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門前傳來陣陣呼喝聲,人頭攢動,遠遠可見艾傑夫的大旗正迎風飄揚。
摩格眉頭緊鎖,硬生生停下襲向馬羽的身形,轉身就欲往兩軍交戰之處奔去,執行指揮權將敵軍打退。
也正是這時,馬羽方才得空留意到圍繞著樹屋的四周空氣,竟若有若無地憑空漂浮著數不盡、散發著詭異炙熱氣息的黑線,那黑線細如發絲一般,幾乎是肉眼難辨,也難怪鬼梟盤踞於天,卻也未能發現這些黑線的存在。
其他人或許分辨不出著黑線是什麽來頭,而曾經短暫擁有過黑火種子的馬羽卻是一眼就認出,這些黑線封面就是黑火之力的延展!想必他們如此隱蔽地潛行而來,摩格卻能提前有所防范的原因便在於此。
馬羽心中頓時變得越發沉重,不得不說,摩格此人真是非同一般,黑火分明掌握在黃金大人的手中,可摩格竟能將身上些許黃金大人所賦予的黑火之力,可謂常人所難為,馬羽真是此生未見。
眼見著摩格扭頭就欲直奔著營前戰場而去,若有他的指揮,元邦大軍定會如虎添翼,艾傑夫想要取勝那是千難萬難,馬羽又豈會讓其輕易得逞,當即也顧不上去查看大陶青的傷勢,立即加足馬力飛身而上,自後方直襲向摩格的後心。
摩格無可奈何,隻得停住腳步回身格擋與馬羽直接戰成一團,可沒交手幾回合,摩格的眉頭卻是瞬間皺起,他分明能夠感受到眼前這小子,所使用的一招一式都與先前有著極大的不同。
上一次交手,雙方不過是淺嘗輒止,摩格當時還身受重傷,可即便如此,摩格仍是能將馬羽給虐得死去活來,毫無還手之力,無論是使用翼劍還是鉤繩,馬羽當時的一招一式甚至連破開摩格防禦的能力都沒有。
可如今,馬羽既不用翼劍,也不使鉤繩,僅憑著一雙赤手空拳,卻竟能讓摩格一時間有些應付不來。
只見馬羽雙手時而成爪、時而成掌、時而單指成鉤、時而雙指成劍,招招直往摩格肌肉與肌肉、筋腱與筋腱、骨骼與骨骼之間的空隙裡鑽,摩格何曾見過這種招式?他縱使皮毛、肌膚、骨骼都能夠捶打得如同金鐵一般,可人體上天生的漏洞他著實是防不勝防。
馬羽的這一手,自然是脫胎於文剛的禦物之力,當初他們於東海之上與海盜交手,便是憑借著這一手與那同樣防禦力驚人的怯薩首領周旋,打得怯薩首領是毫無還手之力。
當時馬羽便敏銳地意識到這或許是破解敵方防禦的上佳武技,他料到自己以後定會與那摩格有上一戰,因此當他回到高崗山這幾個月來也沒閑著,整日沉思苦練,將禦物之力領悟了過來,今日一戰果真是起到奇效。
摩格一身橫練筋骨肉全無了作用,與馬羽交手幾回合竟是被他打得渾身青紫,看上去狼狽至極,要非是他任由強悍實力傍身,恐怕還真會被馬羽給壓得抬不起頭來。
可如今二人你來我往打得熱鬧,卻再也抽不出手來去顧及營寨外的戰事。
耳聽著那邊的戰事先是越來越激烈,喊打喊殺聲叫得震天響,金鐵碰撞聲、馬象奔襲聲、痛呼慘叫聲簡直就像是雨打琵琶一般,劈裡啪啦地直響個不停,同時還夾雜著莫名的、讓人心頭震顫的聲聲巨響,聽得人是頭昏眼花、兩耳生疼;而後吵鬧聲漸漸開始放緩,戰事似乎已然進入尾聲。
摩格生生用雙臂格擋住馬羽密集的攻勢,奮力抽空扭頭回望,只看一眼,心中卻是涼了半截,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陰沉。
只見在那營寨前、樹屋下,死者枕籍、血流成河,殘肢斷臂掉落得哪哪都是,原本一片翠綠的雨林被暈染成一片腥紅,紅綠交織著讓人觸目驚心。
而最被摩格所器重的那數十隻南蠻巨象,此刻卻竟是在營寨之外躺倒一片,細看這些南蠻象兵身上,厚重的精鐵重甲如同紙糊的一般沒有半點防護能力,讓巨象身上留下不少腦袋大的傷口,那傷口如同被火燒過一般很是焦黑,鮮血如同噴泉一般止不住地向外噴湧,再看南蠻巨象的四周,樹木都被巨力所折斷,足以見得巨象在死前是何等的痛苦。
摩格那隱藏在茂盛須髯下的表情顯得十分難看,他實在是想不清楚,這些皮糙肉厚的南蠻巨象,連自己都沒有把握能夠將之宰殺,艾傑夫又是如何殺死它們?
