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是女孩人生中最美妙的一個夜晚。
從接種特效藥時的迷茫決絕,再到身體排放垃圾時的恐懼與不安,最後當得知自己身體內的癌症細胞已經徹底消失不見,女孩感覺自己的人生迎來了新的起點。
第一次,女孩兒選擇奢侈一把。
凌晨一點到路邊攤,女孩買了整整三十個肉串兒兩瓶啤酒。
一來,是重獲新生後的喜悅,這自然值得喝上兩大杯。
二來,身體排放了垃圾之後,雖然晚上吃了一份蓋飯,可是仍然覺得特別的饑餓。
買完這些,興高采烈的回到了出租屋。
然而,剛剛來到家門口,便聽到了隔壁孩子的哭聲,還有大人的哭聲。
住在這棟樓上的人,大多數都是在醫院治病癌症患者。
從前,每一次回到這棟樓的時候,總感覺這裡陰森無比。
因為在這棟樓裡死去的人,甚至不比在醫院裡死去的人少。
可是過了今天之後,女孩兒就會搬出去,去開啟自己嶄新的人生。
就在女孩兒開鎖的時候,隔壁的哭聲更大了些。
猶豫片刻後,女孩兒轉頭走到了隔壁房門。
此時,對方的房門只是虛掩著,只需輕輕一推便能推開。
房間裡,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
還有兩位五十歲左右的長輩,其中一個是奶奶另外一個是姥姥。
這三個成年人,全都是為了照顧這個十歲的小女孩兒。
誰能夠想到,剛剛十歲而已,竟然已然是癌症晚期。
美好的生活還沒有開始,就已經被地獄撕扯著往下拉。
“麗麗,怎麽哭了!”女孩兒說話時,一臉疼愛的看著那位乖巧可人的小女生。
“咱們不治了!麗麗媽媽對不起你,咱不治了…”屋裡麗麗的媽媽絕望的看著自己女兒小聲哀求。
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有誰會願意放棄自己的女兒,這可是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掉下來的親骨肉。
可是,為了給麗麗治病,家裡面已經花光了積蓄,實在沒有能力再留在這醫院每天花費大把的錢。
女人的身後是奶奶跟姥姥,兩位長輩並不只是前來陪護,而是也代表了兩個家庭甚至是兩個家族。
但凡有能力,誰會願意在孩子身上斤斤計較。
實在是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況且家裡還有一個剛剛兩歲的兒子。
小孩子哪裡都需要錢,手心手背都是肉,面對這種抉擇作為家長痛苦萬分。
此刻倘若有小仙女在場的話,一定會覺得這家人重男輕女。
甚至小仙女會說,如果得癌症的是兒子,剛剛出生沒多久的是女兒。
或許這家人還會咬咬牙堅持下去,甚至把親生女兒暫時交給親戚撫養。
還好,這裡並沒有小仙女,只有剛剛從癌症中脫離苦海的小美。
不過,此時此刻的小美,正在內心做著一個無比重要的決定。
幾秒鍾後,小美仿佛化身成為麗麗的守護仙女,決定要把這位可愛的小姑娘從癌症的苦海中解救出來。
“卡察…”小美隨手關上了房門並且進行了上鎖。
關門的動作對房間裡的四人來說,並沒有任何的異常。
可是一個外人,突然間伸手上鎖,這多少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看著幾人看自己疑惑的眼神,小美一邊拉過麗麗幫她擦去眼淚,一邊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已經決定要從這裡搬出去了。”
這句話說出口,房間裡的三個大人立馬一臉同情的望著小美。
他們家的麗麗至少有三個大人陪同,小孩子不用操心任何事情,只需要乖乖的配合治療,一直到家人再也無法負擔。
而眼前這個小美則不一樣,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所有事情都需要自己去做。
甚至一邊治病,一邊還要想盡一切辦法去掙錢。
如今,小美突然間說要從這裡搬走,對於三個大人來說這就等同於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很多認識的朋友,從這裡搬走之後沒多久,不要陸陸續續聽到他們離開這個世界的消息。
久而久之,但凡聽到有朋友想從這裡搬走,大家都是不舍中帶著同情。
而這種同情還有另外一種情緒,那就是恭喜。
恭喜對方解脫這輩子的苦海,希望下輩子能有幸福的一生。
對於住在這樓裡的人們來說,有幾個人是到了真正山窮水盡的地步後才選擇離開?
