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

　腦機中心咖啡廳。

　雖然每個人都有手機、電腦、虛擬眼鏡、電視機……

　但腦機中心的研究員們，還是願意相聚在咖啡廳中一邊吃著小吃零食燒烤，一邊喝著飲料果汁……以及啤酒，圍坐在那個大電視機之前，看著今天釋放衛星的現場直播。

　就跟小酒吧一樣。

　是的，國內的酒吧，這些天有一個算一個，全部人滿為患。

　酒吧裡沒有那些震耳欲聾的音樂，也沒有喊麥，更沒有小姐姐瘋狂搖擺——所有人都坐在一起，喝著酒，看著電視，吹著牛皮。

　要是換個剛從監獄裡出來的，估計還以為是國足打進了世界杯決賽。

　畢竟這樣，才有氛圍。

　而任何一個這樣的場景，必定會出現一個“專業”人士來給眾人進行科普答疑。

　腦機中心咖啡廳裡的專業人士，那自然就是知乎大v、對各個領域都涉獵頗廣的周向南了。

　……

　漆與墨依舊和墨谷緊挨著，看到直播的指揮大廳畫面中，葉銘再次坐到了指揮椅子上一動不動，她便有些擔心起來。

　葉銘的當然是關機的，但通過艾塔給他發消息，他都沒回，而是艾塔回復的……這表明，他這兩天明顯忙得連消息都沒空回了。

　漆與墨偏頭周向南:“南哥，放了衛星之後，是不是就該轉入月球軌道了?”

　周向南笑著點頭:“差不多，我們是巡航上去的，現在已經減速到了臨近地月l1點，只要把鵲橋衛星丟過去就行了。”

　地月l1點，位於地球與月球的中心連線處，在該處的物體，在地球和月球引力的共同作用下，可與月球一起以相同的周期繞地球運動。

　其實在地月l1點，本來嫦娥工程在六年前就發射了一顆衛星在這裡，但由於當時並沒有考慮到中心化的艾塔——那誰能考慮到啊?

　因此，以前的通訊衛星帶寬就明顯有些不夠了。

　這次釋放的“鵲橋”通訊衛星，加大了帶寬不說，能源、天線以及算法都進行了升級改進。

　當然了，這次釋放衛星，最重要的還是釋放衛星這一行為本身。

　只要完成得好，那今後要送衛星上天，就沒火箭什麽事了。

　這時劉傑全笑道:“也不是純粹丟，要同步還真得費一番事兒呢。”

　“嗯，這個自然，所以是技術活呢，你們看葉總那表情就知道了。”

　電視機上的畫面正好切回大廳，畫面一閃中，葉銘的表情極為嚴肅專注，正在與身旁的張局長低聲討論著什麽。

　時間緩緩流逝，很快，主持人便宣布邀月號已經臨近地月l1點。

　畫面一閃，近距離的邀月號龐大的艦身便出現在鏡頭中。

　主持人的聲音傳來:“大家現在看到的是邀月號的外部艦載攝像頭的觀察影像，透過攝像頭，我們可以看到邀月號的半個艦身。”

　“現在太陽的位置正好，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邀月號正在進行釋放前的準備。”

　……

　咖啡廳內，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畫面再次切換中，第一次出現了艙內的工作場景。

　只見一組航天員身穿常服，小心翼翼地把衛星送上一個“發射架”，隨後眾人又圍繞著衛星認真地檢查起來。

　漆與墨眼尖，馬上便認出了其中一人，她馬上叫起來:“李東升！我看到李東升了！”

　只可惜，這裡知道李東升的人並不多，沒有引起多少共鳴。

　但在座的記憶力普遍不錯，都記得航天員名單中有個叫李東升的——甚至還有人知道這位還是當初rc戰隊的隊長。

　“我記得他當初是搞機器人的吧?”

　“嗯！就是他，現在在集智科技呢。”漆與墨嘿嘿笑了起來。能夠看到熟人出鏡，她自然開心。

　這時周向南認真地看了幾眼畫面後搖頭感慨道:“邀月號果然藏得深……看來咱們非但實現了反重力起飛，還實現了人造重力。”

　眾人便齊齊一怔！

　過去兩天，關於邀月號起飛的時候，運用了什麽技術的討論早就在全網討論瘋了。

　——可不是所有人都只會喊“牛逼”“致敬”“祝福”這些話的。

　邀月號的反常設計和起飛姿態，注定了它運用了非常規的起降方式，而隨著對畫面的逐幀解析後，大家形成了一致的意見，就是邀月號運用了反重力力場起飛。

　這……可是比可控核聚變引擎還要牛逼，甚至可以稱之為“黑科技”的技術了。

　只不過面對大眾的猜測，登月工程組完全沒有回應——現在哪有空嘛！

　因此，大家也就只有通過各種細節來猜測。

　而此時，當看到看到所有航天員都是踩在地板上，而且走路的姿勢也如履平地後……

　毫無疑問，這就是人造重力。

　“真的牛逼。”劉傑全也感慨起來:“這下比老美領先的可不只是一代了。”

