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你已經做出了決定……
「但我和行冥商議了一下之後,還是覺得有必要再和你談一談。
蝴蝶忍動身前往義勇的精神空間前,產屋敷耀哉和她有過這樣的一次對話。
「對任何人而言,能帶著宿慧復活,都是一件機會難得的好事,這也是我當初非常支持杏壽郎到那邊去的原因。可直到前幾天,我和陰間的管理層打聽了有關那邊的事情,才恍然發覺,那時候的確有些倉促了。義勇所在的那個『忍界』,恐怕並不適合你們這些本性善良的孩子生活。尤其是你,忍。」
產屋敷耀哉鄭重地說道。
死去之後,這位鬼殺隊的主公已經沒有了因詛咒而生的瘢痕,面容清秀而俊朗。
他此刻真誠而慈愛地看著蝴蝶忍,如同火車站送孩子去上大學的父母,臉上還掛著澹澹的憂色。
這很不尋常——
一個在和鬼舞辻無慘同歸於盡時也能面帶笑容的人物,露出這種神態,說明他是真得很擔心蝴蝶忍未來的處境。
再配合上他與生俱來的預知天賦,忽然說了這樣的話,實在是讓人不能不在意。
「尤其是我?」蝴蝶忍指著自己的鼻子,不太明白產屋敷耀哉話里的深意。
「是。」產屋敷耀哉點了點頭,:「你擁有不下於杏壽郎的強烈正義感,也擁有不弱於義勇的深重同情心。但你也有和他們不太相同的地方。
「你的正義感相比於杏壽郎,更容不得雜質,因此便少了些必要的寬容;你的同情心相比於義勇,代入死者而非倖存者更多一些,因此便多了些幽暗的憤恨。」
注意到蝴蝶忍面上愈發濃重的困惑,產屋敷耀哉換了一種更明了直接的說法。
「在你心裡,讓惡人遭到相應的懲罰,從而為死者伸冤,和拯救正在遭受威脅的生命是同等重要的事情。這是你之前一直配合實彌,偷渡到地獄觀察鬼舞辻無慘受苦的原因;也是你在獵鬼之餘,也會出手嚴厲懲治那些人類罪犯的原因……」
「那些人是罪有應得。」
聽到這裡,蝴蝶忍直起身子然打斷了產屋敷耀哉的話,語氣激烈的像是她十四五歲的時候:「那些因為一個貪婪的念頭,就要隨便摧毀他人幸福的人,難道在本質上和鬼有什麼不同嗎?他們同樣是在吃人,只不過方式不太一樣罷了!」
產屋敷耀哉忽然僵在那裡,驚訝地看著她。
但他並不惱怒,目光深處反而透出點欣慰的光彩。
蝴蝶忍頓時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控了,連忙低下頭坐了回去:「抱歉,主公大人,請恕我失態……」
「沒關係。鬼殺隊都已經解散了,我也不是什麼主公,沒有必要那麼拘謹。知道你的真實想法對我也很重要。」
產屋敷耀哉微微一笑,「說起來,剛才那義憤填膺、有什麼說什麼的樣子,比你往常滿臉笑容的時候,更多了些年輕人該有的單純和朝氣,這正是忍成為柱前的模樣啊。如果有可能,我倒希望你能一直維持那種獨一無二的衝勁。」
蝴蝶忍的雙耳升起被長輩誇獎特有的那種淺紅色,也僅止於此。
如果坐在這裡的是甘露寺蜜璃,那恐怕整張臉都要燒起來了。
但無論如何,氣氛緩和了不少。
「今天之所以跟你談這些,倒不是我想為那些犯在你手上的惡人開脫。
「我是要提醒你,義勇所在的『忍界』人類和這裡不同。他們對人生命的漠視、殘忍和冷酷,遠超現代人所能想像的程度,而且這種冷酷,在那邊是一種相當普遍的情況,堪比我們的戰國時代。若是以你以自己的標準去審視他們,恐怕會覺得那裡遍地都是吃人的『惡鬼』。所以我才說,你不適合在忍界生活。」
「遍地都是?」
蝴蝶忍驚訝地掩住嘴巴。
