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觀南醒來。灌了一大口涼水。窗外天光雲影，又是一個晦暗的日頭。冬日晝短，平爺床上收拾乾淨，看樣子是去劇組混早飯去了。手機掏出來，已經是九點。

　　穿好衣服，也不洗漱，太冷了。扣上帽子。不過剛出門，就見得平爺叼著煙，懷裡一堆袋子。吃的包在胸口衣服裡，從劇組來了，不至於涼透。

　　平爺笑嘻嘻，今天包子下的快，雞蛋我偷摸的留了十幾個。還有稀飯，拿缸子！我去熱熱。

　　在小旅館前台，也是一通劈裡啪啦的奉承。約摸七八分鍾，平爺的大缸子熱騰騰的回來。曹觀南這裡把雞蛋早早剝好。吃的時候泡在粥裡。沒有鹹菜下不去飯，可惜過年存的榨菜吃沒了。平爺掏出包大辣條。連湯帶油和在粥裡。吃的味道也不差。

　　明天就能正常吃飯了。過了初六，基本也算新年結束了。物價也就平複回來，他倆能接著吃到三塊錢的盒飯了。

　　你昨天晚上怎了?平爺邊吃邊聊。

　　啊?我沒啥事啊?打呼嚕嗆著氣了?

　　不是！你昨天折騰的亂動！好家夥，拳打腳踢的。

　　曹觀南仔細回憶，沒啥印象。岔開話題。

　　今天咱倆還有活嗎?

　　昨天咱倆得那場小特，下午去。還是二百塊錢！草！

　　那挺好，平爺咱們今天多穿點。

　　穿不了太厚，那是夏天的戲，不讓你光著就不錯了。嗨！真當自己是陳培絲啊！大冷天沒給整點汗水都算照顧了！

　　哎，趕緊拍完吧！那幾個大爺口味真的是離譜！尬哈啊！阿拉很機車欸！

　　平爺哈哈大笑。

　　沒錯，導演是華亭人，被這幾個請的島台的演員帶的，說話都串種了。尤其是王爺的那個演員，吃不了辣，受不的葷，一丁點都不吃那種。前天的大肉片盒飯，就是拾得他的。雖然挑剔，除了口音也還算敬業。女主那是真的啥東西都沒有。不會看鏡頭，不會走位，不會背台詞。就是傻不楞登的蹦跳，拙劣的學著小鷂子。動不動不拍了，時不時還能聽到她在保姆車裡跟金主爸爸打電話撒嬌。冬天愣是能把車開到春天的氣息。

　　曹觀南跟平爺包著被子，叼著煙。積攢能量。天冷出門，到中午。這頓飯扛不住消耗的。乾脆就一人一個窩，吹牛打屁。

　　平爺又提起昨天晚上，還嘚嘚瑟瑟的在床上學了一遍。七扭八拐，樂的不行。煙頭差點點了被子，把自己給揚了。曹觀南確實沒甚印象。就隱約覺得自己被人追?平爺一臉嫌棄，就你?有人追?

　　明顯平爺的思想拐到別的地方去了。平爺吹噓道，老子當年也是英俊帥氣！一路走來萬人迷！

　　曹觀南看他眉眼飛飛，胡子拉碴。想起一部電影，對對！你最厲害了！如花姐姐！

　　說著，心頭一頓。姐。。。姐?

　　平爺翻身給他個大脖溜子。曹觀南也就不再想，跟平爺撓癢，又把平爺鞋子扔門外。抖落自己堆得沒洗的臭襪子防身。

　　其實，男人之間的友誼與歡快，就是一堆幼稚的小借口。屁大點事，都能你戳我，我掐你，你打我後背，我踹你身上，生命不息，打鬧不止。

　　倆人等不及飯點，中午太陽升起。偷摸的跟放飯的大哥哪兒多要了兩盒米飯。沒菜就加點剩下的青菜湯。主角的盒飯又不吃，平爺這次手慢沒有搶到，被本地的一個群頭搶走了，他也不吃，就是給下馬威。平爺訕訕的回來。

