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兒臣錯了!”
年僅六歲的朱見深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不對,他就是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一把火給東宮點了,這種事也得虧他是太子,若換成別人,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次了。
朱祁鎮心中來氣,想找個趁手的家夥事,見桌上有一方硯台,抄在手中掂了掂……又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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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到牆上掛著一柄劍,走過去看了看,還是忍住了。
懷恩心驚膽戰地看著皇上找東西,拿起一件,剛要勸阻,又放下,又拿起一件,又放下……
每當皇上拿起一件東西,他的心就提到嗓子眼,可是,沒等自己勸阻,人家又放下了。
最後,朱祁鎮拿起一本書,卷成一個筒,氣衝衝地走到朱見深面前。
懷恩終於確定,這次應該不會換了,便醞釀好情緒,衝上去哭喊道:“皇上息怒,太子殿下還是個孩子啊!”
“你讓開!”
朱祁鎮一副誰都不要攔著我的模樣,雖然懷恩只是跪在一旁,離著自己還有一段距離……
“皇上息怒,有什麽過錯就讓奴婢來承擔吧,是奴婢失職……”
“朕今天非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倒霉孩子!”
朱祁鎮似乎被一道無形的空氣牆阻擋,再也無法上前一步。
只見他用手裡的書卷指著朱見深,怒斥道:“在宮裡配火藥,你是要反了天嗎?”
朱見深乖乖地跪著,說道:“兒臣知錯了!”
“說,誰讓你這麽乾的!”
“是……是兒臣自己……”
“為何要配置火藥?”
“兒臣就是……好奇……”
這個回答讓朱祁鎮哭笑不得,把東宮點了,甚至差點把老子的紫禁城都給炸了,僅僅是因為好奇二字,這代價未免有些大吧?
若真的對這些感興趣,完全可以去科學院,去王恭廠,甚至去軍營。
要不就去靶場,你是大明的太子,想點什麽就點什麽,保證沒人敢管你。
“皇上……您息怒……”
懷恩趁機進言,並嘗試著把皇上手中的書卷拿走。
“殿下對科學感興趣,奴婢以為……此乃大明之幸也。”
朱祁鎮趁機將書卷遞給他,然後說道:“科學院那麽多人,還不夠教你的?你可知私下配置火藥,若出了亂子,會是什麽樣的後果嗎?”
“兒臣知道,就是……被父皇打罵……”
“你還頂嘴?”
朱祁鎮頓時火冒三丈,怒道:“朕打罵你,是讓你長點記性,以後做事不可由著性子胡來,想要做試驗,去科學院啊,那裡有專業的團隊,有試驗場地,為何非要在東宮鼓搗這些東西?”
“兒臣去了,可是……”
朱見深似乎有些不服氣,說道:“他們不教我……”
“為何不教你?”
“說是太危險,兒臣年紀太小,可是,兒臣也不小了,夜裡起來尿尿,都不需要有人陪同!”
朱祁鎮簡直好氣又好笑,可能在太子的意識中,晚上自己起夜已經是成長的表現了。
說到底,他還是個六歲的孩子。
後世的孩子,六歲也不過在上幼兒園。
朱祁鎮沉思半晌,這些年來,對於儲君的培養,他一直沒有太關注。
因為要做的事太多了,南征北戰,發展科技,改製開海推新政……
五年的時間,大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卻忽略了太子。
“你若是真的感興趣,朕可以安排你去科學院聽課,但是,你去了那邊,必須要聽各位先生的安排,不可擅自行動,更不能用太子的身份胡作非為,可以做到嗎?”
朱見深聽完,連連點頭,說道:“兒臣一定聽先生們的話!”
“去吧!”
朱祁鎮也不想再說什麽,對於朱見深的教育,堵不如疏,既然他喜歡自然科學,讓他系統學一學也是好事。
“謝父皇!”
朱見深站起身,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緊接著又說道:“父皇,萬姑姑呢?兒臣從太醫院回來,一直沒見到她。”
“她暫時不會回東宮了。”
“啊?”
朱見深立刻都起小嘴巴,幾乎要哭出來。
“父皇你不要責怪萬姑姑,是兒臣要她去宮外采買硫磺和硝石的……”
“你說的輕巧,就因為你一句話,宮裡宮外牽連了多少人,現在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
“父皇,兒臣錯了……”
“行了,朕沒有責罰她!”
朱祁鎮擺了擺手,說道:“她以後要照顧皇后,便沒空陪你了,以後你多花些心思在讀書上,這麽大個人了,不要什麽事都靠別人!”
“哦,兒臣知道了!”
朱見深聽說萬貞兒去服侍皇后,便沒有再說什麽。
對於他而言,萬貞兒不僅是侍女,更是他的玩伴,不過,喜歡固然是喜歡,卻也不是離不開的那種。
朱祁鎮轉頭道:“懷恩,你帶太子去科學院,告訴貝琳,以後太子就歸他管了!”
“啊?”
懷恩頓時愣住,太子去學習也就罷了,怎麽還歸貝琳管?
他敢管嗎?
就算是太子太傅這樣的頭銜,名義上是太子的老師,可是,人家太子是要做皇帝的,二者雖名為師生,可終究還是臣屬關系。
“你現在就去,把朕的原話一字不差告訴貝琳,若太子再搞些什麽么蛾子出來,朕可要拿他是問了!”
“這……奴婢遵旨!”
懷恩再也不敢多問, 領著太子去科學院報道。
朱祁鎮看著兩人的背影,忍不住歎了口氣。
自己這兒子原本的命運非常坎坷,生下來就是太子,大明帝國的繼承人,然後就被廢了,若不是小老弟念及舊情,早就趕盡殺絕了。
從高高在上到萬丈深淵,就好像一隻股票,開盤就漲停,結果,中午突然暴跌,直至跌停收盤。
這樣的落差,一般人很難接受。
正因為如此,他對萬貞兒的依賴幾乎到達了病態的程度,在那段朝不保夕的日子裡,只有這個女人陪伴在他身邊。
如今的歷史已經走上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朱見深不再需要膽顫心驚的生活,可是,他對萬貞兒依然有一種莫名的好感,為了避免重蹈歷史覆轍,只能將萬貞兒從東宮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