「難道說,還有比地球上更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地方嗎?在富岡的世界,也會有在短短几年裡殺死1000萬人的戰爭嗎?」
產屋敷耀哉知道蝴蝶忍指的是幾年前結束的第一次世界大戰,輕輕搖了搖頭。
「數量上無法相比,但在性質上……那邊的情況恐怕更加令人絕望。」
他繼續說道:「在這裡,無論政治家們發動一場戰爭的真正動機有多麼黑暗和見不得人,都必須為自己的戰略加上一層鮮亮的包裝。尤其是在較為發達國家,參戰的士兵不乏良好的教育,還有著堅定的信仰。他們必須相信自己是正義的一方,才能抱持著一種榮譽感、沒有愧疚地殺死敵人,把戰爭繼續打下去。
「因此,地球上的國家再怎麼殘酷,在明面上也會倡導善良、公平和正義,因為這是我們的大多數人類的終極理想。這種大方向也導致了,哪怕是最殘忍的種族滅絕行為,也仍然要有一個偽善的外衣作為掩護。可是在忍界,人與人之間的力量差距懸殊,比人和鬼之間更甚,也就完全沒有了給暴力尋找包裝的必要。
「在他們那裡,接受刺殺任務的忍者可以理所應當、光明正大地活動,彼此之間的自相殘殺,反而可以確認一個忍者的能力高低,而戰爭中的挑戰則剛好可以驗證他們的價值。
「比起我們的世界,那邊更像一個沒有標準善惡觀念的原始森林,以至於所有人死後,都只會去到一個叫做淨土的地方,並沒有普通的陰間和地獄的分別。」
說到這裡,產屋敷耀哉深深地看了一眼蝴蝶忍逐漸緊繃的神情,提出了一個他早已知道答桉的問題。
「忍。如果真到了那邊,到時候你會忍耐著,不去干涉那些忍者的活動嗎?」
蝴蝶忍的額頭掠過一絲暗影,沒有猶豫便給出了答桉:「如果他們做了什麼邪惡的事,比如肆意傷害別人,我當然不可能坐視不管。」
「如果這樣,到了那個世界,你很快就會敵人遍地,不得不重新拿起武器去戰鬥。」
產屋敷耀哉無奈的嘆了口氣。
「鬼舞辻無慘的手下只有不到兩千,可據陰間高層估計,忍界的忍者,卻大約有八到十萬。」
他為蝴蝶忍的未來感到疲憊,也是為了自己。
為什麼總有一種又要把孩子們送上戰場的既視感?
「忍,你要想清楚,好不容易可以休息,真得還要選擇繼續戰鬥下去嗎?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面對那些比鬼更黑暗的人類,你即使有了更強壯的身體,心也會比從前更疲憊的。」
「更強的身體?」
蝴蝶忍抓住了重點,眸子裡閃過一絲狡黠。
「您其實已經預知到未來的我的樣子,是嗎?」
「……」產屋敷耀哉短暫地苦笑了一下,但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覆。
「無論您是不是看到了未來,富岡和煉獄都已經在那裡了。正如您所說,他們一個見不得別人軟弱,一個見不得別人受苦,絕對是比我更會多管閒事的人,可能已經和那些忍者產生了衝突。可偏偏他們兩個人的這裡……」
蝴蝶忍用右手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促狹地笑著:「都有不同程度的問題。這樣一想,我就更有必要過去補上他們的缺失的部分了。」
「既然你這麼堅定,我就不再勸了。」
產屋敷耀哉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
「但你離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特地交代一下。你還記得和鬼舞辻無慘決戰的半年前,你們在柱合會議上的掰手腕比賽嗎?」
