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江米巷,張府。
花燈初上之時,張昭終於回到了家中。
“小心點,少爺的傷還沒好了。”琥珀在一旁指揮著楊鋒與李達將張昭從擔架上慢慢的移到羅漢塌上。
“我哪裡有這樣脆弱的。”張昭見狀不由失笑道。
琥珀待張昭躺好後,這才籲了口氣,見張昭依舊還在談笑不由紅了眼角,坐到羅漢塌邊,輕輕撫摸張昭的臀部,憐惜道“我打小將少爺照顧的多好,你從小便沒有受過這樣的罪,如今可好,都只能躺在羅漢塌上,連活動都不行了。”
張昭見眼前美人梨花帶雨的,心中不由一暖,伸出手替琥珀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珠,隨即微笑道“好了,不要再哭了,回春堂的大夫都說了,我再敷幾天藥,這傷便能好了。”
琥珀聞言這才止住了眼淚,隨即俏皮道“神佛保佑,這次少爺能夠安然無恙,但是像這樣請願的事情太危險了,少爺要答應我,日後不要再冒險了。”
張昭聞言也是心有余悸,他哪裡能預料到,在承天門前半道殺出尚銘這個程咬金,險些便要壞了事。
“我曉得了,日後行事會三思而行的。”張昭不由安撫道。
琥珀聞言這才注意到,堂中眾人都用打趣的目光看著她,她不由有些羞惱,便從羅漢塌上起身道“我去廚房看一看,少爺平日愛吃的幾道菜是否準備好了。”
琥珀說著便轉身小跑著離開了。
“郎君,這幾日都沒好好沐浴,我去給你準備好。”侍立在一旁見張昭無礙而喜極而泣的如煙見堂中只有她這個女眷,不好再待下去,便在琥珀離開後,跟著告退了。
張昭待兩女離開後,這才看著李達與馬順道“你們都說一說吧!這事的經過是怎樣的?”
李達嘴角利索,幾句話便將他們如何將大字報撒遍全城,最後憤怒的百姓又是如何將妖道張元吉毆打致死的。
看著李達那興奮的模樣,張昭不由默然,他想得自然比李達要長遠,當初他留下這個後手便是為了對衝風險的,如今想來幸好留了一手,不然張元吉被東廠的人護送出城,那他不是白忙活了一場。
張昭隨即看向一旁笑而不語的馬順,問道“你們的痕跡可清除乾淨了,沒有留下後患吧!”
馬順聞言鄭重道“少爺,放心,我尋的都是京師三教九流的人,他們為了錢連命都可不要的,再者官府縱使查到那裡去,可那裡三教九流齊聚,十分的複雜,官府根本便尋不到頭緒的。”
張昭聞言這才釋然。
“少爺,多慮了,若是東廠,錦衣衛去查此案,我們還需擔心一二。”姚冰不由捋須笑道“可如今是三法司查案,我並非說三法司便不行,而是這些文官壓根就不喜張元吉,所以對於張元吉之死他們不會太上心,估計也就是應付了事。”
張昭聞言深以為然的點了下頭。
“沒想到,這大字報有如此效果,竟然能鼓動起百姓”李達依舊在一旁感慨不已。
張昭聞言不由心中一動,在心中暗道“是呀!在如今這年頭,是有股力量被眾人忽視的,那便是民意。”
“俗話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如水,一滴或許無足輕重但是若是匯聚成江河湖海了,那便勢不可擋了。”
“對於輿論,這個時代的人並不是不明白,只是於讀書人而言,所謂的輿論乃是士林清議,至於平頭百姓的看法,他們根本不放在眼中,因為在他們眼中,
百姓如浮萍,只是隨波逐流而已。” 張昭想到此處,不由堅定了心中的想法,他在心中暗暗道“這輿論的高地,還未覺醒的民意,需要他盡早去佔領,日後也能助益他良多的。”
“這書坊與印刷作坊十分重要,這一塊你今後要多用些心”張昭對李達鄭重道“哪怕不賺錢,也要開下去,而且你也需找些熟練的工匠,將這印刷工藝提高些。”
李達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應下了。
一旁的姚冰可能察覺到張昭的用意,不由說道“此次大字報事件我覺得還是特例,因為大字報上所說之事與京師百姓息息相關,他們才會被調動起來,若是其他事,京師百姓估計也就當個樂子聽一聽便算了。”
張昭聞言不由詫異看了姚冰一眼,姚冰雖然受限於眼界,不明白民眾意識覺醒,可他從人心得失方面也看出了此事的局限性。
張昭不由在心中歎了口氣,他知道作為穿越者,鼓搗些小發明,然後傳播一下科學乃是應有之意,但是更重要的乃是改造人的思想呀!
