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體?”

　煤油燈的照耀下，馬維半是光亮半是幽暗的臉龐閃過一絲驚詫:“你確定那是幸福女神?”

　“那神父是這麽稱呼靈體的。”來文嚴肅道:“我趁著天黑，摸進了他們落腳的公寓裡，那神父鬼鬼祟祟，看起來很窮，租住的公寓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他一進門就跑進臥室，我悄悄跟了上去，看到一個半透明的靈體躺在床上，身體不斷飄出紅色光點，速度很快，估計要不了幾天，就會徹底消散了。”

　消散的靈體...

　馬維看了眼尤妮亞，想起了當初她也曾遇到過類似的狀況，作為依靠信仰之力存在的神祇，她們一旦失去了太多的信徒，身體就會瀕臨崩潰，直到完全消失。

　幸福教會顯然到了關鍵時刻，從波龐王國遠道而來的他們，不得已拋棄了信徒，來到遙遠的羅曼諾夫王國尋找最後的希望，可他們沒能得到國王保羅一世或卡捷琳娜的青睞，最終落到這步田地...

　好不容易誕生的神祇一旦消散，還能再次凝聚真身嗎?

　馬維不知道，但像幸福教會這樣處境艱難的小教會，還有很多。

　“爸爸，幸福女神應該是要死掉了。”尤妮亞癟著嘴說:“她沒有足夠多的信徒提供力量了，很快就會消失的。”

　書房內氣氛壓抑，眾人低著頭，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真理教會也是小教會，歷經磨難一路走來，知道小教會有多麽不容易，他們在大教會的夾縫中生存，在王國的戰爭之間尋求救贖的希望...

　時代的巨輪殘酷無情，總有些人會被碾成齏粉，遺棄在歷史的長河中。

　幸福教會的神父在凋像前賣力的演講，說明他還沒有放棄最後一絲希望，還想拯救幸福女神，可他演說的內容空白無力，就像掉下懸崖的旅人死死抓著岩壁上的樹枝，內心充滿絕望，看著自己一點點墜入深淵卻無能為力。

　他幸福嗎?

　一個連自己都不幸福的人，又如何喚起他人對幸福的渴望呢?

　“爸爸，真理是什麽呢?”尤妮亞突然問道。

　“嗯?”

　馬維皺了下眉頭，他還是一次聽尤妮亞詢問真理的意義，作為真理女神，她也會有這種迷茫嗎?

　等等！

　身體微微一震，馬維赫然想起，鯨祖賽西達曾經說過，神不會死亡，如果神不會死亡，那麽幸福女神為何會消失?

　難道消失不等於死亡?

　還是說...

　幸福女神，並非真正的神祇?

　如果幸福女神不是真正的神祇，那麽尤妮亞....

　是真正的神嗎?

　天啟神教留存的典籍中，有一本《魔法實錄》，作者不詳，被人翻譯成了斯拉夫語，翻譯者也沒有標注自己的名字。

　而在《魔法實錄》中，講述了魔法的主要分類，雖然沒有提及與神祇誕生有關的信息，但在主神魔法的介紹中，提到了‘覺醒’。

　典籍中說，唯有覺醒過的神祇，才能擁有專屬於自己的主神魔法，這是其他神明無法複刻的力量，比如健康女神維爾德的‘永生領域’。

　作為真理女神，尤妮亞沒有專屬於自己的主神魔法，說明她沒有覺醒，一開始，馬維以為覺醒是指神明可以通過覺醒獲得更強大的力量，現在看來...

　或許覺醒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

　“尤妮亞，你想救幸福女神?”馬維望著女兒問道。

　“嗯...”

　尤妮亞點點頭:“如果幸福女神想為世人帶來幸福，那她應該是善良的、契合真理的，咱們能夠救下這麽多的難民，為什麽不能救她呢?神難道就不需要被拯救嗎?”

　“怎麽救呢?”馬維好奇道:“她是降臨的神祇，必須要信徒提供力量，神與神之間的力量不能融合，哪怕你想為她提供力量也是不可能的，這一點在來文身上早就印證過了不是嗎?”

　“如果...如果她肯主動放棄神格並信奉真理的話...”尤妮亞說:“我是可以救下她的，我有這種感覺。”

　“什麽?你確定?”

　“嗯！”

　馬維目光一閃，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神擁有神格，這很正常，可是...

　如果神祇之間，能夠吞噬...或者說融合彼此的神格，這就有些駭人聽聞了。

　這種情況一旦出現，簡直就像思想與思想的角鬥場，勝者可以吃掉敗者，獲得對方的神力！

　莫非這就是覺醒的關鍵?

　尤妮亞不光要有大量的信徒，還要吞噬其他神祇的神格才行?

　想到這兒，馬維與來文、迪諾和愛德華等人對視一眼，起身說道:“各位，我想咱們應該去拜訪一下幸福教會。”

　...............................

　晚上11點，秋明城，加裡林區。

　噠噠...

　噠噠...

　刺骨的寒風肆虐街道，不斷鼓動著窗戶，想要突破玻璃的阻擋。生著爐火的房間內，一名穿著神父長袍的男人坐在床頭前，對床上虛幻的靈體不停訴說著什麽:“女神，明天...明天我一定能發展到信徒，你再堅持一下...我向你保證...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薩琳娜，你聽到了嗎?”

　虛幻的靈體睜開眼睛，那是一張年輕女人的臉龐，看上去二十多歲，不斷有紅色的光點從體內飄出，在空中消散。

　她對著男人笑了笑，眼中充滿鼓勵，但卻什麽話也沒說。

　“我...我....都是我不好...”

　男人痛苦的抱住腦袋，近乎低吼的聲音撕扯著不斷提高的音調，哭腔夾雜其中，“如果我能再爭氣一些就好了...明明幸福已經近在遲尺，我卻抓不住....”

　情緒幾近崩潰的男人啜泣了一會兒， 騰然起身，抓起一旁的圓頂帽子，紅著眼睛說:“我現在就去布道，哪怕多一位信徒也好。”

　思路客

　不等虛弱至極的薩琳娜回答，他便急衝衝的走出房間，轉動門把手，用力往外一推...

　冬！

　門框結結實實的撞在了一位戴著高禮帽，手持凋銀手杖的年輕男子臉上，對方捂著鼻子，又驚又怒的看著他。

　除了年輕男子，公寓門外還站著幾道身影，當男人看清其中一人與自己相同的打扮後，臉色微沉，“你們想幹什麽?”

　“晚上好，克裡斯托弗先生。”

　馬維上前兩步，目光看向公寓內安靜的走廊，露出一抹笑容:“聽說您遇到了一些麻煩，不介意的話，我很樂意傾聽，並給出一些中肯的建議和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