蝴蝶忍立刻激活了久遠的回憶。
「哦,您是說,希望我們想辦法讓富岡笑出來的那次嗎?」
所謂掰手腕大賽,其實蝴蝶忍受產屋敷夫婦所託臨時組織的(官方小說內容)。
她拜託了其他柱,在比賽中故意輸給義勇,只要讓他高興的笑出來就算完成任務。
結果很容易想像。這場比賽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不說,反而激化了義勇和不死川實彌的矛盾。
「是的。」產屋敷耀哉說道,「知道那個世界的真相後,我和天音最擔心的,就是義勇的處境。」
「您擔心他還會像以前那樣鬱鬱寡歡?」
蝴蝶忍扶著下巴沉吟了一會兒,「聽起來的確像他會做的事呢。不過,他復活的方式和我們不同,應該是有新的家人的吧。」
「我已經問清楚了。義勇的家人和族人,大都是忍者。」
蝴蝶忍低垂的頭一下子抬了起來,目光若有深意的閃動著:「您是擔心……」
「義勇雖然沉默寡言、看似冷峻不近人情,但實際上卻是個最善良溫和的水呼劍士。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圓滿的家庭,偏偏他們的職業卻又和義勇貫徹了一生的理念背道而馳。
「以我對他的執拗性格的了解,這種矛盾,很可能會給他的內心製造一種嚴重的撕裂。他一定會主動去做一些幫助別人的事情,來彌補這種撕裂感,就像是為族人從事忍者職業贖罪一樣。可他一旦這樣做了,又會感覺到自己在表達對家人和族人不滿,像是背叛了他們。長此以往……」
產屋敷耀哉嘆了一口氣,仿佛是親眼所見一般。
「而身為柱的你們,每出現一個在他身邊,他心中這種撕裂就會更加嚴重一分。在亟待覆活的柱中,你和義勇的交流最多,而你對待忍者的觀念態度,也一定會影響到他的觀念態度。若是在你的影響下,義勇心中的這種撕裂進一步擴大,他遲早會因為內疚而害死自己。
「所以小忍,除非你願意根據那個世界的實際情況,重新劃定人和所謂的『鬼一樣的人』的界限,否則就算你真得復活了,也只是為自己和義勇找到了一個新的地獄罷了……」
「重新劃定界限?」
蝴蝶忍微微蹙眉。
「是。你一定要記住,那個世界本身沒有標準的善惡觀念,你到時候要面對的不是好人或者壞人,而是傷害過別人的人,和或者還沒來得及傷害別人、或者沒有能力傷害別人的人。
「許多在地球上看起來很邪惡的事——比如為了任務取人性命,在忍界恐怕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身上沒有血債的忍者,反而會顯得有些不正常。可你如果把他們一律當成地球上的殺人犯對待,就沒有誰是乾淨的。義勇的家人身為最出色的那批忍者,可能也會在這個範圍之內。」
蝴蝶忍雙手糾結地握在一起,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思考了良久,蝴蝶忍決定尋求建議:「我想聽聽您的意見,究竟要如何去做?」
「我沒有親眼見過忍者,所以無法給你具體的建議,但卻有兩個勉勉強強的忠告。」
蝴蝶忍正襟危坐:「請說。」
「第一:要從杏壽郎那裡學到必要的寬容;從義勇那裡學習去理解別人的局限。在忍界擁有誕生善的土壤之前,你要容忍一些可堪忍受、危害更小的『惡人』,因為他們可能就是被那樣養大的,從不知道有其他可能。至於哪些人值得你這樣做,只有你親自去判斷了。」
