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多瑪在哭泣。
索多瑪應該哭泣。
那是殷紅如花朵般的火焰,像是深紅色的紗衣,一個繾綣而溫柔的吻,這團火焰圍繞著萊因哈特的身邊,掠過了那些敵人的身邊,隨後他們便被燒卻了——甚至不像是被火焰燒盡,而像是被強酸腐蝕,或者說是花朵枯萎——火焰無知無覺的飄過了他們,然後攀附向了索多瑪的建築。
沒有東西能夠抵擋住那樣的火焰,磚牆的建築與那隱藏在建築之下的罪惡一起被焚燒殆盡,變成幾束零星的火點飄散而去。
殷紅的火抖動著,好像一切在那火面前都失去了聲音,又或者說,用來傳遞聲音的空氣本身都被燒卻了?那這火焰本身又是依靠燒灼什麽存續的呢?
萊因哈特站起了身來,他面無表情,手中名為命運的巨劍閃爍著迷離的光,原本晶瑩如天空的湛藍色正在晃動,在那幽邃的劍身深處,一縷殷紅色的光芒如同是蘇醒的惡魔之眼一般,從裡面投射了出來。
站在麻布男人身邊的敖格爾本來想要責問男人,明明說好了劍丘帝國的秘密武器一定能炸死萊因哈特的,但是萊因哈特卻還是從那爆炸當中幸存了下來,但是注視著那殷紅色的劍,敖格爾卻失去了所有的勇氣,只能咬緊牙關,才能讓自己的雙腿不再顫抖。
萊因哈特一步一步的向他走來,腳步幾乎沒有聲音,但敖格爾的心頭卻隨著那一步步的逼近,如同鼓點一般跳動著。
要跪下來乞求對方饒自己一命嗎?萊因哈特既然沒死,那自己的背叛興許在他眼裡也不是不可以原諒的,一切都有的談……萊因哈特還需要自己!自己不能死!不然……對了,自己知道奴隸商人們的計劃,也知道劍丘帝國……
“這是……”
就在敖格爾想著該如何脫身的時候,麻布男人也不複之前輕松自如的模樣,而是認真的看著在火焰中心的萊因哈特。
“是惡魔的力量啊。”
惡魔……這真是個遙遠的詞語。
傳說當中,在極遙遠的古代,世界曾經被惡魔入侵,那時候的文明搖搖欲墜,世界在戰火當中哭泣,惡魔們在世界的灰燼之上大笑,最終卻被人類驅逐,甚至反攻入了地獄之中,徹底斬斷了惡魔大舉入侵的通路。
而在如今,雖然依舊有貪婪的魔法師試圖召喚惡魔,但惡魔的力量總的來說已經完全不成氣候,別說是凡人,就算是知識淵博的學者,也未必親眼見到過惡魔。
但是現在,麻布男人卻說萊因哈特身上的惡魔的力量?!
“傳說當中。”麻布男人說道:“為了製造獸人,禁忌的煉金術師從惡魔身上學習到了野獸與人類結合的技術,原本以為只是傳說,現在看來有可能是真的。”
他開始脫下自己的麻布長袍。
那長袍還沒有徹底脫下來,敖格爾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氣息,那是濃厚的,氤氳著的,就像是已經已經結痂的傷口又被無數次剝開才能浮現出的血腥氣,而當那長袍徹底脫下來,敖格爾才看到麻布男人身上的情況。
無數道縱橫交錯的傷口,無數個反覆刺穿的刑具,無數枷鎖,鐵鏈,鐵釘,就像是把世界上人類能想象到的所有酷刑都在一個人的身上反覆的施加,在一個人的身上形成了地獄一般的景象——劍丘帝國的男人舒適的歎了一口氣,從他的嘴巴裡面也吐出了一股讓人作嘔的腥臭味。
唯一完好無損的是男人的臉皮,但是敖格爾卻很快發現,
那根本不是男人自己的臉——一圈縫合的痕跡出現在男人的臉皮周圍,縱橫交錯的線條將那臉皮支離破碎的邊緣與血肉縫合在了一起。 比起萊因哈特,分明是男人的身體更像是惡魔所打造出來的。
“嗯,這下舒服多了。”
男人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然後一寸一寸的將兩把長刀從自己的肋下抽出,血肉發出了讓人厭惡的聲音,窸窣的像是有某種生物在傷口當中爬行。
然後,他扯掉了自己臉上的臉皮,對著敖格爾露出了一個恐怖的笑容。
“不要害怕,孩子。”
“這都是我對戰禍大人敬奉的象征,這具身體,就是戰禍對敵人降下的神罰。”
“跑吧!孩子,同時,畏懼吧!孩子!”
男人交叉雙刀,刹那之間震掉了雙刀之上的血跡,然後向著萊因哈特走去。
“而你,膽敢稱王的畜生,罪該萬死的異教徒,與惡魔有染的怪物,你的生命結束了。”
男人雙手持刀,猛地向前一步,那浮現著凶戾紅光的刀鋒,竟然劈開了萊因哈特周身布滿的紗霧般的火焰,狠狠的向著萊因哈特劈去。
神眷者對付惡魔,再合適不過了!
但是……
“嘎?”
男人發出了不可思議的聲音。
萊因哈特在瞬間躲過了男人的攻擊,然後捏住了他的腦袋。
顱骨發出了嘎吱的輕響,下顎已經開始破碎,舌頭和牙齒已經被磨碎到了一起,攪的血肉模糊,鮮血破開了眼球,開始潺潺流出——
拽著男人的腦袋,在地上拖行出了一片猩紅的血跡,如槍林一般的鐵樁陸續從血跡當中升起,試圖刺穿萊因哈特的身體——那是戰禍的神跡,是祂對於讓自己的神職流血的不敬者的反擊——但是,所有的鐵樁撞到了萊因哈特的身體上都迸濺出了一絲火光,然後歪曲開來,折斷到了一邊。
萊因哈特抓著男人的腦袋,將他提到了和自己的眼睛同等的位置。
在萊因哈特湛藍色的眼睛裡,男人並沒有看到自己的倒影,不,不對,這樣說並不準確,萊因哈特的眼睛裡面,分明什麽都沒有。
身經百戰,經受過戰禍神的刑罰,成為了戰禍神的神選,作為宗教裁判所的一員,男人本來自以為自己已經無所畏懼,此刻卻沒來由的感覺到了恐懼。
“神會……”
在這樣的恐懼下,男人不由得開始說出一些威脅的話。
“神會懲罰你的,神會殺了你,殺了你的部族,你這個低賤的畜牲……”
“我會殺了你們的神的。”萊因哈特說道。
“我會剝下你們,你們劍丘帝國的人的皮,蒙在那些你們家人的骨所做成的戰鼓上,在你們的嚎啕聲當中摧毀你們的帝國,我要讓你們的皇帝看著你們的帝國被屠殺,直到最後一個臣民咽氣,然後再砍掉她的腦袋,用她的血和腦漿塗滿你們神的徽章。”
萊因哈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靜的就像是說自己下午要吃一塊薑餅。
“你……”
本來男人還想要說些什麽。
但萊因哈特直接就捏爆了他的腦袋。
看著滑落在地上的男人屍體,萊因哈特的表情在火光當中如同惡鬼。
“我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