　“是啊，以前聽葉總說要建太空城，我一直都很疑惑，這要是勉強建個比空間站更大的太空城……當然建是能建，但沒有必要嘛！”

　周向南一邊感慨著一邊搖頭:“當時我也不敢問，現在才知道，葉總的腦子……嗯……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揣摩的。”

　周向南這句話，雖然帶著開玩笑的語氣，但在大家聽來……卻沒有人認為有什麽問題。

　這棟腦機中心大樓，說的不客氣點，本來就是因葉銘而修的！

　這時，電視機內，指揮室再次傳來邀月號的通話。

　“西昌你好，這裡是邀月號，衛星已就位，將會在三分鍾後進入預定投放地點。”

　葉銘的聲音響起:“邀月號，這裡是西昌，請按計劃執行投放功能。”

　“邀月號收到。”

　……

　此時，主畫面再次切到邀月號的艦外攝像頭。

　只見陽光下，邀月號那閃耀著迷人金屬光澤的艦體上，一塊艙門緩緩打開。

　一顆人造衛星，“嗖”的一下，從艙口跳了出來，繼而開始極具“變小”，最終化作滿天星辰。

　片刻後，指揮室內傳來陣陣掌聲。

　同時也傳來邀月號的聲音。

　“西昌，衛星已投放，邀月號將會在一小時後進入月球軌道。”

　“西昌收到，邀月號，繼續執行任務。”

　“西昌，我們該吃飯了，祖國人民想不想看看我們的夥食?”

　隨著這句，指揮室內明顯怔了一下，隨即便傳來陣陣歡快的笑聲。

　就連主持人也忍俊不住:“我們聽到，邀月號提出了向我們展示航空餐的要求——陳教授，請問邀月號上的航空餐是怎麽如何呢?”

　“嗯……這個，其實與普通的夥食差不多，只是搭配要更加合理一些。”

　這時，葉銘的聲音也再次響起。

　很顯然，他的聲音輕快了許多，也帶起了笑意:“邀月號，請把畫面切換到食堂。”

　“邀月號收到。”

　很顯然，邀月號上的指揮團隊明白，真正承受壓力的，並不是他們這些在天上的航天員們。

　說句不好聽的，他們在天上的人，早就把命運托給了“上天”。

　或者說……下方的這些人。

　最緊張的，莫過於地面的人。

　星河漫漫，作為一個登月的整體，他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讓下面的同伴不要太過於緊張。

　他們現在的感覺很好。

　於是，全世界的人們，都看到了一副讓他們終身難忘的畫面。

　一個個航天員們，坐在一個寬敞得不像話的餐廳中，每個人都端著餐盤，對著鏡頭微笑招手。

　甚至還有人舉起快子，夾起了餐盤中的菜肴炫耀了起來。

　就仿佛……他們完全不是在太空，而是在一艘太空度假的郵輪之上。

　……

　咖啡廳中，所有人面面相覷。

　緊接著，全場爆發出轟然的笑聲。

　笑聲中，漆與墨看著已經縮小到右下角的指揮室畫面中，葉銘也伸手接過了章局長遞過來的盒飯。

　她輕輕呼了口氣，拿起預調雞尾酒就給自己倒了一杯。

　墨谷見她的模樣，嫣然一笑，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兩人一碰。

　“敬邀月號。”

　“敬葉銘。”

　*

　*

　兩天后

　肯尼迪航天中心。

　自從執行了b計劃後，所有人就再沒有“閑心”去關注邀月號的進度了。

　風險的加大，就意味著投入的成本增加。

　這個投入，也包括精力。

　不得不說……在登上太空這方面，老美確實有著豐富的經驗。

　短短四天，整個國家機器都完全行動了起來，在執行b計劃的同時，也開始了c計劃方案的執行——要搶先著陸，同時也要保證解決所有的麻煩。

　甚至，大家還“不切合實際”地、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過……如果邀月號並軌失敗，那c計劃就可以為他們安排。

　當然……要付錢。

　只不過……

　當邀月號開始再次直播釋放衛星，展示出了其內部結構中的重力場，甚至還展示了地球環境下的用餐條件後……

　所有人都不開腔了。

　“幸好，阿爾忒彌斯沒有看到邀月號的用餐情況。”