　　凍了十幾分鍾就完事了。因為金主爸爸來了，

女主角相當湊合的完成了。導演這次沒扣錢，給的也利索。畢竟金主大爺在瞧著。這劇組，克扣的不要，專業大大的！和諧統統滴！素質高高噠！　　沒錯，這劇是個島台屁簾軍二代投資的。孽種深情。

　　還好結束了。曹觀南跟平爺定好了南下的票。小旅館是掐點退的。晚上在長途車站等一宿而已，最少比在小旅館要暖和。

　　平爺臨走，也不知如何說項的，從本地群頭那兒提溜來一打盒飯！有的裡面明顯是剩下的。平爺找個大的塑料袋，一盒盒倒裡面混在一起。滿當當半包，油亮亮的，多套幾個袋子包好，系好。拴在背包與後背之間，把大衣再一披，走著！

　　曹觀南張口就來。你挑著擔我牽著馬，迎來日出送走晚霞。。。

　　平爺回頭，笑罵:沙師弟，你大師兄呢！突然想起來自己把自己罵了。吭吭哈哈的，笑不活了。

　　曹觀南還在那皮，二師兄，師傅被妖怪抓走啦！

　　又是打打鬧鬧的，迎著晚上最後一點濛濛的白亮，他倆顛簸一路，到了汽車站。

　　商量好，一人一班。前半夜平爺睡，後半夜曹觀南睡。拿出缸子，從袋子裡扣出來大半缸的飯菜。接了熱水。曹觀南包裡還有預備的最後倆硬涼饅頭。一人一雙筷子。扒拉扒拉的你一口我一口。再喝口熱水。平爺找個地方，舒服的一窩，帽子反過來戴，舒坦的睡去。

　　曹觀南閑著沒事乾，從包裡拿出來一本在劇組別人給的神書，演員的自我修養。

　　雖然破，但是理論扎實。很多頁有折角。估計是某個劇務看了無厘頭，想實踐一下。卻放飛不了自我。

　　別說，這書，還挺有道理。體驗派的法子，感同身受，很有趣。

　　燈光暗淡，上夜班車趕路的一行人，擠來擠去。一個女子個頭低低的，本來在隊伍中間，突然反身給後面的一個黃毛小子一個巴掌。

　　摸尼瑪啊！摸！草泥馬的！狗比榴芒！

　　說話間，還輪起包，一通砸。平爺被嘈雜聲吵醒，一聽事情緣由，上前看熱鬧，本來在外面，不一會兒擠進內裡。

　　曹觀南看著行李， 平爺回來，拉著他，說跟著去衙務處一趟。

　　怎啦，平爺?

　　哦，那妹子我認識。

　　那咱去幹嘛啊?

　　看看唄，萬一有人不服氣呢?

　　果然，衙務處就是批評教育，就要把人放了。當時的社會，都沒有型騷擾一說。小黃毛扎刺，想訛人。邊出門邊吵吵，說白挨打啊?瑪德！

　　那女子一聽，直接往黃毛腿間就是一腳。平爺抬腿擋下。眼神示意曹觀南帶人走。他則跟黃毛寒暄，說要給他看好東西。

　　傻子哄傻子，還真有大傻子。

　　帶著行李又回到原位，曹觀南帶著女子臥下來。還特意把平爺的小被子掏出來給女子鋪上。

　　姐，怎稱呼?

　　蕭雨濃。

　　蕭姐?

　　會不會說話?你特麽小姐！叫我雨濃姐也好聽點！

　　女子一邊扒拉包著口鼻的圍巾，一邊不耐煩。

　　雨濃姐。。。唉?

　　曹觀南腦子一緊，刺痛。歪斜順著牆伏地。

　　女子見狀，用腿蹬蹬，沒動彈。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捏耳垂。好一通忙活。

　　一會兒，平爺回來，見到這狀況，也是不知如何解決。掏手機要打120。又隱隱心痛花錢。正不知道怎麽辦，曹觀南手機響了。是高大全的電話。

　　平爺接起，三言兩語。高大全安撫一下，說沒事的。估計是累著了，原來躺寢室有這情況。又寒暄一通，掛掉。

　　平爺才緩過神，面對女子，眼神變幻幾次，開口說道:

　　媳婦兒，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