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達成協議之後,便沉下心來,靜觀其變。
現在的情況是敵不動,我不動,既然皇上這事辦的蹊蹺,指不定要搞什麽么蛾子。
只要有任何的輕舉妄動,都可能落入皇上的套路當中。
果然,第二日剛剛上值,懷恩就到了。
“兩位大人,皇上讓咱家來問問,議的如何了?”
曹鼐擺出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道:“懷公公,你應該清楚,皇上出巡乃是朝廷頭等大事,須得謹慎對待!”
懷恩臉上帶著笑,說道:“是該謹慎,可是……要抓緊啊,要不然漠北的棲棲克等的急了……”
“讓她等便是了!”
這時候,張益湊過來,說道:“無論皇上巡視天下何處,都要走這般流程,為何漠北衛就要特殊對待?”
兩人配合非常默契,開場先發製人,讓懷恩無話可說。
懷恩哪裡是他二人的對手,一個交鋒便敗下陣來,悻悻道:“咱家就是來問問,沒別的意思。”
曹鼐和張益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一抹勝利者的微笑。
“這件事沒那麽簡單,除了禮部,還涉及到兵部、戶部、工部、吏部、刑部五大衙門,須得一一議過,方能決定。”
懷恩不解道:“怎的需要這麽多衙門?”
曹鼐沉著臉,道:“皇上出巡,安全是頭等大事,萬一有反賊亂黨圖謀不軌,事先埋伏在皇上出巡的路上,該如何是好?兵部當提前準備好應對任何突發狀況,正所謂有備無患,便是如此。”
懷恩聽完,撓了撓頭,道:“兵部調集兵馬,做好準備,咱家可以理解,不過,這戶部、工部、吏部和刑部又怎麽說?”
張益輕笑一聲,說道:“皇上出巡,依仗隊、護衛隊,還有隨行的馬夫、雜役……算下來至少數百人,還要提前調集兵馬,以備不測,這麽大一筆支出,若戶部不給撥款,你讓大家喝西北風?”
懷恩強行擠出一絲笑容,又問道:“工部、吏部和刑部……理應沒多大關系了吧?”
“怎麽沒有?”
張益搖了搖頭,繼續說道:“皇上去了漠北,是不是要看新政推行是否順利,朝廷出銀子建作坊,修道修橋……這些工程的完成情況如何,有沒有偷工減料,全都需要工部去核驗。”
“至於吏部的作用,就更加重要了,漠北衛每年報上來的官員考核是否合理,有沒有舞弊現象,當地百姓對官員的反饋意見如何,有沒有冤假錯桉,朝廷發布的各項舉措是否實施到位,這可都是國家大事!”
“還有刑部,對於地方的刑獄桉件……”
“好了,好了!”
懷恩趕忙擺手打斷,道:“咱家明白了,這件事需要內閣連同六部共商,只是……不知何時才能有定論?”
張益的語氣很不客氣,道:“難說!”
“既然如此,那……咱家就先回去複命了。”
懷恩知道,今天肯定問不出什麽,隻好起身告辭。
張益和曹鼐敷衍地拱了拱手:“不送!”
過了一會,曹鼐小聲問道:“走了嗎?”
張益來到門口,探頭向外望了望,回身道:“走了!”
兩人同時松了一口氣,不知為何,隱隱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張益歎了口氣,道:“我等如此刁難,被皇上知道了,定會心存不滿……”
曹鼐看了他一眼,無奈道:“在沒有搞清楚皇上的真實意圖之前,只能如此,否則,等出了事,就很難控制了。”
張益又問道:“卻不知皇上究竟玩的什麽套路?”
曹鼐突然抬頭看向天外,過了許久,才緩緩搖了搖頭,然後說道:“老夫這輩子走過最難的路,就是皇上的套路……”
第二天一早,懷恩又來了。
曹鼐和張益早有準備,已經約了兵部左侍郎前來議事。
這架勢,仿佛就是告訴懷恩,你看吧,我們已經在推進了,你還好意思催嗎?
懷恩當然清楚,只是客套了幾句,便離開了。
此後一連幾日,懷恩每次過來,都看到有六部的主官在此議事。
其實,曹鼐和張益也在等。
他們故意放緩進度,就是在等皇上沉不住氣,主動把意圖表露出來。
只有清楚了皇上的真實想法,才能對症下藥。
否則,一不小心又掉進皇上的套路當中去。
就這樣過了七八天,懷恩每天早上來露個臉,卻也不多說多問,就好像來文淵閣點卯一般。
這樣的局面,反倒讓曹鼐和張益變得愈發沉不住氣。
“我怎麽感覺情況不對啊……”
看著懷恩遠去的背影,張益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頓時皺起眉頭。
曹鼐問道:“你發現什麽了?”
張益低頭沉思片刻,然後抬起頭,問道:“皇上幾天沒上朝了?”
曹鼐想了想,回道:“大約三天了吧。”
現在的早朝已經改了,分為朔望朝和常朝。
朔望朝指的是初一、十五的大朝會,全京師四品以上的官員都要參加,這麽重要的場合,朱祁鎮肯定是要露面的。
不過,每日的常朝就很難說了。
哪天心情好了,就來露個臉,平日裡大多是見不到的。
三天之前,是十一月十五的大朝會,百官雲集,朱祁鎮也在場。
曹鼐記得清楚,是因為他一直擔心皇上在朝會上問起出巡事宜,畢竟拖了這麽久,至今也沒個說法,有些過意不去。
可是,朱祁鎮並沒有提及此事,就好像忘在了腦後一般。
張益搖頭歎氣,道:“不好,皇上要溜!”
曹鼐疑惑道:“你說什麽?”
張益急得直跺腳, 道:“咱們中計了!”
曹鼐猛地一驚,似乎也想到了什麽。
“莫非皇上下中旨,是故意等著被我們駁回的?”
“理應如此!”
曹鼐再也坐不住,起身道:“多數無益,速去見駕!”
“走!”
兩人來到禦書房,卻見門開著,心中頓生疑問。
莫非……猜錯了?
張益問道:“還去不去?”
曹鼐明白,如果皇上沒走,自己冒冒失失找上門來,必須得有個說法。
至少在出巡這件事上,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總要給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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