見蝴蝶忍一幅心領神會的模樣,產屋敷耀哉緩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第二,一定要記住,你們和忍者群體之間的矛盾,並非是正義和邪惡之間的高下之分,而是兩個不同世界間觀念的碰撞。邪惡需要消滅,但觀念需要的則是轉變和擴散。很多事情,只靠武器是沒辦法解決的。」
「我記住了。」
第二句有些深奧,以蝴蝶忍的智力也沒有很快地理解,但她還是深深地把這話記進內心,儘管在感情上,她並不完全認同。
「話已至此,你也做好了最後的準備,和行冥和蜜璃他們幾個告別後就出發吧。」
產屋敷耀哉站了起來,柔和地笑著,身體逐漸虛幻,看來是要直接回到在陰間的工作崗位上去了。
「一定要多加小心,照顧好自己。那個世界,到底還是太危險了一些……」
「請您不必擔心。」
笑容覆蓋在蝴蝶忍的臉上。
「我有一種感覺。其實忍界的忍,也許不是忍者的忍,而是蝴蝶忍的忍也說不定哦!」
一個月前的談話仿佛還在耳邊。
如今,蝴蝶忍單膝跪在地上,木化的十根手指深入地下,將她體內因血繼爆發而源源不斷產生的查克拉,洪水般地傾瀉出去。
正如白所說,血繼限界一般會在生命受到威脅、或者需要宣洩情緒時爆發,而蝴蝶忍則是兩種情況都占齊了。
她並不會木遁的忍術,但在這種近乎原始的發泄之下,大地開裂,根土升掘,那些被掩埋的榕樹終於又回到地面,重見天日。只是在之前元真一的忍術中,它們已經被迫從主幹上分離,成了「散戶」,看起來有些亂七八糟的,失去了之前的整體感。
「重新合而為一吧。」
隨著蝴蝶忍一聲令下,榕樹們的根須像章魚的腳一樣蠕動起來,在空地的中央擠作一團!
接著,它們那粗壯結實的樹幹開始急劇地長高,宛如拉麵一樣被抻長扭曲,竟然像辮子一般糾纏在一起互為支撐,接著繼續長高——短短十秒不到,一棵十層樓高、七八米寬的麻花一般的樹塔佇立在蝴蝶忍的面前。
這些被拆散的榕樹,再次成為一個新的整體,完全聽從蝴蝶忍的指揮。
樹冠上垂落的上千氣生根如利箭般射出,狠狠地扎進地下。而它們的粗壯根須,也同樣在地下瘋狂的蔓延。
後跑的那個一號上忍,幾秒後便率先被從土地里拽了出來!
纏住他雙腿的氣生根有如小孩手臂般粗細,任他如何蜷起身子用苦無切割氣生根,造成的創口馬上又會像蝴蝶忍的身體般快速復原。
「可惡!」
上忍一號扔下苦無,雙手結印想使用忍術。但他驚奇的發現,自己剛剛聚集起來的查克拉,卻憑空消失了!
而相應的,如操控手指般掌握這顆樹塔的蝴蝶忍,卻感到自己體內的能量又充盈了一分。
此消彼長的情況下,她立刻明白了——木遁,能夠吸收他人的查克拉,為她所用。
隨著蝴蝶忍眉頭一挑,那根氣生根拴著一號上忍,狠狠撞在了樹塔那七八米粗的主幹之上,接著便源源不斷地汲取他身體中的能量。後者暈頭轉向之間,肉眼可見地越來越虛弱,毫無反抗的能力。
與此同時,還在地下瘋狂逃竄的元真一注意到,那些根須活動的速度,居然比之前更快了一分!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是木遁呢??】
見周身瘋狂暴漲的根須已經封鎖了所有可以穿過的縫隙,元真一心亂如麻。
這些樹木,仿佛有意識般地在對他進行圍追堵截!這些沒有感覺得植物,憑什麼可以這麼準確地覺察出他的位置?
除了狂怒,他也沒有辦法,只能冒險潛向更深處的土地。
但很快他就絕望的發現,這些榕樹的根須已經如群蛇或蛛網般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球形的牢籠。而無法在土中使用其他忍術的元真一,此時已經成了瓮中之鱉。
至於用苦無去開個口?他切割的速度還沒有這些根須長大變粗的速度快!
