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超電光火石間就人帶牛一起斬翻在地,又有更多的山地大軍騎著蠻牛襲來。
他絲毫不懼,利用手中長刀左格右擋,他分明置身於敵軍如同驚濤駭浪般的攻勢之中,卻又堅如磐石,任憑風吹雨打,他自巍然不動。
剩下打頭的蠻牛騎兵還有五人,見左超手中長刀不輕易出鞘,已出鞘必定會帶走一人的生命,他們皆是滿臉震駭,心中又急又怕。
他們分明已經使出渾身解數,各式凌冽的殺招絲毫不遺余力地往左超身上使出。
這些殺招在北疆之時,總是無往不利,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可偏偏在左超身上,卻是連他的衣角都觸碰不到,讓蠻牛騎兵們有力無處使,甚是憋屈,剩下五人相互對視一眼,各自的眼神中都透出嗜血的殺意。
急先鋒摩格大人向來是秉公無私、不徇私情,若是無他軍令而擅自後撤,定是免不了一死,眼下只有將眼前的左超擊殺,方才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五人調轉過牛首的方向,從五個方位將左超牢牢鎖在包圍圈中,泛著暗紅的牛角尖如同長槍一般直指左超。
接著五人同時怒吼一聲,用刀背猛抽牛尾,蠻牛吃痛,亦是發出聲聲嘶吼,邁開沉重的步伐,帶著滾滾沙塵,迎面衝來。
霎時間地動山搖,如同萬獸奔騰,聲勢浩大而驚人。
可左超從始至終表情都未曾有過多變化,始終是一副臉色淡然的模樣,讓他線條分明的臉龐顯得越發硬朗。
面對五頭蠻牛的衝擊,他竟是絲毫沒有閃躲的意思,而是不緊不慢地解下腰間的長刀,連著刀鞘直杵在地。
接著一手握住刀鞘,一手握住刀柄,眼神也在此刻精芒綻放,整個人就仿佛與手中長刀合而為一似的,氣勢如刀鋒般鋒銳,甚至隱隱蓋住來襲的五頭蠻牛。
左超緩緩抽出刀鞘中的長刀,朦朧的月色映照著刀身之上,卻反射出如同白晝般刺眼的光芒來。
“鏘!”
那聲原本只是若有若無的長刀出鞘之聲,此刻竟是響徹在半山腰上,每個人都聽得分明。
也不知是不是眾人的錯覺,他們隻覺得手中的樸刀在此刻竟是止不住地微微震顫,那模樣,簡直像是在向左超手中的長刀示弱臣服一般。
那衝在最前頭的五人感受更為明顯,他們手中的樸刀震顫得仿佛要從手中脫落一般。
五人心中不約而同地興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但他們如今已是離弦之箭,開弓便難再有回頭路了。
於是五人各自死咬牙關,緊握住手中樸刀防止脫手,俯下上身貼附在牛背之上,雙眼死死盯住左超,就欲給其致命一擊。
左超的長刀終於是抽出在手,也正是此時,渾身凌冽的氣勢達到頂峰,他單手持刀,高舉指向長空,劍身上的寒光將半山腰照亮,連天上的月光都黯然失色。
緊接著,左超的身影似乎在原地閃動一瞬,姿勢未見有任何變化,可長刀上寒光所留下的痕跡,卻告示著眾人,並非如此。
寒光在山道上留下一道道顯眼的光路,這些光路將從五個不同方位襲來的蠻牛騎兵連接在一起,從半空中望去,那光路竟在半山腰上刻畫出一個顯眼的五角星!
衝鋒中的五名蠻牛騎兵,身形似乎未有任何變化,可仔細看他們的眼神,卻已是空洞無神,隨著座下蠻牛奔襲間的一陣顛簸,五個人頭紛紛從牛背上滾落,沿著山道一直滾到摩格座下。
摩格掩藏在牛角鐵盔之後的神情十分嚴峻,
他低頭看看那幾顆人頭,他們的神情仍是咬牙衝鋒的模樣,似乎至死,都沒能察覺左超的快刀。 身後的山地大軍那曾見過這種場面?一個個驚詫得雙眼幾乎要奪眶而出,他們居然連左超究竟如何出刀都看不清楚,又該如何與之為敵?
而與之相比,摩格倒是能夠看清楚左超的刀法,因而也只是心中微微驚訝,並未像他人那般失態。
他深吸一口氣,挑眼望向山道上收刀而立,與初次露面時姿態沒有絲毫差別的左超。
若非是他身邊七具屍體橫七豎八地凌亂癱倒在地,鮮血順著山道潺潺流淌,摩格甚至會以為先前所看到的每一幕,都不過是他的錯覺。
“好快的刀!無限刃左超,果真是名不虛傳!”
摩格聲如洪鍾,甕聲說道,話語聽起來像是稱讚,可語氣裡卻微帶慍怒,沒有絲毫讚揚之意。
左超自然也不會傻到真認為摩格會稱讚於他,目光冷冷地盯著摩格,隻覺得此人身上的氣勢就如同泰山壓頂,壓迫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他身後的山地大軍,沒有一人是左超的對手,可僅憑一個摩格,只怕就能將山巔寨中除去文剛大人意外的所有人馬,都給屠殺殆盡。
此人究竟是什麽來頭?實力居然恐怖如斯?
面對著摩格氣勢逼壓,左超隻覺得兩個膝蓋發軟,渾身冷汗如雨般將他的後背打濕,上下牙床咯吱作響,口腔裡一陣苦澀的氣味。
左超自知實力絕非是摩格的對手,可他一向將保護文剛視作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的事情,又豈會輕易退縮!