可千年的慣性,又哪裡是那麽容易打破的,百姓自我意識的覺醒也不是一蹴而就便行的。
但是,就因為困難便不去做嗎?
“不”
張昭在心中暗暗回答道。
他既然穿越至此,便希望能在這個時代留下獨屬於他的印記。
對於開民智,或許他此生都不會見到成果,但他願意作那新時代的引路人,呵護新思想的萌芽,直至數代後,它能茁壯成長。
張昭想到此處,心中便開始謀劃,他認為第一步,便可通過李達辦一份民報,有了報紙這個媒介,信息將會比以往更容易傳播,開啟民智的第一步便是讓百姓接受信息,並學會思考。
張昭看了李達一眼,沒有當場此事道出,一來,李達的書坊與印刷作坊才剛剛接手沒多久,他還需要時間去熟悉。
二來,眼見會試不遠了,張昭的精力將專注在考試上,畢竟科舉入仕,才是他如今首要之事,這個時代,沒有官身,幹什麽都不容易。
“飯菜已經擺好了,你們可以去用飯了”琥珀興衝衝的進來,打斷了張昭的思緒。
張昭聞言不由在心中暗道“一口也吃不了個胖子,此事慢慢做便是了。”
“琥珀說的沒錯,今晚大家好好吃一頓,也算慶祝我出錦衣衛了。”張昭收斂心緒,笑著招呼眾人道。
“是”
堂中眾人笑著應是。
........
半個月後。
時間在張昭養傷中匆匆而過,如今已經到了臘月二十四,這段時間張昭的傷已經好利索了,他如今行走無礙。
可這半個月,他也沒有再四處溜達了,一則在家溫書,準備明天二月份的會試,二來也是前段時間請願一事鬧得頗大,他的聲望如今很高了,也是該低調些日子,免得也給人留下跳脫不穩重喜歡惹事的不良印象。
張昭靠著軟枕,躺在炕上,透過木格雕花窗看著外面的雪景,感受著炕上傳來的溫暖,身心一陣愜意。
“郎君,你看這紅梅漂亮吧!”一陣腳步聲後,如煙輕扭腰肢,緩緩踱步而入,見了對著窗外的雪景發呆的張昭不由輕笑一聲道。
張昭聞言看向如煙,眼中便是一亮,今日如煙穿著一身雪白的狐裘,她的五官精致,皮膚白皙,手中拿著的紅梅,紅與白交相輝映,給人一種特別的誘惑。
“紅梅漂亮,人更漂亮。”張昭拉著如煙的纖纖玉手,輕嗅著她身上的清香不由低聲打趣道。
如煙聞言,臉頰緋紅,不由嗔怪道“剛見時,我還以為郎君是個端方君子,沒想到如今是徹底露餡了。”
張昭聞言輕笑道“如此美人在前,誰又能無動於衷了,這可不怪我呀!”
如煙聞言不由癡癡而笑。
“郎君,容我將這紅梅插上可好。”如煙將手中的紅梅遞到張昭眼前討好道。
張昭輕嗅紅梅的花香,看著眼前之人討好的笑臉,雖然有些意動但也不好勉強佳人,便趁勢放開了她的手。
如煙見張昭放開了她,不由嫣然一笑,她如今十分的慶幸自己跟了張昭,因為張昭不僅寵愛她,也尊重她,一般不會勉強她做不願的事情。
如煙走近花楠小幾,將紅梅插進上頭的膽瓶之中,不由轉頭對張昭笑道“郎君你看如何?奴家插花的手藝還不錯吧!”
張昭看向那搖曳多姿的寒梅,見其上還沾著露水,十分的嬌豔喜人,不由撫掌讚道“的確十分了得。”
“咄咄”
一陣腳步聲傳來,張昭便見如煙身邊的丫鬟英蓮踱步而入。
“少爺,這是門房送來的拜帖。”英蓮之前在房外候著,門房有拜帖,便通過她送進了房。
張昭接過拜帖,快速掃視了一眼,發現乃是楊一清他們幾人約他明日去呂公祠,為即將到來的會試祈福。
張昭收起拜帖,不由會心一笑,他自然知道呂公祠這個地方。
呂公祠中供奉的乃是呂洞賓仙人,據說到呂公祠祈夢十分的靈驗。
“郎君,明日不妨一去”如煙在一旁也看見了拜帖上的內容,不由笑著道“會試前能有個好兆頭也不錯。”
張昭聞言笑著捏了捏如煙那張白皙的臉頰,笑道“還是如煙深得我心呀!”
“郎君.......”
如煙羞惱的一跺腳,便笑著轉身離開了。
張昭看著如煙那搖曳的身姿消失在房門處,不由一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