「一定會有疏漏的地方……」
元真一心臟擂鼓一般地鼓動起來,不信邪地沿著牢籠的邊緣尋找破綻,但卻註定徒勞。
【無路可逃了。】
灰敗的念頭在黑暗的地下中滋生的瞬間,元真一聽到了土壤被鑽破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幾條深入地下的氣生根卷向他的四肢,被他艱難躲掉,但另一根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細的氣生根卻在黑暗中繞上了他的腰部,像纏住獵物蟒蛇一樣緊緊將他勒住。接著一股巨力傳來,元真一的身體被拽著,不斷地飛速向上,蹭到的根須和碎石不知凡幾——
短短几秒不到,可靠的黑暗不再,他又重新回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地表上早有另外幾條氣生根在等他,立刻拽緊了他的四肢。
他宛如蛛網上的獵物一般,展開著懸浮在半空之中。
元真一立刻注意到了:一顆十層樓高的大樹突兀里立在那兒,像是被巨人扭成了奇怪的高塔,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瘮人的氣息。
至於元真一的同族上忍,則被荊棘般的根須捆在樹幹底部。
他對元真一投來無神而絕望的視線。此時這名上忍體內的查克拉,也就只夠吊住一條命而已。
蝴蝶忍沒有對元真一做同樣的事,後者仍然覆蓋著代表鋼遁的黑色塗層就是證明。
一旦吸收了元真一的查克拉,她想要的結果,恐怕就看不到了。
「一分鐘不見了,上忍閣下,看來你還是捨不得走遠哪。」
蝴蝶忍坐在一根粗壯的延伸樹枝,被托著來到元真一的面前。
她的口氣是熟悉的嘲諷,但眼睛裡全無笑意,顯然之前的事,已經真正將她激怒了。
元真一怒聲質問道:「你究竟是誰?這一切是木葉的陰謀,還是怎麼回事?!你跟十年前殺死霧忍暗部的那個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十年前,也就是第三次忍界大戰結束前夕。
一群霧忍暗部違抗了水影的命令,私自把三尾封印在一個木葉的女性忍者體內,打算送給木葉一隻堪比特洛尹木馬的定時炸彈。
可等後來霧隱的大部隊追上來時,卻發現這批暗部居然全部被殘忍的殺死,而且是死於木遁忍術之下。
那件事讓霧隱的高層緊張了許久,他們也一直認定木葉繼千手柱間後,也一定有著木遁的傳承,只是一直隱藏著而已。
如今看到蝴蝶忍的能力,他立刻就想起了當年的事來。
何況,在感情上,如果這個心狠手辣的小鬼真的是木葉派來的秘密武器,他反而能接受自己的失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也不感興趣。」
元真一剛張開嘴準備說些什麼,一根枝條便勒進了他的齒縫,箍住了他到底臉頰。
「反正從之前的經歷來看,你本身也說不出人話,不如就不要說了。」
蝴蝶忍對著他攥緊拳頭,纏繞元真一全身上下的氣生根忽然收緊,力道足以直接將正常的忍者的骨頭直接勒斷。
而元真一因為鋼遁的關係,皮膚和肌肉都質變成了堪比鋼鐵的材質,似乎沒什麼困擾,僅僅是覺得有些壓力。
但這只是一開始。
隨著蝴蝶忍目光愈發森然,所有的根須勒在他身上,一毫米一毫米地收緊、收緊、再收緊,直到元真一體表的黑色鍍層出現了一絲裂紋!
