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忠欲上前阻止,卻已然不及,就在他絕望之際,突然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
緊接著,刷地一聲,那名試圖偷襲的瓦剌人被斬去頭顱,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朱祁鎮隻覺得一股冒著熱氣的液體濺到自己脖頸上,伸手一摸,全是血。
他猛地回頭,看到是錦衣衛的哈銘,不由得問道:“你怎麽來了?”
這時候,李珍跟了上來,說道:“回皇上,哈銘是微臣從錦衣衛借來的!”
朱祁鎮嗯了一聲,繼續投入戰鬥。
有了哈銘助陣,樊忠的壓力減輕不少,正在廝殺著,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定睛一看,是瓦剌人的支援來了!
他回頭看向城門,那些流民大多已經進城,只剩下一些體弱年邁的,或者是身上有傷的,正在奮力向著城門靠近。
而遠處,則是黑壓壓的瓦剌騎兵,卷著沙塵奔襲而來,看這情形,至少兩三萬人。
“皇上,百姓已有大半進城,趕緊撤吧!”
樊忠看著眼前的局勢,神色焦急地說道。
朱祁鎮回頭看了看,毅然道:“不行,百姓們還沒有全部進城,再堅持一下!”
李珍也發現情況不對,趕忙上前勸說道:“皇上,瓦剌人的支援來了,不能再等了!”
“朕說不行!”朱祁鎮面沉似水,語氣堅定道,“朕乃大明皇帝,這些百姓都是朕的子民,只要有一人還在外邊,我們就要擋在他們前面,哪怕是戰至最後一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們雖然很不理解,卻無不肅然起敬。
以往經常聽到有人讚揚某位皇帝愛民如子,視民如傷,諸如此類的話說多了,都已經麻木了。
在他們的印象裡,看到老百姓受了災,撥些錢糧去賑災就已經很愛民如子了。
而如今,朱祁鎮的表現刷新了所有人的認知。
皇帝乃一國之君,老百姓命如草芥,可是,皇帝卻在拚著性命保護那些草芥般的百姓。
“衝!”
“殺!”
所有人不再猶豫,舉起手中的武器殺入敵陣。
瓦剌人看到自己的援兵到了,剛剛準備反擊,卻看到明軍氣勢如虹般地衝殺過來。
此時此刻,他們心中非常詫異,這幫人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看到我們援軍來了還不跑?
兩軍又是一陣廝殺過後,樊忠回頭看向城門處,立刻喊道:“皇上,百姓已經全部進城!”
朱祁鎮回頭掃了一眼,果然,那些被瓦剌人俘虜的百姓全都進了城。
“撤!”
明軍得到號令,立刻掩護朱祁鎮撤退。
這時候,瓦剌大隊人馬已經很接近了,看到明軍打完就跑,怎麽可能放過?
於是,這些人開始全力追擊,隊伍最前方的,正是明軍的老朋友伯顏。
他雖然被石灰粉灼傷了一隻眼睛,卻一眼就認出了朱祁鎮。
原因很簡單,只有皇帝才能穿金黃色的甲胄。
只見他僅剩下的一隻眼中透著濃濃的殺氣,奮力喊道:“南人陣中著金色鎧甲者是他們的皇帝,若能生擒,封萬戶侯!”
他身後的騎兵頓時興奮起來,嘴裡嗷嗷叫著,策馬飛速狂奔。
城牆上,張輔等人看到朱祁鎮遲遲不肯撤退,急的滿頭白毛汗。
終於,看到朱祁鎮後撤,他們的心剛剛放下去,卻又懸了上來。
因為瓦剌人的主力已經追過來了,
按照這個速度,根本做不到在明軍全部進城之後關閉城門。 或者還有一個選擇,就是明軍進一半,剩下一半只能留在外面了。
如此方能阻斷瓦剌人入城,損失一些人馬,總比城破人亡要強!
“英國公!”鄺埜面若死灰,說道,“你來拿主意吧!”
張輔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只要皇上能安全進城,其他人……只能如此了!”
說實話,用一半三千營去換幾千流民,這筆買賣怎麽看都不劃算。
可是,這是皇上的聖旨,不管劃不劃算,買賣都要做。
鄺埜歎了口氣,說道:“皇上欽命你為最高指揮,你來下令吧!”
張輔無奈地歎了口氣,跟身邊的傳令官說了幾句,傳令官急急忙忙往下跑去。
眼看八達嶺的城門就在眼前,朱祁鎮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不看則已,這一看,心中立刻暗道不好。
瓦剌人速度太快了,竟然咬上了自己隊伍的尾巴!
若是明軍全部進城,瓦剌人也會跟著進來,怎麽辦?
很快,他也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就是舍棄一部分部隊,把瓦剌人關在城外。
這個念頭很快就被他否掉了,流民百姓的命是命,將士們的命就不是命了?
不行,絕不能這麽做!
可是……還有什麽辦法呢?
城牆上的張輔在焦急地等待,只等皇上安全進了城, 便可以隨時關門!
身後的伯顏在興奮地追擊,因為他發現,小皇帝似乎跑不掉了。
朱祁鎮一邊策馬疾馳,四下看了一眼。
八達嶺城牆處於平原和山脈的交界處,進入八達嶺,就正式進入燕山山脈。
在此之前,則是一片開闊的平原。
猛然間,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形勢緊迫,容不得思考,必須在這一瞬間做出決定。
“駕!”
只見他突然大喊一聲,奮力調轉馬頭,向北而去!
身後的樊忠和李珍根本不容思考,緊緊跟了上去。
大部隊更是不明所以,所有人跟著前陣轉向北方。
城牆上,張輔臉上充滿疑惑,皇上為何不進城,而是向北?
猛地,他明白了!
只見他渾身顫抖著,努力說出三個字:“關城門!”
“你說什麽?”鄺埜大驚失色,說道,“皇上還沒進城呢!”
張輔突然大吼道:“關城門!”
伯顏正在追擊,突然看到明軍轉向,心中大為詫異。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是該繼續追,還是該攻城,糾結片刻後,還是追了上去。
八達嶺向北,則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朱祁鎮帶著三千營一路疾馳,進入草原,頓時感覺到秋高氣爽,天寬地闊。
他心中默默念道:“朱祁鎮,你前世造的孽我已經幫你還清了,從此以後,無論生死,這具軀體,這個天下,與你再無關系!從此以後,我便是真正的大明正統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