摩格曾以為能夠殺死這般龐然大物的或許只有時間,想當初艾傑夫手上即便有著威力驚人的改良版火繩槍,卻也僅能對南蠻巨象造成些許皮外傷,想要危及它們的性命,那可是癡人說夢,可如今還沒過去多久,艾傑夫就已經找到殺死南蠻巨象的方法?
原來,在先前馬羽和大陶青潛入敵方營寨之時,艾傑夫已然率軍出發,摩格大營戒備森嚴,遠遠地就發現來犯的敵軍,當即全軍集結,以南蠻巨象為前陣,步兵居中,剩余騎兵壓後,嚴陣以待敵軍的到來。
雖說上一次火銃僅能給巨象留下些許皮外傷,無法危及巨象的性命,可摩格是個謹慎之人,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給這些巨象披上一層精鐵重甲,如今的巨象無論是衝擊力還是防禦力,較之以往還要更上一個檔次。
這些軍隊久經摩格的指揮,令行禁止幾乎是刻進了骨子裡,即便是摩格被馬羽拖住,無法到來,卻依然能夠有條不紊地排好陣勢。
當艾傑夫率軍抵達此地之時,乍一看還以為馬羽刺殺失敗,讓摩格得以坐鎮軍中,一顆心幾乎是提到了嗓子眼;可幾番試探之後,才發現敵方的軍陣之中壓根見不到摩格的身影,這才放下心來。
“焦玉兄弟,你這……改良式火銃,真能擊殺那南蠻巨象?”
艾傑夫扭頭對著身邊的焦玉,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之前火銃僅能給巨象留下皮外傷的一幕著實是讓艾傑夫心有余悸,此番巨象甚至還披上了一層重甲,若是這次改良的火銃仍拿巨象毫無辦法,那這一趟進軍無疑是無功而返不說,甚至還會讓身處敵營中的馬羽陷入重重包圍之中,那可真是罪過。
可焦玉臉上卻滿是堅定的神情,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語氣篤定地應道:“我肯定,這些日子以來,我不僅將火銃的口徑給加大,雖然略微削減一些火銃的準頭、易攜性與易操控性,但威力無疑是要翻上幾番甚至十幾番。雖然火銃體積整體加大加重後,兵卒們自身攜帶的彈藥量也將減少,但一次性擊發次數也增加為六發,可以說較之以往互有優劣,但要想擊殺南蠻巨象,絕對不成問題!”
說起焦玉所擅長之事,他當即是侃侃而談,滿嘴說著些讓艾傑夫雲裡霧裡、摸不著頭腦的話,可雖然艾傑夫聽不懂前面那些專業的話,但最後一句“擊殺巨象不成問題”的話他卻聽懂了,登時便覺得心中大定。
而就在此時,沒有摩格坐鎮軍中的敵軍耐不住性子,催使著前陣的巨象奔襲而出,直奔著艾傑夫陣地衝鋒,試圖趁艾傑夫跋涉而來尚未站穩腳步、且人疲馬乏之時,衝散艾傑夫的大軍。
這豈不是送上門來讓艾傑夫檢驗一下改良式火銃威力的大好良機嗎?
艾傑夫當即朗聲下令:“火槍手上前!”
