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陝州,伊斯一行人向西,途徑了東都洛陽、鄭州、開封等地。
一路走下來,各地的經教分支,對於伊斯,起初皆是熱情款待,但聽了對方的來意之後,不約而同,態度大變。
伊斯同行的經教夥伴們,越走越是心灰意冷,走到後來,紛紛勸伊斯放棄巡遊。
面對眾人的勸說,伊斯未見意動,只是繼續向東行去。
一行人入了亳州地界,伊斯將同行的經教修士們召集了起來,對眾人說道:“我的兄弟,我們走過了無數城市,又見過了許多大唐境內的經教徒們,你們有何想法?”
修士們面面相覷。
過了許久,有一粟特修士開口說道:“伊斯兄弟,我很迷茫。”
伊斯問道:“為何迷茫?”
粟特修士說道:“神教導我們應當博愛,應當視眾生平等,但教義卻使我們,要根據財富和權力,將信徒分為三六九等。我現在根本不知道,哪一邊才是正確的。”
另一波斯修士直言道:“經教已經腐化墮落,它背棄了主的旨意,一味只顧著斂財享樂。在我看來,它已經不再蒙受主的庇護。”
聽到這裡,修士們開始爭論起來。
有人說要上報教宗,有人說應當爭取那些猶豫者,還有人說應當拋棄現有教義,重新建立新的教義。
伊斯問道:“教宗距離大唐千裡之遙,即便他有心正教,又如何行動?至於那些猶豫者,就像他們自己說的那樣,可以失去生命,但不可以沒有信仰。一旦與我們為伍,就等於與大唐經教正統為敵,他們又將如何自處?”
聽了伊斯的話,修士們齊齊沉默。
伊斯看向眾人,問道:“我的兄弟們,你們信我嗎?”
修士們紛紛點頭。
伊斯又說道:“倘若要讓主的榮光重新降臨在這片東方的大地上,讓那些只顧斂財的偽信者不再欺騙世人,我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建立一個全新的教義,讓大唐的每一個百姓,都能聆聽主的福音。”
伊斯說完,瞧了一圈眾人的表情,接著從懷中掏出了那本應龍天書,慢慢放到了地上。
有人問到:“這是什麽?”
伊斯答道:“這是聖諭。”
有修士翻開天書,輕輕念出了裡面的內容。
眾人聽了,有質疑者,有疑惑者,也有稱奇者。
伊斯說道:“一個多月前,這本書就這樣被放在了門口,我不知道它是誰寫的,也不知道它為何放在那裡,只知道裡面寫下的事情,都是真的。”
修士們看了天書的前幾頁,發現陝州天雷、鄧州山火,皆是不久之前發生的真事。
伊斯將手指向天書的下一頁,只見上面寫著:『天寶四載秋,河南道,淮陽、睢陽、譙等八郡,大水漫城,卷走多處民宅商鋪,溺死者不計其數。』
伊斯說道:“聖諭中寫明,河南道的這一場大水,或許就在這幾個月了。”
修士中有人還是不信:“真的會有大水嗎?”
伊斯看向他說道:“聖諭中的預言已經說中了兩次天災,剩下的又怎會是誑言?”
修士們聽了,覺得有理,也不再疑惑了。
伊斯說道:“根據聖諭所述,淮陽、睢陽、譙等八郡,皆有大水成災,我打算分頭行動。大家謄抄水災之事,隱匿行於城中,再將警示貼於街坊之中,使得百姓看見。”
有修士疑惑道:“人們會相信這個警告嗎?”
伊斯低聲說道:“大部分人或許是不信的,但只要我們做了,他們看到了,經歷了,便會信了。”
又有修士問道:“那我們謄抄聖諭的時候,究竟是以主的名義,還是以此書中的應龍之名?”
伊斯說道:“既然無所不能的主,將這本聖諭放在了我的面前,上面所有的文字,無論是應龍,還是它神,必定是主的深意,吾等仆從,自然難以揣測。”
“我們當遵循主的旨意,以應龍之名,向人們傳播這次災難。”
修士們聽了,齊齊應了。
接下來,眾人齊心協力,買紙的買紙,謄抄的謄抄。
待得警告大水的告示全部謄抄完畢,伊斯又讓三名修士為一小組,分別趕赴河南八郡隱秘行事。
於是,八月底的時候,在河南八郡的大街小巷之中,出現了一份奇怪的告示。
有識字的人,向周邊的鄰居念出了其中的內容。
大部分民眾聽了,只是半信半疑,但也有少些人將其視作大事。
其中,譙縣的牟萬興就是其中一人。
牟萬興在譙縣之中,經營著一家邸店。
何謂邸店,大抵便是後世的貨棧和批發店,一般不經營零售,隻做大宗,故而牟萬興在譙縣也算是家境殷富,算是一個小有頭面的人物。
看到張貼在墟市牆角裡的應龍天書,牟萬興第一反應,不過是有人惡作劇罷了。
但又讀了兩遍警示的文書,牟萬興覺得這裡面的行文,並不像是白丁隨意寫出的文章,倒像是有才學之人方能寫出的內容。
心中存了疑惑,牟萬興先去找了水文志,發現譙縣周邊上一次爆發洪水,是在開元二十七年,也就是五年前。
而再往前的一次,是開元二十二年,也就是十一年前。
這般算下來,在時間間隔上,倒是能對上了。
於是,牟萬興為了保險起見,便花了大價錢,將邸店中的盤貨,全部找水陸行運到了地勢高處的貨棧。
牟萬興本來還想將手中的店鋪和貨倉,也全部盤出去,換成現錢。但在家人的極力阻止之下,他最終只能作罷。
譙縣中的百姓,得知牟萬興的舉動,大多嘲笑其愚昧無知。
但也有些與牟萬興平素關系要好的人,或是信任他的人,見狀也轉移了家產,以防洪水到來。
於是這般,八月結束之後,九月上旬和中旬,一切皆是平安無事。
河堤的水工和闞錄,每日報回來的水文,皆是往年正常的數字,壓根也瞧不出洪災的痕跡。
就連牟萬興自己,也不禁開始懷疑,那應龍天書,會不會是一群文人搗鼓出來的戲謔?
待得九月底的時候,糧收貨入,牟萬興的貨倉位於地勢高處,運輸不便,往來所費甚巨。
商行的帳房給牟萬興算了一筆帳,倘若再這樣下去,邸店的收益大約都要花在水陸行上,辛辛苦苦幹了好幾個月,一文錢賺不到,恐怕還要賠錢。
此時的牟萬興也是騎虎難下,猶豫不決。
將貨拉回來吧,恐怕會引得全縣人的嗤笑;但不拉回來,每天的運費實在是太多。
十月初的一個清晨,譙縣百姓剛剛起床的時候,只聽得城外傳來轟隆聲。
起初,人們以為那是雷雨,但等了片刻,不見雨落,雷聲卻越來越大。
不多時,城門的亭樓響起了鍾聲,又有坊丁疾走於街巷之中,大聲呼道:“大水來了!”
一道白線從城門外的河堤處卷起,宛如萬馬奔騰,向著兩岸不斷衝去。
所過之處,房屋倒塌淹沒,樹木連根拔起,人畜屍體猶如浮木,四處飄散。
天寶四載秋,河南道的這一場洪水,席卷了八郡州府,吞沒了萬畝良田,又摧毀了民宅商鋪無數,造成數十萬人的無家可歸。
然而,在此之後,河南道內逐漸流傳開來一個傳聞,隻說是應龍顯靈,欲救蒼生於水火,然百姓癡愚,不循教化雲雲。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