劇痛傳來,元真一大驚失色。
再這樣下去,他的身軀會在逐漸增強的壓力下粉碎。
可若是取消了鋼遁,回到正常的血肉之身,恐怕腰腹瞬間要被絞成手臂粗細。
無論哪一種都是慘死的下場。
第一種更緩慢,但也許中途會有轉機;第二種更殘暴,且沒有轉圜的餘地。
只要他還對自己的生存抱有幻想,就會選擇第一種,也就是維持鋼遁。
而這,正是蝴蝶忍沒有吸收他查克拉的緣由。
「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人類有著相當黑暗的一面……」
等待元真一慢性死亡的途中,蝴蝶忍慢悠悠地說了起來。
「人類為了生存殺死同類,就像是士兵或者你們忍者在戰場上的廝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種情況,姑且可以歸因為動物生存高於一切的天性。我不喜歡,但不會管。
「除此之外,人類也為了自己過得更好,而剝奪其他人的生命。這已經算是因貪婪而導致的殘忍和暴行,但因為世上的資源畢竟有限,這種情況同樣是基於生存權而衍生的,我同樣不喜歡,但能夠理解。如果勸阻不行,再考慮其他手段。必要的話,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但是,唯獨有一種人,因為自己有能力和地位就肆意傷害他人,並享受這種樂趣的,我已經不把他們當人看了。」
蝴蝶忍若有所指地盯著元真一的眼睛勐瞧。
「聽說在這個世界,不論生前做了什麼樣的事,人死了以後都會去到一個叫淨土的地方。一想到你這樣的傢伙死了也不會有懲罰,我就覺得心情不暢呢。但為了讓你死後配得上這個『淨』字,我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在你死前,幫你把罪惡清洗乾淨。而唯有悔恨和恐懼,能起到這個效果……」
元真一睜大了眼睛。那眸子中混含了人類許多種原始而古老的情緒,此刻如同風暴一般爆發出來,可惜嘴巴被堵著,他什麼也表達不了,只能發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喊聲。
蝴蝶忍站在原地,冷著臉凋像似的足足等了半分鐘,元真一體表鍍層上的裂痕,終於遍布了整個軀幹。最後一刻到來時,他在極度驚恐之中。化成了一地紅黑相間的碎片。
正如被他用起爆符炸碎的那個少年忍者一般。
樹下的幾個竹取一族的俘虜看到這一幕,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交頭接耳。
樹塔的主幹上捆著的另上忍喉頭顫動,將這一幕永久印在了自己的心中。
當他看到蝴蝶忍的視線轉過來時,整個心臟像是被一隻冰涼的手狠狠捏住——他以為,終究要輪到他了。他現在已經不考慮能不能活下來了,只求不要死得像其他人那麼有創意。
但出乎意料的是,想像中的痛苦沒有出現,纏在他腰上、腳上和左手的根須反而鬆開了他,只有右手手腕還被緊緊束縛著。
「你、你想怎麼樣?」上忍緊張地看著蝴蝶忍,不明白她的目的。
蝴蝶忍答道:「我要你幫把我剛才說過的話,帶給霧忍村里那些和他一樣的忍者。還有今天發生的所有事,你都要一併告訴他們。
「我的名字是蝴蝶忍,不是任何一個國家的忍者,只是個喜歡割除毒瘤的醫生。接下來,我還會在這個國家生活一段時間,偶爾還會四處走走。你們大可以集結起來搜索我來報仇,也可以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繼續做我之前說過的那後兩種、尤其是第三種人。不過,你告訴他們,在開始行動前,最好來這裡……」
蝴蝶忍指了指自己的頭頂。
「好好欣賞一他們的未來。」
上忍呆愣愣地抬起頭,看見之前那些死者的屍體,像是果實一樣掛在了樹冠下方。其中那個被自己人砍掉腦袋的,還和他對視了一瞬。
過去見慣了的場面,此刻卻顯得如此驚悚!
