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大堂之中。
腳下血水與那些濃臭的汙穢混在一起,屍體橫列,黏液沾在腳底,樓近辰抬了抬腳,覺得膈應,便跺了跺腳,二樓坐在鏡桌前的女子手一抖,那抱於胸前絞著手帕的手又蒼白了幾分。
“我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這惡人不會能夠感知到吧?”女子心中慌亂的想著。
樓近辰沿著樓梯直上二樓,腳下‘咚咚咚’的上樓聲,像是每一腳都踩在了她的身上。
幾個畫風各異的紙人紛紛的後退,樓近辰直入房間。
一股濃香衝入鼻子裡。
“什麽香,這麽濃?”樓近辰左右看了看,這裡的風格多為粉色,帷帳垂掛於門窗邊,牆角的一個高腳花架上,花架三層,上面各有不同顏色的濃豔花朵。
紫、紅、黑三色,第一層大紫色,只見花不見葉,第二層黑色,像是漆黑的夜,第三層紅色鮮豔,連葉莖都透著紅。
這麽豔俗的色系搭配,樓近辰心閃過這念頭。
“叮!當!”一聲杯碟摔地碎開的脆響。
“啊!”緊接著是一聲驚叫,卻又戛然而止,像是被嚇的出聲,卻又被恐懼的東西嚇的強行壓製自己的聲音。
樓近辰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在淡粉冷紅色帷帳裡,看到有一個女子坐在那裡,若隱若現,樓近辰走過去,以劍鞘挑開帷帳。
“啊!”裡面的女子像是自己的衣服被挑開,雙手緊緊的抱於胸口。
“你,是樓主?”樓近辰問道,他心中閃過一絲的怪異,畢竟‘樓主’這稱呼對於樓近辰來說很特別的。
“唔!”女子應了一聲,樓近辰仔細的打量著她,一對長黑的辮子搭在胸前,一手緊緊的抓著,其中一張白色的手帕緊緊的絞纏在指間。
瓜子臉,大眼睛,啞紅色的唇,秀挺的鼻子,可是那一對眉毛還有一邊還沒有畫上。
桌上擺著一些化妝品類,有畫筆也有胭脂。
“唔什麽?是還不是?”樓近辰追問著,心中卻在琢磨這個女人的皮囊是真的還是自己畫的。
“是。”女子弱弱的就著,眼中滿是懼怕。
“你叫什麽?”樓近辰問道。
“婁寄靈!”她眨著眼睛,小心的看著樓近辰的臉色。
“真的?”樓近辰有些意外,再問道:“哪個樓?”
“米女婁!”婁寄靈說道。
“哦,我還以為遇到了個本家,我叫樓近辰,木字邊的樓。”樓近辰說道:“你剛才說你的畫皮都是用魚皮做的?是真的?”
“是真的,這裡有往來的單據。”婁寄靈說著從梳妝台的合子裡拿出一疊紙來,遞到樓近辰面前,樓近辰本已經相信了,但既然遞過來了,便也就順勢接過,一張張隨手翻閱。
果然是買魚皮的單據,上面有來自碧眼湖的,販賣者姓胡。他記得碧眼湖是在群魚山中,而群魚山中姓胡的人那就是狐仙了,她們居然做這個生意,讓樓近辰有些意外。
再有就是來自於一個叫趙中強的人供的貨,單據上都清楚的寫著什麽什麽魚的魚皮,出產地有海裡也有江河之中,似乎這個趙中強也是一個二道販子。
樓近辰順便看了一眼所需要的貨幣,發現同樣用金銀為幣,但其中單價、總價方面是否有差錯,他看了眼就覺得眼暈,這種東西除非他拿出紙來列算才能夠算出答案,要不然的話心算會卡在心中某一個環節,數學無能,只能多做閱讀理解,
所以他也沒有多看,
將單據遞了回去,說道:“在下火靈觀樓近辰,聽聞此處有畫師善畫,特來拜師學藝。” 婁寄靈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暗想:“他好像真的不想殺我,他是來學畫畫的,那,他會給束修嗎?聽說,人類拜師都會給束修的,看他的樣子,好像不打算給啊,難道就這樣平白的教他嗎?我要強硬的拒絕他,他還把我的客人都殺了。”
“可,可我不會、教人唉!”婁寄靈心中電光火石般的想著,但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有些結巴了。
“沒關系,我們相互磨合,相互克服、相互努力一下。”樓近辰笑著說道。
婁寄靈臉一僵,心中凌亂,不知所措。
“可以嗎?”樓近辰以劍柄撓了撓有些癢的耳背。
“可,可以。”婁寄靈僵硬的回答著。
