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實力如何?”
幽暗的林間,四道身影藏匿於林影之下,微微細語順著輕風送入到他人耳中。
“刺客之道天賦平平,然而步步穩扎穩打,根底扎實,實力與你我相差無幾。”
有一人回應道,話音未落又有另一人接過話頭:
“擅使旁門左道,身上恐還有其他殺招。特別是另一個小子,雖不懂武技,手裡卻有一神兵利器威力驚人,殺你我易如反掌!暗殺、強搶之覺並不明智,容易狗急跳牆。”
“這麽說來,就只能依計行事?”
另外兩道聲音沒再應話,但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罷了,就依計行事吧,務必密切監視,但不要引起警覺,免得打草驚蛇。”
話音剛落,先前應話的兩道身影已然消失不見,而那看似領頭之人轉頭望向一直沒有出聲的第四道身影,低聲道:
“該怎麽做你再熟悉不過,不準搞砸,否則我會向幻影大人說明情況。”
第四道身影仍未應話,他也懶得再等回復,影子一動身影消失不見,留下第四道身影獨自在這密林之中。
“唉……”也不知過了多久,第四道身影微微一歎,抬頭望天,一群群鳥兒在自由自在地飛翔。
他早已厭倦如今的生活,可他不敢逃、也不知該怎麽逃,隻得如行屍走肉一般繼續過著這種生活。
眼前就如同被蒙蔽住一般,看不到半點希望。
他再度發出一聲不明意味的輕歎,下一秒,身影同樣消失不見,密林中再度歸於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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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玉終究是沒能和梅少姬姑娘獨處多久,畢竟他和馬羽是為尋找奉元路古跡而來,可不是為了兒女情長而來,他們需得抓緊時間趕在黃金大人之前,尋得古跡,免得古跡中的鑰匙落到黃金大人手中。
而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之前,任何兒女情長的事情都得往後放一放。
馬羽在林中轉悠一圈,確認那白衣刺客已然離去也便放下心來,估摸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當即轉身往焦玉和梅少姬所處的地方走去。
當他穿過叢林原路返回,卻看到焦玉與梅少姬的身影並肩坐在樹蔭之下,彼此臉上都帶著溫和的笑意,交談間也顯得自然許多,再沒了先前的那般尷尬與拘謹,這男才女貌的畫面,看上去很是和諧且美好,讓馬羽原本浮躁的心都變得平複下來。
馬羽也不想打擾他們二人獨處的時光,但想到正事要緊,猶豫片刻還是帶著淡淡地笑意上前,準備揶揄二人幾句。
可沒想到梅少姬一見到馬羽的身影,當即雙眼一亮,迅速從樹蔭下翻身而起,邁著一串小碎步趕製馬羽身邊,潔白如柔荑般的雙手輕輕搭在馬羽的手臂上,在馬羽錯愕的目光中用一雙波光粼粼的大眼睛注視著馬羽,柔聲道:
“妾身一個孤家寡女,一路北上逃避戰火,沒想到竟在這荒郊野外遭逢大難,險些丟了性命。多虧你挺身而出將那怪人趕走護我周全,大恩大德不知該如何感謝,若是有用得上妾身的地方,無論是何條件你盡管提,我都答應你!”
看著她含情脈脈的眼神,如同流水般的涓涓細語,搭配上她一張明媚的容顏,真是很難不讓人怦然心動;再加上一句“無論是何條件,你盡管提我都答應你!”的低語,仿佛以身相許、予取予求的態度,更是讓人心頭火熱。
就連馬羽也忍不住地感覺喉頭髮乾,看著梅少姬的姣好容顏挪不開眼,
但好在理智和滿心的疑惑還是佔據了上風,他偏開腦袋心裡想著: 這姑娘是發昏了嗎?“挺身而出”、“護她周全”的,那是焦玉,什麽時候成他馬羽做的了?他剛剛火急火燎趕至此地之時,壓根就沒留意到梅少姬的存在,盡力將那白衣殺手趕走,想要保護的也是焦玉而並非是她,可別把什麽功勞都往他的身上扣啊?