他咬著牙挺起胸膛,高昂起頭顱,不願在摩格面前低頭。
然後直接解下腰間長刀,抽刀在手,左手將刀柄插入地面,強撐住身子,方才讓自己不至於被摩格的氣勢所嚇倒。
接著右手持刀,遙指向摩格,冷聲道:
“我的刀快不快,你見了閻王,自會知曉。”
左超的性子一向慎重且耿直,沒什麽花花腸子,也不擅長逞口舌之利。
摩格的性子實際上與左超也有幾分相似,行事風格向來都是多說不如多做,因此他們都只是各自留下一句之後,便沒有再打嘴仗,反而是凝視著對方,身上氣勢與戰意節節拔高。
兩方氣勢對撞,空氣仿佛都就此凝固一般,後方的山地大軍隻覺得呼吸一陣不暢,憋得面紅耳赤。
可摩格畢竟經歷過在北疆之地的摸爬滾打,算得上是從屍山血海之中走出,再加上又有黃金大人利用黑火種子之力為其黑化,那全身上下環繞的氣勢,遠非左超可比。
恍惚間,左超竟能在摩格身邊看到洶湧的血海朝自己席卷而來,血海中還有數之不盡的骷髏,上下頜骨碰撞間發出滲人的“咯咯”聲。
左超整個人都如同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還未與摩格近身一戰,渾身力氣卻已是不見所蹤,若非是提前將刀鞘插入土中作為支撐,只怕他此時已經癱軟在地,無力再戰。
越是這樣,反而越是激發起左超心中的血性,他咬牙怒吼一聲:
“裝神弄鬼!”
接著不退反進,竟是先一步舉刀就欲朝摩格攻去。
摩格見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強弩之末也敢先攻,且不是來送死的?他健碩的身形巍然不動,渾身氣勢提到頂峰,有如實質一般鋪天蓋地地朝左超碾壓而去。
左超前衝的身形猛然頓住,鼻腔裡發出一聲悶哼,氣血上湧,喉頭竟傳來一股腥甜的味道,他心中大駭,滿心不敢置信,這摩格居然隻憑氣勢,就讓其留下內傷?這怎麽可能?
看著左超呆滯的模樣,摩格嘴角的笑意更濃,氣勢更是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化作一記重錘,就欲將左超擊倒。
可就在這時,半空中一道似有似無的破空聲突兀襲來。
破空聲威勢驚人,絲毫不比自己的氣勢要弱,摩格臉上表情瞬間僵住,眉頭一蹙,調動原本襲向左超的氣勢,轉而迎向來襲的破空聲。
忽有一道悶響在眾人耳邊響起,仔細聽來又似乎是眾人的錯覺。
對撞的中心之處,一道狂風向四周席卷開來,吹得林間瑟瑟作響,若非山地大軍皆是身形健碩之輩,恐怕是少不了有人要人仰馬翻。
摩格眯著雙眼等待狂風漸息,這才抽空向著破空聲來襲之處望去,卻見在山巔寨子之中,一道身著灰裳,飄飄若仙的身影,正負手昂立在高牆之上,神情自若、居高臨下地與摩格對視。
來人渾身的氣勢如劍般凌冽,又如狂風一般勢不可擋,絲毫不弱於摩格。
他一眼掃過摩格身上,又將摩格身後的兩百余名山地大軍盡收眼底,神情穩重如山,未見絲毫變化,隻淡淡地收回目光,看向左超:
“左超,回來罷,你並非是那人的對手。”
聲音並不大,卻穩穩地乘風而來,清晰地傳遞到眾人的耳中,來者正是文剛。
左超雖然心有不甘,但一來他絕不會忤逆文剛之命,二來他自己也心知肚明,他確實並非是摩格的對手,因而隻憤憤地瞪了摩格一眼,接著毫不猶豫地向後撤開,重新退到一旁。
摩格凝視著高牆上的身影,表情一下子變得頗為凝重,全身虯結的肌肉也隨之緊繃,整個人蓄勢待發如同等待獵物的雄獅。
來人實力更甚他一頭, 在這高崗山上,能有如此實力之人,除去文剛,還能有誰?鎮南王的情報果真不假,文剛,確實就躲藏在這高崗山之中。
“逆賊文剛!昔為朝廷命官,卻意圖謀反、作惡多端,刺殺諸多朝中大臣,其中刺殺當今鎮南王寇達之父,更是首惡!鎮南王命我南下,此番定要定要取你項上人頭!”
摩格的怒聲如同雷霆滾滾卷過寨子,震耳欲聾。
先前左超一戰聲勢不小,無論之前寨子之中有無防備,如今都已是燈火通明,能見到不少兵卒皆是持刀披甲,神情嚴肅地守衛在寨子的高牆之後。
自從馬羽助艾仕成打下高崗城之後,艾仕成為了表示與文剛守望相助的誠意,派遣過一支不下兩百余人的部隊進駐高崗山,為文剛等人提供庇護。
雖然因拓跋戍、蕭琸聯軍南下的緣故,艾仕成已放棄高崗城轉而北上夷陵,可這支駐扎在高崗山的部隊卻並未撤走,而是留了下來。
也得虧是還有這支部隊能夠守衛高崗山,否則面對來勢洶洶的山地大軍,文剛等人即便武技再如何高強,恐怕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面對摩格的怒吼,文剛神情淡漠,未見絲毫情緒波動。
他一眼掃過摩格身後虎視眈眈的山地大軍,心中評估一番雙方的實力差距,不由得暗自歎息一聲。
這隻山地大軍他還在王仁浦將軍麾下之時,就曾有所耳聞,他們本就實力強勁,在山地上更是如虎添翼,遠非寨子中的守衛可敵。
今夜,這高崗山,恐怕是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