絕大多數人,還不都是每天苟且卑微的活著。
有能力離開,敢離開,笑著離開的又有幾人?
作為人,誰都怕死,怕死也不是什麽缺點。
畢竟生活那麽美好,換做是任何人都會留戀這個世界。
然而,小美接下來的一番話讓三個長輩瞬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個人陷入到一副不可置信的氛圍之中。
“奶奶,姥姥,你們不用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並不是放棄了自己的生命。而是我現在已經全部治愈了…”小美很開心的跟三位長輩分享自己被治愈的消息。
除了主治醫生之外,這是小美第一次跟人分享。
只可惜,卻不是面對自己的親人。
倘若這樣的消息能被人生至親所知,想必心裡面的溫暖會更加的不一樣。
只不過,小美甜美微笑下的告知,三個人卻壓根兒不相信。
不但不相信小美的話,甚至還在心中暗歎,這小姑娘完了屋裡面又瘋了一個。
當一個病人整天處於極度高壓的狀態,同時還要承受巨大的經濟壓力,所有事情都必須要親力親為時,或許會因為承受不住這種壓力而精神崩潰。
這種事情在這樓裡面已經不是第一次,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雖然大家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悲劇發生,但是幾乎每個月都會發生一起。
不過,相比每個月都要送別十幾個剛剛認識的新朋友,這精神崩潰瘋掉的一兩個又算得了什麽呢?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起初剛來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希望有朋友。
一來,病人不希望把自己的痛苦跟家人分享,因為這只會增加家人的負擔。
病人希望病人與病人之間相互安慰,相互分享自己抗癌的經歷。
作為天涯共患難的同路人,同樣的病讓大家有相同的感受跟言語。
二來,換到一個新地方之後,一切的陌生也需要新朋友來幫助熟悉新環境。
正是這樣的迎來送往,很多人認識了一批又一批的朋友。
但是,在人生最後的這一站點上,有太多的人還沒有來得及熟悉,僅僅只是記得他叫什麽名字,老家是哪裡的。
沒過多久,便聽到了這位朋友打算離開,甚至很快便聽聞這位朋友離開了這個世界。
正是因為經歷過太多太多,房間裡的三個長輩一時之間感慨萬千。
看看眼前的小美,再看看自己家的麗麗。
老天爺是如此的不公,為什麽天真爛漫的孩子,就不能好好的享受陽光健健康康的成長呢?
“我是說真的…”小美能夠理解這三個人都不相信。
別說奶奶跟姥姥上了年紀,思想比較固化,對新鮮事物稍微有些難以接受。
估計這兩位老人,到現在為止連電腦都沒有碰過,甚至智能手機也沒有把玩過。
而孩子的這位媽媽,雖然有一部手機但並非是智能手機。
即便有一定的接受能力,可是在這個圈子裡待了那麽長時間,別說是這位年輕的媽媽,就是昨天之前的小美也不可能相信這樣的事情會發生。
但是,他不僅發生了,還發生在自己身上。
“真的…你們要是不相信的話,明天去到醫院跟醫生打聽一下。相信我被治愈這件事,整個醫院都已經傳開了。”小美十分自豪的說道。
“啊?你,你真的?”三個人聽到小美說可以去醫院打聽,照這意思的話大概率不像撒謊,而且看小美眼神清澈行為舉止也是正常人無疑,也不像是精神崩潰發瘋的樣子。
“真的呀!要不然我能有這麽高興嗎?
我剛剛在醫院做完各種檢查,主治醫師現在都懵了,他都不知道我身上的癌細胞是到底怎麽樣一夜之間徹底消失了。
他有問過我,但是我沒有告訴他,是因為…”小美話到此處後,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之前跟藥廠簽署的新型藥物測試協議。
“你們看吧!就是這種藥,隻用了幾個小時就治好了我。”小美邊說話,邊把這份協議展示給孩子的母親去看。
麗麗的媽媽接過這份協議之後,趕緊顫抖著接過來認真
而左右兩側的奶奶跟姥姥,也趕緊翻找出老花眼鏡湊上去觀看。
“真這麽神奇嗎?”雖然一字不落的看完了這份協議,但是若想讓一個人輕易的相信又談何容易。
“現在離天亮沒幾個小時,好好睡一覺吧!
