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以德為本,一如魯國,行仁政,息兵戈,力行井田,赦免罪犯。”衛鞅從容不迫,有了荒在一旁搭話,他整個人輕松了很多。
有了荒做調和,他與嬴渠梁的談話,絕對不會短時間結束,這樣一來,他便有了更多試探的機會。
變法一事兒,事關生死,他不得不慎重。
雖然他已經試探出了嬴渠梁強秦的決心,但是,他依舊決定按照自己原來設想的路來,一步一步試探嬴渠梁,然後君臣建立信任,決心強秦。
衛鞅清楚,國君堅定與否,對於變法的成敗,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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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渠梁看了一眼滿臉玩味笑意的荒,然後看了看衛鞅,開口打斷話頭:“先生,實行王道以德的魯國,如今已是危邦,遲早被齊國吞並。”
“王道以德,不適合當下秦國。先生的國師再三推崇,不知先生是否另有高論?”
嬴渠梁在其他方面,也許只是一個中人之姿,但是在當王這一方面,可以說是當今中原數一數二,幾乎在瞬間,他就從荒的態度中分析出來,衛鞅此舉,或許只是探路石。
魯國氣息奄奄,秦國要王天下,嬴渠梁目光如炬,死死地盯著眼前的衛鞅。
這個時候,荒也在一旁搭腔:“先生千裡迢迢入秦,不惜辛苦訪秦三月,難道就是為君上講述亡國之道來的?”
從荒與嬴渠梁的回答中,讓衛鞅心下一定,這一刻,他大笑一聲,朝著嬴渠梁拱手,道:“若是君上不喜王道化德,衛鞅這裡還有以禮治國之術。”
“以禮製為體,輔佐仁政,禮製化俗,仁政理民,如此國力自然提升,凝聚在一起。”
聽了一半,嬴渠梁便搖頭:“儒家主張,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當今天下,再也不是西周之時。”
“大爭之世,弱肉強食,正是實力較量之時,先生,這與亡國之術有何區別?”
“衛鞅還有一術,乃無為而治!”衛鞅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嬴渠梁無奈一笑:“先生請說,嬴渠梁洗耳恭聽!”
這一刻,嬴渠梁心下充滿了期待,結果衛鞅給他說了官府縮減,軍士歸田,小國寡民十二個字,這讓嬴渠梁大失所望,不由得看向了荒,目光中滿是疑惑。
看到這一幕,荒不由得莞爾一笑,並未言語,有些話他可以在底下說,但是當著衛鞅的面說,將會破壞衛鞅的謀算。
抿了一口涼茶,嬴渠梁朝著衛鞅:“先生,國中事務繁忙,今日你我交談至此如何?”
“好。”
景監將衛鞅帶走,嬴渠梁再也忍不住了,朝著荒,道:“國師,衛鞅確實身負大才,其王道之術,足可見其所涉甚廣,卻不適合我秦國。”
抿了一口酒,荒看著嬴渠梁,笑了笑:“君上,稍安勿躁,有道是,君擇臣,臣亦擇君。”
“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
荒尚未說完,嬴渠梁放下茶盅,疑惑,道:“國師的意思是衛鞅只是在試探孤,看了一看孤有沒有胸懷雅量?”
“君上,衛鞅向你陳述了王道化德,孔子禮製,老子無為,但是何時向君上談及法家強國之術?”
“可在稷下學宮之中,法家大賢慎到,稱衛鞅為法家三脈之一,說衛鞅之法乃法家正道。”荒再一次灌下一口酒,意味深長。
“韓相申不害坦言,他要與衛鞅較量變法,孰強孰弱,這樣的法家大才,為何言談之中,從沒提及法家,反而是在賣弄儒家,道家之學?”
“君上,變法需要君臣一體,若是國君意志稍有不堅定,
有一絲動搖就會前功盡棄,有道是,信君如信我!”“確實如國師所言,衛鞅從未提及法家,只是國師,孤在衛鞅心中就如此不堪麽?”贏渠梁有些不甘心。
在遇見衛鞅的時候,他心中還很激動,認為終於找到了強秦之人,當他得知衛鞅訪秦三月,踏遍秦國山山水水,那時他堅定了信念,認為衛鞅便是強秦之人。
可現在卻聽聞,衛鞅在試探他,這頓時給嬴渠梁火熱的心潑了一盆涼水。
沉默許久,嬴渠梁深受打擊。
“君上不必如此,若是我有絕世珍寶,也不會輕易示人,變法強臣的下場,君上想來也清楚,若是衛鞅與君上彼此不能交心,不光是秦動亂,衛鞅也會以身血祭。”
荒勸解嬴渠梁:“君上與衛鞅想要建立信任以及達成共同的志向, 這絕非一日之功,光是一次會面,衛鞅豈能拿出真本事。”
“衛鞅人在秦國,只要君臣一心,君上有決心強秦,能夠讓衛鞅看到重視與信任,他仕秦幾乎是定局。”
“不過,君上這一次入秦士子不光是衛鞅,其余人也有才華,也許無法一如衛鞅這樣強秦,但是治理一方也是足夠。”
“我秦國現在缺少文吏,君上當拿出氣魄,收攏他們入秦,以增加秦國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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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荒看來,現在的秦國差得很多,各個方面都有所不欠缺,不能因為衛鞅而冷落了其他人,這是增加秦國底蘊的一個良好時機。
他雖然不想太多的參與其中,但是,該說的還是得說,畢竟作為大秦國師,他總不能什麽都不管,也不顧,就一味地求仙問藥。
聞言,嬴渠梁不由得笑了笑,道:“這些都是景監在管,說是有部分士子是有才的,可以一用,將來變法也需要新的人才支持。”
“國師你那邊有什麽需要,若是需要支援,國師可以直說?”嬴渠梁深深地看了一眼荒,很是認真,道:“實在不行,渠梁可以入神農山,墨家總部與老墨子商談,讓其對國師網開一面。”
看著神色肅然,一臉認真的嬴渠梁,荒有些感動了,一國君王能夠做到這一點,確實難得。
“君上,不必,一些墨家宵小之輩而已。”荒搖頭。
他不想因為他的事情,讓嬴渠梁與墨家徹底的交惡,秦國正處於變革之時,不能再起波瀾,他不想因為自己,斷送秦國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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