原本被其他士兵護在陣中的火槍手當即越過前陣,站到陣列最前端,只見他們個個手中都端著一把足有大腿粗細的火銃,甚至足以稱之為“火炮!”黑黝黝的炮口都有人的拳頭那麽大,一眼看上去就覺得威懾力十足。
上一次焦玉率領火槍兵來援,艾傑夫試圖增強全體兵卒的作戰能力,因此將火槍兵打散混入軍中,這一舉動雖然確實讓麾下大軍戰鬥力上升了不止一個台階,卻也導致火力太過分散,難以集中力量攻擊巨象。
如今艾傑夫吸取了上一次的經驗教訓,直接將所有火槍兵編成一隊,前後各分為三排,列成一個方陣,最前排的兵卒趴俯於地,中間的兵卒下蹲,而最後排兵卒正常站立,如此一來,定能將火力優勢給發揮到最大化。
看著地動山搖奔襲而來的數十隻巨象,豪邁作態的艾傑夫,不由得有些心中沒底,改良後的火炮和排列的陣型,都並未經過實戰的檢驗,成效幾何誰也不好說。
可看著焦玉始終不變的自信臉色,艾傑夫終究是還是選擇相信他,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嚴令火炮陣之後的兵卒們集中精神,一旦有任何變故,都得立即上前將火炮陣護至陣中。
這些火炮那可是大殺器,是他們對抗南蠻巨象的資本,即便有可能會造成其他兵卒傷亡,也得力保火炮陣萬無一失。
不多時,急速衝鋒的巨象已然進入到火炮陣的攻擊范圍之中,艾傑夫當即瞳孔一縮,高舉起一臂,豪氣乾雲的下令聲如戰鼓擂擂,席卷向陣線前端:
“開炮!”
火炮方陣立即扣動扳機,火舌炸裂,伴隨著雷鳴般的轟鳴,毫不留情地轟擊在巨象的重甲之上。
下一秒,精鐵重甲如同雪花一般崩裂,火舌威力卻不減,直接轟入巨象體內,炸出一團團駭人的血霧。
成了!
艾傑夫猛地以拳擊掌滿臉喜意,心中激動不已;身邊的焦玉臉上同樣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顯然剛才他內心並不如他面上那般淡定。
火炮初見成效,火炮手們心中的不安也盡數消除,他們有條不紊地連連扣動著扳機,那些昔日不可一世的南蠻巨象,在他們面前盡數變成待宰的羔羊,一個接一個發出不甘地嘶吼,轟然翻倒在火舌之下。
後方的敵軍見此情形,個個都亂了陣腳,艾傑夫趁熱打鐵,讓後方兵將上前替下火炮方陣的前鋒之位,向著敵軍發起最後的衝鋒,一時間殺得哀鴻遍野、血流漂杵。
摩格見此情形,心中終於明白,無論是北方的元邦王朝,還是他自己,都已經是大勢已去,再也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他當即奮力掙脫馬羽的糾纏,頭也不回地趕到軍中,收攏起余下的精兵,利用繁茂的雨林遮擋火速往南方逃去。
前些日子他曾收到黃金大人的密信,如果兵敗,便會在南方海岸接應他逃出中原陸地,也許這樣,方才是他唯一的生路。
放任如此強敵逃之夭夭,可不是馬羽的風格,他立即將重傷的大陶青托付給梅少姬,扭頭就追擊摩格而去。
焦玉唯恐馬羽獨自追擊會遭遇不測,也來不及多想,當即與艾傑夫分兵,由艾傑夫率軍於此打掃戰場、收編俘虜,而他則帶領著火炮方隊支援馬羽而去。
這晝夜不息一追一逃,又是幾日光景,只見周圍林木漸稀、耳邊傳來海浪聲滔滔,馬羽提振精神,終末瞳一眼就看到海岸邊等候已久的帆船。
馬羽不善於海戰,要是真讓摩格登船逃離,恐怕就是放虎歸山,他目眥欲裂,朝著焦玉就是一聲大喝:“焦玉!海上!”