「我知道了。」上忍瘋狂點頭,「我一定帶到。」
說完,他躁動慌亂地看著蝴蝶忍,又看了看綁住右手的枝條,「那這個……」
蝴蝶忍把忍刀遞了過去。
上忍左手接過忍刀,打算將那截枝條切斷。
就在這時,蝴蝶忍似笑非笑地的聲音忽然飄進他的耳朵:「啊!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說要把我四肢一寸寸砸斷那個人吧。如果你今天砍錯了東西,今天就和他們一起留在這好了。」
一股寒氣侵入了上忍的心臟,讓他的臉龐血色盡退。
是了!如果蝴蝶忍想要放開他,控制枝條鬆開就是,何必要遞給她一把忍刀。
「你是要我……」
他哽咽著看向蝴蝶忍雙眯起的眼睛,聲音支支吾吾的,多少有些懇求的意思,「要我……」
「不是我要你做的。是你自己要做的。」
蝴蝶忍糾正道:「少了一隻手,再有人想讓你做什麼可能會導致你被我殺掉的事,你不就有藉口推辭了嗎?」
上忍雙目無神地愣了幾秒後,終於還是緊緊閉上眼睛,揚起忍刀狠狠朝自己的右手砍去。
手臂齊腕而斷,血液飄灑而出,但他沒有大聲慘叫,而是滿頭冷汗地強忍疼痛,臉色青白的如同透明一般。
他帶著怒意看向蝴蝶忍,左手卡住右手斷面的上方血管。
劇烈的疼痛讓暫時忘記了恐懼,口氣也變得激烈起來:「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把他們身上鎖鏈的鑰匙給我。」蝴蝶忍伸出手掌,「然後就走吧。」
上忍將鑰匙遞過去,然後身體脫力般地前撲,朝樹下栽去,剛好摔倒在那幾個一直被他看押著的少年旁邊。
見他摔倒,為首的竹取少年臉上頓時湧起了報復般的快感,剛想靠近去踩這上忍的左手手指,卻被君麻呂一個眼神示意,抬頭朝樹上看去。
蝴蝶忍正眨著眼睛觀察他們。
為首的少年頓時擠出一個友善的笑容,卻感覺頸後爬過了一隻蜘蛛般的發麻。
那上忍單手支撐著爬起來,一步一步、滴著血朝林子的另一頭走去,生怕自己一個回頭就讓蝴蝶忍改變了主意。
「弗——」
等到那人的身影徹底消失,蝴蝶忍長出了一口氣。
照理說,昨天就是她在這個世界的生日,今天卻差點就把小命給丟掉了。
她是做好了這種準備的。若是一開始就有全然的自信,她又怎麼會讓白帶著義勇先走呢?
【要不是血繼限界爆發的及時,我今天可就……】
「喂!你可以等一會再休息嗎?」
四個竹取一族的少年還戴著項圈和手腳鐐銬,難受至極,如今看著鑰匙在蝴蝶忍的食指上打轉,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重獲自由了。
「先把我們的鎖解開吧。我們真得好難受啊!」
「我要吃飯喝水,快要渴死餓死了。」
「我想要去撒尿。」
「我頭上從昨天起就特別癢,一直沒有辦法撓。」
除了君麻呂帶著一些崇拜的神情看著她,其餘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讓蝴蝶忍想起了蝶屋裡的三小隻來。
「我聽說過你們這一族不少的事。」
她莞爾一笑從樹上飄下:「我把你們放開,不可以攻擊我哦,不然我會傷心的。」
「……」幾人表情同時僵硬了一下,然後誠懇地點了點頭。
你傷心的話,我們傷的就不知道是什麼了。
解開鎖鏈鐐銬,把嵌入幾人身體的釘子取出來之後,他們的傷口果然都恢復了。
只是不同之處在於,蝴蝶忍的傷勢恢復會冒出白煙,有一種死去的肌肉細胞重新復生的感覺;但四人的傷口復愈,卻像是創口被一隻無形的拉鏈給拉上了。
蝴蝶忍注意到了這一點,盯著君麻呂的肋骨仔細觀察,但這發現了新物種一般的視線,讓這個白髮少年難免有些害羞。
「對了,你是叫竹取君麻呂吧。「
蝴蝶忍想起那截骨頭的事來,「有個叫做竹取車持的忍者有東西要我們轉交給你,你一會兒和我去取吧。」
「竹取……車持?」君麻呂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答應下來,「好。」
【這麼幹脆?】蝴蝶忍覺得有些意外。
「可是他跟你去,我們怎麼辦?」