而且這姑娘如此親近親昵的態度是怎麽一回事?這不是平白讓焦玉誤會呢嗎?
馬羽下意識看向焦玉,果然見他原本站起身來的動作突兀一頓,滿臉的笑意也都僵在臉上,目光不斷在梅少姬和馬羽的臉上來回梭巡,臉色漸漸變得有些難看。
馬羽心中苦笑,知道焦玉果然不出所料地誤會了什麽,心中也不免有些無奈。
天可憐見,梅少姬姑娘雖然的確算得上世間少有、一等一的極品美人兒,可馬羽見過諸如曼堯、佃雲、流兒之類美色全然不在梅少姬之下的姑娘,對美色也有一定的抵抗力,不至於見色心動。他難得見焦玉動心,希望焦玉能與梅少姬終成眷屬,自然也就不會對這姑娘動過哪怕一秒的歪心思。
他欣賞梅少姬的美貌時就如同欣賞路邊美麗的野花一般,心思乾淨且純粹,一點也不會覺得心虛。
馬羽絞盡腦汁也不知為何梅少姬會對自己這般親近,他仔細看看梅少姬的臉色,除了劫後余生的喜悅與感激之情,也看不出其他什麽東西來,便隻當梅少姬是得救後的心神激蕩,一下子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吧。
他先將自己的手臂從梅少姬的手中輕輕掙脫,向後兩步與她拉開距離,這才笑著對梅少姬解釋道:“梅姑娘怕是誤會了,挺身而出、護你周全的並非是我,而是我這個兄弟焦玉啊!姑娘難道忘了?若不是焦玉及時出現,姑娘恐怕早就被那殺手給殺人滅口了。”
一番解釋讓焦玉的臉色好看不少,只是那梅少姬卻只是淡淡一聲歎息:“焦玉公子挺身而出,同樣讓妾身感激,可將那怪人趕走的終究還是馬羽公子,這份恩情妾身更加無以為報。”
焦玉神情落寞地低下頭沉默不語,馬羽將他的臉色收入眼底,心中也滿是無奈。
梅少姬姑娘似乎對人情世故不甚了解,她這一番話雖然也許並非她真實的想法,但實際上豈不是在變相地通過貶低焦玉,來抬高馬羽嗎?這讓焦玉該如何自處?
馬羽張張嘴想要替焦玉辯解兩句,但梅少姬的話從表面上看可沒那個意思,解釋之後反倒顯得很是刻意,馬羽本就不是什麽牙尖嘴利、能言善辯之人,一時間也不知該從何提起,三人同時沉默下去,一種尷尬的感覺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縈繞在他們之間,讓馬羽頗為揪心,隻得暫且蹩腳地轉開話題:
“如今那殺手已離開此地,梅姑娘應當不用再擔憂殺手會來殺人滅口了,可以放心離去,不知姑娘要去往何方?”