“那我們開始吧,你早點教,我也早點學會!”樓近辰打量著這個房間,尋找著好的教畫畫的地方。他發現這裡似乎不太方便,不如去樓下桌子上教,但那裡還都是一片屍體汙穢。
樓近辰說道:“不如讓你的人去清理一下樓下吧。”
“哦,好吧。”婁寄靈心思百轉,但到嘴邊的話卻只是短短的幾個字。
……
在離這一片山數十裡外的一個莊子裡,有一道陰影從門縫裡鑽入一個房間裡,沒入一個盤坐在床上的人身中。
那人像是猛的從惡夢之中驚醒一樣,大喘著氣。
想要站了起來,卻又踉蹌的差點摔倒了,他來到門邊,打開朝外面喊道:“來人。”
很快便有一個仆人快步而來。
只見這人在書桌上快速的寫上一封信,交給這個仆人,說道:“你送到泅水城中白副捕頭府上去,要快。”
仆人接過信之後,快速的出門,騎上馬,乘著月色,一路的來泅水城,然後來城外喊城門上的守城人,表明身份後,乘坐吊籃上了城門,從懷裡拿了些錢,賞給城門衛的小隊長後,快速下了城樓,往白副捕頭家去。
那夜間守門的護衛隊長,對著剛被調來夜間城門衛卒隊的新隊員說道:“你看,我說晚上會有油水的吧,這種晚上要進門的,必定有急事,所以一定會給賞錢,你不要難過,你的妻女失蹤了,再好好攢些錢,再娶一個便是了。”
刀客門卒一臉的苦相,妻女失蹤三十多天,他覺得身體好了,可是卻越發的孤單了。
那仆人敲開了白副捕頭的門,送上了信之後,便退在一邊,白副捕頭看完信,臉色微變,也沒有回信,直接對那仆人說道:“你回去告訴你家主人,就說我知道了。”
在那仆人離開之後,白副捕頭回了房間裡,靜靜的坐下,旁邊一盞微弱的燈光,這個消息很突然,這讓對於近期要做大事他,難免有些不安起來。
坐了一會兒,他還是決定聯系一下,既是稟告也是商議。
端起手中的燈,來到裡間的一個小房間裡,裡面有一張桌子,桌子上面擺著一個黑布蓋著的小箱子,箱子上面鑲嵌七星寶石,排成一個神秘的圖案。
他將燈放下,打開箱子,箱子裡面仍然有黑布包裹著的東西,他將之掀開,是一面鏡子,鏡子有腳台,立起之後,在燈前,那鏡面竟是深邃的像是一潭水,燈光竟是無法倒映在鏡面裡。
他將手中燈擺在鏡前,並將燈芯挑起,燈光更亮一些了。
然後以手箱子裡一杯銀質小刀,輕輕的在右手食指的指腹上劃過,一抹紅線瞬間出現。
伸手在鏡子上面開始塗抹出一個個的字。
“請見督主。”
隨著這個四個血字滲入了鏡面之中,鏡面開始出現無形的蕩漾,一會兒之後,鏡面深處泛起了光,又像是鏡面前倒映著的火光在接引著鏡子深處的存在到來。
白副捕頭心懷敬畏,看著鏡中一道影人越走越近,最終與燈火倒影合為一體,像是一個火人,又像是什麽都沒有,但是白副捕頭清楚的從鏡面之中感受到了注視。
“何事喚我?”鏡中傳來聲音,又似他手中的燈光在說話。
“杜德勝令人來報, 戌時至亥時之間,火靈觀樓近辰闖入畫樓之中,殺了幾個前來買畫皮的人,殺傷了杜德勝,劫持了婁寄靈。”白副捕頭說道。
“杜德勝?樓近辰?”鏡中的人似乎在想著這兩個名字,說道:“這個杜德勝與樓近辰之前好像聽你稟告過是吧。”
“是的督主,杜家莊的杜婆婆曾因自己孫子的死而遷怒於火靈觀的觀主與這個樓近辰,最終都被火靈觀所殺,還在杜家莊前大鬧過一場,此事當時杜德勝也稟告於屬下,屬下令其不可擅動,上一位監督畫樓的人調走後,換的就是杜德勝。”
鏡中督主沉吟著,說道:“畫樓是要緊之處,尤其是其中的婁寄靈,她的畫皮可助我們成大事,你去看看這個樓近辰去畫樓究竟是什麽目的,如果他並不知道我們的事,便要小心,不可暴露,若是他知道了,那便絕不可讓他活著回去。”
“是,屬下明白。”白副捕頭說道:“可是,這樓近辰倒也罷了,但是他身後有季明誠與火靈觀主,會不會是他們派這個樓近辰來的?”
“是需要好好的查明。”鏡中秘主說道:“但千萬要注意,不得暴露,上一次讓人去截殺季明誠失敗,很可能已經讓他心生警惕了。”鏡中秘主說道。
“屬下這就帶人去畫樓。”白副捕頭說道。
他說完,鏡中的黑暗又開始蕩漾,將倒映著的燈焰吞沒。
白捕頭將鏡子再包好,蓋好木箱,蓋好黑布,拿上燈從暗室之中出來,吹滅手中的燈,身體被黑暗淹沒,門突然開了,然後又悄悄的關上,但是卻無法看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