焦玉與他默契十足,僅憑兩個字就知道馬羽是何意,當即讓火炮手列陣,連氣都來不及喘上一口,便連連扣動扳機,火舌朝著帆船噴湧而去。
黃金大人站在船上冷眼看著岸上的追殺,感受著炮擊所帶來的沙土飛揚、巨浪翻湧,腳下分明不算小的帆船竟如同狂風巨浪匯中的一葉孤舟,隨時會被風浪所吞沒,這樣下去不僅摩格走投無路,船上的人也得葬身海底。
掌舵的沙胡當機立斷,立刻揚帆離岸,熟練地駕駛著帆船躲避炮火轟擊,脫離火炮的攻擊范圍。
這下他們是安全了,可摩格卻再也沒了去路。
馬羽追擊而至,幾乎毫不設防地再度與摩格激戰在一起,禦物之力、翼劍連連揮舞而出,以命換命般凶狠的打法竟是打得摩格都毫無還手之力。
船上的黃金大人雙手緊握住船舷,面色陰沉的看著岸上的激戰,恨不得將馬羽碎屍萬段。
昔日他手下有忠心耿耿而又實力強橫的四大金剛,乃是他手中的王牌力量,可短短幾年之內,兩大護法盡數死在馬羽手中,幻影殺手也重傷龜遁,隻留下摩格一人,如今摩格竟也要折在馬羽手中,這讓黃金大人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他當即從懷中掏出黑火,凝神催動著黑火之力直灌入岸上摩格的體內。
正與馬羽激戰的摩格渾身陡然一僵,身上的黑紋如同靈蛇一般不斷在他皮膚上遊走,一道道炙熱的氣息從他身上每一個毛孔傾瀉而出,竟是燙得揮拳攻來的馬羽拳頭上直起水泡。
馬羽捂著拳頭後撤,這才看清楚摩格身上詭異的變化,當即猜出黃金大人在背後搞鬼。
他死死地盯著摩格身上的黑紋,幽幽的目光仿佛穿過黑紋,正在與黃金大人對視。
“小子!受死!”
摩格雙目已然不見半點眼白,通體漆黑的眼睛看得人心裡直發毛,他一聲怒吼,口中濃重的水蒸氣噴吐而出,整個人看上去已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可出乎摩格和黃金大人預料的是,面對此情此景,馬羽臉上卻是沒有半點慌張的神色,似乎一切他早有準備,胸有成竹一般。
黃金大人心中突然冒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正欲喝令摩格不要逞強,先撤回船上逃離此地,可話還沒出口,他猛然瞳孔一縮,遠遠地就看到馬羽從懷中開始啟動一個物件來。
那是?!黑火種子?不對,陰陽黑火種子已經合而為一,落入到他的手中,馬羽不可能再提煉出另一份黑火來,那馬羽手中的,必然是當初在奉元路古跡中獲得的鑰匙無疑!
黃金大人心中一凜,一聲怒喝:“摩格!速速撤走!”吼聲之大,甚至連轟鳴的火炮聲都遮掩下去。
然而這聲提醒終究是來得太晚了,只見馬羽身形輕巧地躲過摩格數十拳威力不亞於火炮的重拳,將刺客的身法發揮到極致,接著將手中的黑火之焰按壓在摩格前心。
黑火上倏地幽光一閃, 摩格整個人再度僵住,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皮膚上流動的黑紋竟然迅速內斂至他的肌肉上,又迅速層層深入,直到最後刻入骨髓深處,再也不見半點黑紋。
與此同時,黑紋每內斂一寸,摩格的渾身肌肉都如同被烘烤幹了一般縮水,霎時間就從原先一個肌肉虯結、身長一丈的壯漢,直接縮水成一個與馬羽一般高矮的平常人。
頭頂上蒸發的水汽如同濃霧般深沉,馬羽毫不留情地一劍揮出,隨著摩格的頭顱滾落,馬羽仿佛看到霧氣中文剛、陶老四、葛溫、還有昔日高崗山上弟兄們的臉一一閃過,都在朝他和煦地笑。
“嘭!”
黃金大人一掌擊碎了身前的船舷,臉色陰沉得可怕,雙眸死死地盯著岸上的馬羽,眼神銳利得如刀一般。
氣喘籲籲的馬羽心有所感,他深深呼吸幾口,強忍著渾身的劇痛站直腰板,面色平靜地與黃金大人隔海相望。
雙方的距離離得都有些遠了,彼此都只能看到對方模糊的身影,可他們的眼神卻仿佛突破了空間的阻礙一般,在激烈地對碰,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你且等著!待我卷土重來之日,定要第一個取你的血肉來祭天!”黃金大人喃喃低語。
相距甚遠的馬羽卻是嘴角一勾,同樣低聲喃喃回應:“只可惜!我們力量不及,只能眼睜睜任由教皇他們逃走,來日方長!”
帆船漸漸遠離,在海上消失不見。
時日沒過多久,除西海諸島海盜日益猖狂,中原大陸,明王基本一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