等明天你們去了醫院打聽打聽,所有的事情就都清楚了。
協議上有規定,我不能對外泄露秘密,否則會承擔天價的違約金。
所以,我跟我的主治醫師也沒有提起這家藥廠。
你們可千萬要給我保密,我可不想剛剛變成正常人,就背負幾百萬的違約金,到時候還不如死了算了。”小美說話時主動伸手收回了這一份協議。
只不過,麗麗的媽媽卻在小美收回協議的期間,有些抗拒的不想交出去。
這是人的本性,更是女兒的希望,做母親的看到希望降臨,又怎麽可能會甘願這樣錯過。
“撲通…”麗麗的媽媽直接給小美跪了下來。
“小美,大姐求你,幫幫我們家麗麗。
能不能把他們電話給我,我們也願意參加這個測試。”原本都已經要女兒離開,算是徹底放棄了女兒的生命。如今
突然間有了轉機的希望,哪怕是高風險的測試,這一家人也不想錯過。
然而不等小美開口回應,麗麗的姥姥跟奶奶也雙雙的跪了下來。
看著三人跪在自己面前,小美相當的有壓力。
只不過,相比冒著風險去背負幾百萬原因,小美還是能夠搞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麽。
“麗麗媽媽,不是我不幫你們,是我真的隻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如果我告訴了你們,萬一廠家追究我的責任,我要背負幾百萬的違約金,這筆錢我能賠得起嗎?”小美再一次伸手把自己的協議拿了回來。
只不過,麗麗的奶奶突然間跪著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小美的腿。
“我們去跟藥廠說,就說是我們的責任,跟你沒關系。”乖孫女兒有了生的機會,當奶奶的無論如何都不希望孫女兒錯過這麽好的機遇。
如果錯過了這樣的好機會,那可就意味著生命真的進入倒計時。畢竟,沒有小美的這一番話之前,大家已經在商量中止給孩子治療了。
“廠家是按照協議說話,不是你想承擔就能承擔得了的?
也不是你一句話就能夠免掉我的責任。
廠家的這些藥有神奇的作用,竟然可以治愈癌症,這是多麽轟動的一件事。
所以,廠家秘密測試,可能有他們的考慮。
至少在他們沒有對外公布之前,我一個字都不能說。
對不起,我幫不了你們。
麗麗,姐姐對不起你!”說完小美拉開房門衝了出去。
這一刻,小美是人生到此為止最鐵石心腸的一天。
好不容易從地獄的沼澤中爬了出來,小美無論如何都不接受自己的一個失誤,卻跳入另一個無盡的深淵地獄。
況且,如果廠家知道這件藥品已經具備了治愈的能力,相信公開也是時間問題。
到了那個時候…
小美想到這裡其實也明白會發生什麽。
這種能夠治愈疾病的特效藥,一定是天價一樣的存在。
全球那麽多癌症患者, 如果知道有公司研發出了特效藥。
這些人為了活命之下,一定爆發出驚人的購買力。
哪怕是一件極為普通的小商品,也會在如此強大的購買力面前價格連續翻倍。
更何況,這並不是所謂的普通小商品,而是一件貨真價實能救人性命的,全球唯一一個能夠治愈癌症的特效藥。
當小美關了房門暗暗想著這件事的發展方向時,房門口突然間傳出來嚎啕大哭的聲音,並且是連續不間斷的敲門聲。
道德綁架也好,強行索要也罷,麗麗的姥姥跟奶奶不顧一切的想要知曉藥廠的信息。
而這兩人開門的聲音,以及嚎啕大哭的聲響,很快吸引了樓裡面大多數人探頭觀望,甚至有人走上前來詢問情況。
僅僅十幾分鍾後,整個出租屋的所有住戶們,被剛剛聽到的消息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