然的微笑,而紅則遙遙的站在一邊,黑白為底的女仆裝纖塵不染,人偶精致無暇,無可挑剔的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也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麽。
躺倒在一堆帳篷殘骸當中的萊因哈特奄奄一息的注視著阿諾德,他的眼睛已經無法睜大,剛剛蘭斯的那隨意的一擊,就已經踢壞了他的髒腑,將他踢到了血脈盡斷的地步,他只能細微的顫動著自己的嘴唇,而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只不過,即便如此,阿諾德蹲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眼神,就能知道他想問什麽。
“我是個煉金術師。”
阿諾德點了點頭。
“傳說當中的那個煉金術師。”
萊因哈特的眼睛當中翻滾著強烈的情緒,他努力的盯著阿諾德,眼中的火焰不知道是因為憎恨還是其他。
“這種眼神真讓人難過。”
阿諾德聳了聳肩。
“獸人的確是我製造出來的,在五百年前,第一名男性獸人名叫萊昂,和你一樣,是一個白獅獸人。”阿諾德陷入了回憶當中:“他的鬃毛是雪白色的,在陽光下面會閃爍著像是雪地一樣的光。”
阿諾德從地上捏起了一捧沙土,然後丟到了空中,在萊因哈特吃驚的眼神當中,一位威風凜凜的白獅獸人戰士憑空出現,他穿著銀灰色的鎧甲,手中扶著一柄蒼藍色的雙手大劍,火星與沙塵輕輕的掠過了他的身旁,那藍色的眸子平靜而憂鬱的望著萊因哈特。
比起萊因哈特,這位白獅獸人戰士更加健壯,強悍,而且擁有著王者般威嚴而榮耀的氣魄,哪怕沒有帶著王冠,他也依舊比萊因哈特曾經見過的任何一個人擁有著國王般的氣質。
然後,那戰士偉岸的身影便化為了一團沙土,消失不見了。
“第一位女性獸人叫做安,是一個狐女。”阿諾德笑了笑:“她是個很叛逆的姑娘,偏離了自己的命運,如今不知正在何方。”
阿諾德又握起了一捧沙土,向著空中輕輕一丟,一位活靈活現,美豔絕倫的狐女便出現在了空氣當中,她眉眼帶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含嗔帶喜,幾對尾巴如同是花朵一般綻放在空中,白皙的手腕與腳腕上都帶著金質的飾品,她旋身而動,像是正在跳舞。
比起之前那位白獅戰士,這位狐人少女的影響顯然更加靈動和真實,簡直就像是活著一樣。
就在萊茵哈特這麽想著的時候,那位狐人少女的眼神突然鮮活的一動,她腳步輕晃,那旋身的動作完成,腳尖輕輕的點著地面,在空中劃了一個圈,狐人少女欠著身落到了地上,眼神愉快的看著阿諾德。
“父親,你……”
阿諾德揮了揮手,沙土開始崩解,狐人少女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幽怨,伸出了白玉般的手指,輕輕的在阿諾德的臉頰上一點。
“你為什麽要躲著我呢?”
阿諾德歎了一口氣,
側過頭來,萊因哈特看到他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點沙土殘留的痕跡。 “我製造了獸人,卻並不是出於所謂享樂的原因,如果只是想要製造仆人,我有的是更好的發明。”
阿諾德看向了一邊的紅。
“就比如說戰鬥人偶——強大,忠誠,永遠不會懈怠,蠟質的靈魂可以被約束在一方小小的印章當中,可以通過植入在肢體當中的魔網節點使用魔法,可以隨時更換的身體又到處可以隱藏致命的煉金武器,完美的仆從人選。”
然後,他又看向了萊因哈特。
“血肉之軀實在是太過脆弱了,根本無法滿足我的要求,最重要的一點在於,自由意志之於忠誠宛如毒藥,是作為仆從最不需要的素質。”
“我製造獸人是為了戰爭。”
一片塵土飛揚,萊因哈特看到了周圍的場景一變,高聳的白塔崩塌,天空當中有巨大的影子掠過,滾滾的黑煙四起,穹蓋已經被巨大的黑洞吞噬一半,周圍盡數都是一些殘垣斷壁的景象,人類的士兵正在慌亂與恐懼當中潰散,崩潰的魔法陣殘余的部分不時爆炸開來,到處都是一片混亂。
萊因哈特想要看清楚這一切混亂的元凶,但是卻看不明晰,就在這時,耳邊卻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他想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頭,但是卻無法轉過去,但那聲音的源頭很快便經過了他的身邊——無數身披著銀甲的獸人戰士手握兵器,沉默的向著那遠處的黑暗而去。
為首的引領者,正是那位萊因哈特看到的從塵土當中出現的白獅獸人戰士萊昂,他步履堅定,手中握著那柄蒼藍色的大劍,大劍的劍刃宛如使用琉璃打造的一般乾淨清澈, 引領著無數的獸人戰士邁步向前,衝向了那已經半數被吞食的黑暗穹蓋。
“但是,這場戰爭並沒有發生……”
一切都黯淡了下去,萊因哈特和阿諾德再一次的回到了風嚎團的營地。
“因為之前的一個布置,所以敵人並沒有能夠到達這裡,它們滯留在了無盡的虛空當中,”阿諾德說道:“但是,它們已經近了,很近了。”
“人類就像是我不忍苛責的長子,獸人則是我對不起的次子,我幫助你們任何一方,都不能說是不偏不倚。”
“但我可以將你們曾經失去的東西還給你們。”
阿諾德又一次的將手摁在了地上,這一次,魔力噴湧而出,大地在迸發的魔力當中被撕裂出了一道口子,無數道光芒從地面當中滲出,照亮了這一片的天穹,隨後,他撚起了一把劍的劍柄,那劍柄纏著金絲,阿諾德站起身來,才將那一把雙手長劍澄澈若水晶般的劍身也一並拔了出來。
這正是那位獸人的先祖,初始的獸人,也是獸人的王者萊昂所在幻境當中使用過的那柄長劍。
也是阿諾德為了獸人們打造的選王之劍,命運之劍。
“拿起它來吧,萊因哈特。”
阿諾德說道。
“這是獸人的命運。”
萊因哈特顫動著的嘴唇,拚盡全力才說出了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
“那麽代價是什麽呢?”
阿諾德的眼神藏在了黑暗當中,很難說他現在究竟在想些什麽。
“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