　時隔四天，馬斯克已經能夠比較平靜地接受邀月號實現了反重力力場的事實。

　而作為一體兩面的技術，接受人造重力也就不再那麽困難了。

　當然，按理說他應該離開了的——畢竟邀月號已經升空，而且經驗無法借鑒，也就無從討論。

　但由於c計劃的同步執行，他這個spacex的老板，守在這裡也是應有之義。

　再說了，他就算回去了，也無法安心工作。

　聽著馬斯克的玩笑，鮑爾斯局長只是笑了一笑，表情便繼續嚴肅起來，認真地看著各項數據。

　作為nasa的局長，他是最不願意改變計劃的人。

　但現在……根據傳來數據和情況，阿爾忒彌斯的b計劃已經順利完成了第一階段的任務，而且第二階段的減速任務也即將完成。

　現在，阿爾忒彌斯號正在做最後的減速。

　兩小時之後……他們便會帶著物資降落月球。

　比邀月號，要快上八小時左右。

　只是……邀月號在兩天前鬧出了直播吃飯一手，瞬間就霸佔了全球所有的媒體和輿論。

　就算提前降落，那又有什麽意義?

　誰還在乎呢?

　隨著筆記本上傳來阿爾忒彌斯即將進入降落程序的通知，鮑爾斯局長站起身來。

　馬斯克隨後起身。

　兩個人同時走向指揮大廳。

　“肯尼迪，這裡是阿爾忒彌斯，我們一切順利，準備降落。”

　“阿爾忒彌斯，這裡是肯尼迪，允許執行降落，祝你們好運。”

　“阿爾忒彌斯收到。”

　隨著通話，大屏幕上，開始顯示出阿爾忒彌斯的飛船姿態以及狀態。

　……

　西昌。

　葉銘接過何沫遞過來的咖啡，抿了一口後，發現溫度剛好，於是快速喝了一大口。

　他的動作，讓何沫看得直搖頭。

　“你是真不打算眯一會了?”

　“不眯。”葉銘靠在椅子上，這幾天來，他一直都保持著極度的專注和……緊張。

　起飛，送星，降落，現在雖然看似順利完成了兩件……但最麻煩最重要的還是最後的降落。

　而且降落之後都還沒完！

　他還要親眼看到工廠順利建起來，然後完成對氦3的提煉！

　或者這樣說……

　直到邀月號再起飛，成功踏上地球之前，他都無法徹底放心下來。

　當然了，這也不表示他就真不知道輕重，不愛惜自己身體，連覺都不睡，非得硬熬十個小時。

　——主要還是，老美那邊，居然臨時修改了計劃！

　坦白說，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西昌的團隊還是有點懵逼的。

　因為邀月號的計劃就是，在老美起飛後起飛，然後在老美之前降落！

　這才能把邀月號的牛逼，優越體現得淋漓盡致嘛！

　而現在，根據那邊阿爾忒彌斯的飛船姿態來看……他們確實是已經完成提前登陸的條件了。

　於是，大家在感慨老美確實牛逼、膽大之余，還是簡單討論了一番要不要更改方案的問題。

　但沒討論多久，所有人都認為，沒有必要和老美再搶了。

　老美要搶這個再一次，那就讓他們去好了。

　反正現在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邀月號上……大家都知道了邀月號比起阿爾忒彌斯有多麽先進，完全沒必要搞什麽么蛾子。

　按部就班求穩即可。

　喝完咖啡後，葉銘打開顯示器。

　畫面上正在播放阿爾忒彌斯離開月球軌道的模擬情景。

　想了想，他在腦海中輕聲呼喚。

　“尹塔”

　“哎！我在看電視。”

　葉銘嘴角便微微一笑。

　他這次在這邊呆這麽久，尹塔老師自然沒有過來。

　“你調整一下鵲橋號的攝像頭，看能不能看到阿爾忒彌斯減速進入月球低軌空間的畫面。”

　“好嘞！已調整，需要傳畫面嗎?”

　“能看到就傳。”

　片刻後，葉銘顯示器上畫面一閃。

　通過鵲橋衛星的攝像頭，他清晰地看到，阿爾忒彌斯已經完成了姿態改變，正在屁股對著月球，緩緩降落。

　“幫他們計算一下。”

　“好。”

　“阿爾忒彌斯資料收集中……收集完成。”

　“姿態正確。”

　“姿態正確。”

　“姿態正確。”

　葉銘哭笑不得:“無意義的話能不能不重複?”

　“等等，姿態不正確！”

　葉銘微微一怔:“什麽不正確?”

　“阿爾忒彌斯姿態不正確。”

　葉銘立刻坐正，眉頭也皺了起來。

　只見畫面上，阿爾忒彌斯肉眼可見地偏移了一點。緊接著，它尾部的引擎火焰猛地熾熱起來！

　下一秒，飛船的物資艙從艙體脫落，從天而降。

　葉銘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