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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宮人見了范吉年,紛紛行了萬福。
還沒等范吉年開口,那身寬體胖的廚婢央求道:“范公,婢子在內苑職事了十八年,兢兢業業,未曾出過大錯。烹製的宮膳,人人吃了都讚不絕口,聖人當年都……”
沒等她把話說完,范吉年面露不耐,旁邊的太監瞧見了,大聲呵斥道:“懂不懂規矩!現在哪有你說話的份?!”
廚婢縮了縮腦袋,不敢再言。
范吉年搖搖頭,朝周鈞問道:“二郎?”
後者站起身,來到廚婢的面前,首先問了對方的名字。
周鈞未著官袍,廚婢見周遭太監對此人恭敬有加,不敢怠慢的回道:“宮中稱婢子為扈五娘。”
周鈞又問道:“你職事十八年,一直在尚食司中職事?”
扈五娘:“是。”
周鈞又問了她一些庖廚之事,扈五娘對答如流,偶爾還能有奇思妙想,抑或獨家秘訣。
問完,周鈞點點頭,接著又來到第二位宮人面前。
第二位宮人,名為董燕娘,是尚工的女官,司管宮中高端用品的製造,還有寶器的維護和修繕。
周鈞見她一直將右臂藏在身後,便出言詢問。
董燕娘無法,只能掀開袖子,只見右臂上面,有著一大片燒灼後的傷痕。
董燕娘又說道:“入秋時宮瓷描藍,瓷器出爐時,架子傾翻,瓷胚落在我的胳膊上。雖然當時就撲了火,又上了藥,但依著禦醫,這條右臂算是廢了,從今往後做不了重活。”
說到這裡,董燕娘垂首落淚道:“在宮中職事已有二十余載,禁苑、太府、大社、東宮所用的器具,但凡修補、維繕,燕娘經手不下千件,從未敢有半分懈怠,盡心盡力。”
“燕娘在故鄉的親人早已散盡,倘若以殘破身軀被遣散,在宮外怕是活不過半年,還請范公看著往日情義的份上,遷我去宮中他所,哪怕就是種菜澆花,我也認了。”
范吉年面露不忍。
周鈞見狀,
猜測范吉年或許是與董燕娘熟識,或許還欠過她的人情。
周鈞又來到第三位宮人的面前。
彭婆。
看向面前的宮人,周鈞不禁有些吃驚。
四十二歲,要是放在後世,不過只能算是中年罷了。
但面前的彭婆,青絲銀發摻雜斑駁,眼角的魚尾紋也清晰可見,猛的一瞧,說是花甲老人也不為過,想是宮中過的困苦。
不似前兩位宮人的唯唯諾諾,彭婆只是站在那裡,平靜的與周鈞對視著。
周鈞低頭看向彭婆的手掌,後者的手指上滿是織錐留下的舊傷,指甲蓋也因為長期勞作,顯得變形內凹。
未等周鈞開口,范吉年走了過來,對前者說道:“彭婆有些特殊,她是自請遣放。”
周鈞一愣:“自請遣放?”
范吉年:“彭婆雖然年事已高,但她是尚衣司的女官,司中織染的技法和器具,皆是她所創。她有功於宮造,本來內府想留下她,許一個給事的閑職,不料她說自己眼花體弱,希望外放出宮。”
周鈞聽了,又看向彭婆,仔細思考一番,半是玩笑的說道:“自請遣放,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另有它事吧?”
彭婆聞言,臉上露出些許的驚色,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周鈞不動聲色的回到座位,對走來的范吉年小聲說道:“范公,我瞧了闞冊,今年長安城遣散一千二百人,東都洛陽遣散九百人,其它諸地加在一起也超過千人。這麽些人,是如何放籍的?”
范吉年說道:“除了少數宮人,累功脫賤,轉為唐民;絕大多數人,都是由奴婢放為雜戶。”
周鈞:“既然是放為雜戶,那麽私坊和官坊,又如何收納?”
范吉年:“入官坊簡單,掖庭局與官所、州府事先打好招呼,再轉了籍便是。”
周鈞:“那私坊呢?”
范吉年:“宮婢遷入私坊,轉為雜戶,有不少限制。首先,給糧、給藥還有工錢,都有明文法令,不得低於規定的標準,否則那就是違製。”
周鈞點頭道:“這涉及到皇家顏面,自是當然。”
范吉年:“其次,按照唐律,私人納雜戶、客女,根據官階、品級各有數量限制。倘若一戶人家,納了太多的雜戶和客女,也是違製。”
周鈞皺著眉頭問道:“第二條倒是有些麻煩。”
范吉年笑道:“尋常人家,頂多納入五六個雜戶、客女,就算是王公世家,也無非是過百之數罷了。相比第一條,第二條反而應是無礙。”
周鈞看了眼周遭。
范吉年瞧見,知曉周鈞有話要私下說,便喝退了房內的太監和宮人。
周鈞對范吉年說道:“不瞞范公,灞川有新建的坊市,如今正在擴建,需要不少人手,這遣散的宮人,正好可以補缺。”
范吉年撓撓頭,好心對周鈞說道:“二郎,咱家有些不明白。與其納遣散的大齡宮人,為何不去多雇些小娘?一來可以節省不少糧藥錢的開支,二來雇來的人身強力壯,也遠遠好過宮人。”
周鈞:“雇人雖好,但畢竟都是生手,培訓她們耗時長久不說,由於這些人皆是自由身,說不定做上一年半載,就辭職遠走,灞川還要另尋雇工頂替。”
“由宮人遣散而成的雜戶就不一樣,她們與灞川簽的是主婢之契,是為賤戶,未得主家應允,不得擅自離開,這就免了再尋雇工的麻煩。”
范吉年聽見,覺得這個理由倒是實際,但還是勸道:“二郎且算清楚這筆帳,倘若納了宮人為雜戶,那麽每月支出去的糧錢,可不是小數目,萬一拖欠,內侍省可不會坐視不理。”
周鈞點頭:“糧錢自當足額發放,范公無需擔憂,只是那唐律關於私坊納雜戶的人數限制……?”
范吉年站起身,在房中來回踱步,不停思索。
最後, 他停下腳步,對周鈞說道:“遣散宮人的安排,如今已經成了宮中的一大心病,內侍省為此頭疼了許久。再說,灞川乃是龐公的私產,龐公又是內侍中德高望重的宿老,將遣散宮人安排在他的名下,乃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咱家今晚便寫個折子,澄清這中間的利害。”
周鈞聞言,長籲了一口氣,先是向范吉年拱手稱謝,接著又說道:“此事關系茲大,鈞明日再回一趟灞川別苑,向龐公道清曲折,再求得他的同意。”
范吉年說道:“此事需要龐公首肯才是,倘若他同意,二郎便來知會一聲,咱家便聯名另幾位內常侍,將那折子遞入宮中,請旨放戶。”
周鈞拱手,向范吉年稱謝。
後者還是心中有慮,對周鈞再次強調道:“此次,宮中遣散之人,足有三千之數,即便隻取十分之一,放為單一私坊的雜戶,也是大唐未曾有過的事情。二郎當得謹慎行事,無論是錢糧,還是住所,都要事先安排妥當,莫要落人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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