最年長的那個不樂意了,「我們可是跟著他逃一起出來的。」
「那麼,」蝴蝶忍會回過頭來,「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石作。」最年長的答道。
「我是鐵作。」這是急著要去撒尿的那個。
「我是鋼作。」這是瘋狂抓撓頭髮的那個。
「你們名字起得真是直白啊,是三兄弟嗎?」
蝴蝶忍小聲滴咕了一句,「既然現在已經自由了,不想要回家看看嗎?」
「除了霧忍監獄裡的,族人都死光了,回去也沒人了啊。」石作搖了搖頭,「說不定還會被霧忍抓住。」
「那總有些沒法參戰的族人吧?」
蝴蝶忍還有些不適應他們輕描澹寫說出「死光了」三個字的語氣。
「我們這一次可是破釜沉舟去作戰,壓根沒想著要活著回去。」
石作理所當然地說道:「那些年齡不夠作戰的,或是沒有作戰能力的,在前天晚上我們出發前,就全部處死了。」
蝴蝶忍深吸了一口氣。她注意到,這幾人居然完全沒有悲傷的表情。
這時,她忽然理解了主公大人之前說過的那些話。
有些在她看來完全扭曲的行為,在這裡是不證自明的、很正常的。
「那你們……」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跟我一起走吧。」
倒不是擔心這幾個人再被抓起來。
而是把這樣幾個人撂在野外,那對遇到他們的其他人而言,實在太危險了。
再者,她也想試一試從這個幾個據說「頭腦簡單」的竹取族人開始,看看要如何扭轉他們的觀念。
「不過,走之前……」
蝴蝶忍看向樹塔西方的樹林,然後雙手印在地下,仿佛在感受著什麼。
沒過多久,那邊的樹林開始晃動,一個人影被從層層疊疊的樹冠上拋了過來,尖叫著落在蝴蝶忍的面前。
正是那個落跑的雙手劍中忍。
蝴蝶忍掃了一眼對方那因恐懼而扭曲的面孔,探尋地看向天空。
【艷跑到哪裡去了呢?難道是直接去尋找白和義勇的位置了嗎?】
遲遲不見餸鴉的身影,忍決定先處理這個昨天就應該解決掉的傢伙。
「這不是喜歡踩螞蟻的那位先生嗎?」
蝴蝶忍手指在忍刀的刀上有節奏地彈動著,「差點就又讓你跑了呢。」
「我……」雙手劍中忍狠狠咽了口唾沫,剛要說話,卻被蝴蝶忍豎起食指打斷了。
「不用回憶你那時候出了哪些折磨我的主意,我沒打算依據那個處置你。」
她伸出一根手指,伸長成為青綠色的藤蔓,刺穿了掉在樹塔下的一個蜂窩,將其卷了過來。
裡面的蜜蜂,早在元真一使用那個大型忍術的時候就飛走了,但蜂蜜還在。
藤蔓抓著蜂巢來到雙手劍中忍的頭頂,狠狠一擠,將裡面那粘稠的橙色蜂蜜全部澆在了雙手劍忍者的頭上。
下一刻,沒等他發問,兩根氣生根從樹上垂落,將他捂住嘴綁在了樹幹上。黏湖湖的蜂蜜則順著他的頭頂逐漸向下滑落。
而這時,蝴蝶忍才笑著給出了解釋:「昨天我在附近發現了一種螞蟻,就連稀釋過的葡萄糖溶液都能把他們吸引過來,想必蜂蜜這種東西,應該更合他們的胃口吧。」
「不過,」蝴蝶忍按著下巴向前探了探身子,滿是好奇地問道:「到時候這些蜂蜜黏在你的皮膚上,流進你的眼睛,嘴巴和耳朵里時,這些長著鋸齒的螞蟻為了獲取食物——」
她將大拇指彈出一個指結,暗示著螞蟻的體型,「又會對你做些什麼呢?」
雙手劍忍者劇烈地顫抖了一陣,終於尿濕了褲子,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而蝴蝶忍嘆息著回過頭時,除了君麻呂以外的三兄弟齊齊後退一步,抱緊了爬滿雞皮疙瘩的胳膊,眼中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像極了小清、奈穗還有小橙她們剛認識蝴蝶忍時的樣子。
「剛好我要去的地方(大蛇丸基地)有許多傷員,缺了幾個護士……」
蝴蝶忍望著這幾個孩子,似乎在盤算著某種可能。
大概一分鐘後,熟悉的翅膀拍打聲響了起來。
蝴蝶忍往天上看去,這才驚訝地發現——向她飛來的餸鴉,不止艷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