此話一出,梅少姬臉色卻是一白,連連搖頭幾下,雙目含淚地看向馬羽二人,低聲近乎哀求地說道:
“我撞破那怪人行事,怪人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殺了我滅口!我若是就此離去,定然是難逃一死!求求二位公子,能不能讓我跟在你們身邊,以二位公子之能,方才能讓那怪人不敢動我。求求公子,我能為二位公子洗衣做飯、絕不拖公子的後腿,甚至!甚至……”
梅少姬的淚水奪眶而出,後面的話有些羞於說出口,但馬羽二人皆是心中肚明,彼此對視一眼,搖頭苦笑。
梅少姬這般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不僅讓馬羽這未曾對她動心之人心生憐憫,而傾心於她的焦玉更是看直了眼,心中升起濃濃的保護欲。
他眉頭微皺,輕舒一口氣:“梅姑娘,你若遭遇困難,我兄弟二人自會幫助於你,你不必如此輕賤自己。我們勸你離開,並非嫌你礙手礙腳、會拖我們後腿,實在是我等又要務在身,且今後面臨的危險恐怕還要更甚於那怪人十倍百倍不止,你若是跟著我兄弟二人,那才是將自己置身險地之中。”
馬羽也附和著勸解道:“以我所見,那怪人八成是衝著我兄弟二人來的,梅姑娘你不過是遭遇無妄之災罷了,你盡管放心大膽地遠離我兄弟二人,只要我們還留在此地,那怪人就只會來找我們的麻煩,不會有心思去對付你的。”
他二人一通勸解,可梅少姬依舊是蹲在地上啜泣不已,就像是受傷後自己默默舔舐傷口的小獸一般。
馬羽無奈,轉頭遞給焦玉一個眼神,示意由他定奪。
焦玉目光柔柔地看著啜泣中的梅少姬一陣,最終輕輕一歎,從懷中摸出《馬可軸卷》塞到馬羽手中,接著邁步來到梅少姬身邊蹲下,伸手輕輕拍撫著梅少姬的後背以作安慰。
他們彼此認識還不到半天,焦玉做出這種舉動看上去頗有些輕薄,可即便是梅少姬自己,也能感受到焦玉此舉並無半點邪念,純粹只是為了安慰她罷了。
被人在乎,竟是這樣一番感覺?梅少姬俏臉埋在雙膝之間,眼神中浮現出些許迷茫,一種從未感受過的情緒縈繞在心間,說不清也道不明,哭泣聲漸漸止息。
焦玉並未說究竟如何安排梅少姬,但他的舉動卻早已說明,馬羽看著他們蹲在地上的身影,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突然覺得自己很是多余。
他晃晃腦袋撇開雜念,向外走出幾步,來到樹蔭下,將《馬可軸卷》平鋪於地,開始細細觀察。
感受到梅少姬哭聲停止的焦玉也並未多言,留梅少姬自己平複一下心情,轉身來到馬羽身邊,與他一同掃視著林間,對照著《馬可軸卷》尋找古跡的方位。
馬羽二人不再勸她離去,梅少姬頓時破涕為笑,她擦乾淨臉上的淚珠,見他兄弟二人正拿著一張卷軸, 口中嘀嘀咕咕地爭辯些什麽,她眼神一閃,滿臉好奇地走上前去:“你們在看什麽?”
感受著梅少姬走近,焦玉下意識重新卷起軸卷,免得梅少姬看到卷軸上的內容。
梅少姬感受著他的舉動,似乎有意在遮擋什麽,她眸色頓時一黯,低頭呢喃道:“對不起,妾身不是有意要窺探公子的秘密,公子們繼續,妾身離遠一些就是。”
看她這可憐模樣,焦玉又是於心不忍,輕聲解釋道:
“姑娘別誤會,卷軸上記載的內容確實是秘辛,只是我不讓姑娘觀看,卻並非有意隱瞞,只不過是為了保護姑娘而已,姑娘別往心裡去。”
“保護我?”梅少姬有些錯愕,有些不解為何不讓她看卷軸的內容,能與保護她扯上關系?
“正是!我兄弟二人的敵人,對這封卷軸望眼欲穿,若是讓他知曉姑娘曾看過卷軸的內容,恐怕會用盡一切非人的手段,也要從姑娘口中挖出關於卷軸的隻言片語。因此不讓姑娘看卷軸上的內容,就是對姑娘最大的保護。”
梅少姬更是錯愕,她突然回想起這一輩子從出生以來,就一直在按照他人的命令生活,從不知他人為自己著想時,自己會是一種什麽心情,也不知道被人保護,是一種什麽感覺。
她怔怔地望著焦玉的背影,隻覺得先前心中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正在扎根、萌芽。
她清楚有別樣的情感對她而言是萬萬不應該的,但想到那些渴求著要拋棄和告別的過往,她沉默下去,最終千言萬語也隻化作一聲幽幽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