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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落》2:9幽同袍萬部兵
  ?詹雙不啼,梧桐不動移。

  傳說裡,?鳥詹鳥本是一處群居的雙生的羈絆,?鳥青而詹鳥黃。有人說,它們是一個種類,不過是顏色不同。

  它們居住在一個名叫女祭的地方。

  女祭?女祭。

  丈夫國在?鳥詹鳥居住的北面,這裡的人穿衣帶帽,佩戴寶劍。形狀像是遊俠兒。也有人說,那些是古代的道士。

  有具女醜的屍體,是被十個太陽烤死。她在丈夫國北面,死時的用右手遮住她的臉。十個太陽高高個掛在天上,那具女醜的屍體橫臥在山頂。

  蕭雨濃,祭祀。

  女醜,魃。

  君子國,又名道士地,那裡是古代修道士的集市。

  曹觀南從沒有見過,漫天燎火,焚燒的煙雲,夕陽熏得如末日。黃霧蠻力,滋啦聲響,蕩去山河,焦土翻湧。地塊皸裂,山崩齏沫。水流斷湧不出,再翻滾吐出濃浪,綠波塗地,蝕刻地溝,深下千刃。

  曹觀南頭一次,心情沉重。一次次的觀念,看人魂的經歷,聽道士的閑扯。都沒有一種具體的感念。親眼目睹浩劫怖世,深刻骨髓的敬畏與掙扎,反覆衝擊。他忍不住吼叫出來。

  “啊嗷!!!啊!!”

  狴犴已經施術醫治了他的身體。剩下修為存續已不多,它凝形一個巴掌大的小老虎趴在畫聖珠上。

  梧桐樹城,蕭雨濃被一根粗枝送到山頂,看萬裡黑氣黃霧翻波,那場景,像天空雷雨雲層降臨黃霧人世,不堪天壓地引,重重砸下混合,四周山摧殘毀,一蕩蕩四處遊走。

  她記得,蕭觀音給她幼時第一堂課。術法揮掃,演示過的沙盤。江山無變,活靈活現。蕭觀音一掌拍下,塵土落盡,一平無際。

  “若真遇到此處情形,吾當與世多哀憫,為天地犧牲祝禱。死而複生,向死而生。這是我族應有的命運。”

  蕭觀音隨手長劍在一平無際的沙盤裡,勾勒出舊有的痕跡。

  一張圖裡,勾勒深淺,牽線聯絡。縱橫之間,有鳥兒的形象浮出。向天鳴狀,眼睛閉起。

  “你等的機緣,看鳳凰神座的憐惜吧。切記,大災大願,生民得顧。”

  “我們人族最早從獸妖神怪裡,艱難為續。此後祭祀拜伏,不是不爭,而是順應天意。”

  “蕭族與鳳凰鳥族同生,代之自甘犧牲,侍奉天道無情。”

  “祭祀為重,天下一體。”

  一道清吟。

  昆侖山影,虛虛浮浮。在空中取代了月亮的位置。

  原來天時早已經黑了,不過黑黃霧氣,一直拖著夕陽,不曾讓它落下。

  此刻,慘死霧氣裡的修士,魂魄殘缺,盡皆入魔。相互殘殺,幾尊強力的修士魔念暴漲,外形不再維系人型。修為以一種拚接的方式顯現出來。

  一尊高大,它千手百足,身上接著長短不一的臂膀,伸出的掌心處有各個攫取的修士的面龐。這邪魔修士本尊意識隨著自己的本體異化消融,手足揮動隻為殺戮,掠奪,吸收。

  又一尊化作一席貼地百裡的幔布,偽裝成各種修行者在世時的形象。一但有新的修者進入,就合力施展生前術法擒殺。擒殺一人,擴充一分。當未有人進入,就顯現修者們修行的法門手段,勾引新的修者前來。

  天空中,昆侖山腳,一道彩虹橋下,光芒璀璨。那是一個潔白如玉的圓石。它翻滾不停,眼看就要翻下山影,可遲遲未能掙脫。

  曹觀南不知是被熏的眼淚,

還是心中所痛,閉目淚流。此刻是虔誠的盤腿坐下。安靜的頌吟起道德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芻狗啊。

  曹觀南心情複雜。沒人願意當芻狗,可是周遭看遍,芻狗竟是自己。

  曹觀南是很孤獨的活著,與人為善不過是想自己看上去不那麽孤獨。

  最遠的孤獨是禮貌的,最孤獨的自卑才是無視。

  看著熱火的獸妖,天上的山巔宮闕。一道人影,帶著兜帽,輕悄的站在那。

  “看半天了,有什麽想法。”

  “修行到底是什麽?我現在很想當個修者。”曹觀南知道這是射箭那位,也是捅自己一刀的人。

  “太顛覆了,也太無力。我想做點什麽。”

  “那你是什麽目的去做的呢?據我所知,你不是什麽胸懷大志得人啊。”

  “嗯,我想,更多的是,能被人記住?”

  “哈,孤獨的人不值得同情。你是活得孤單了。找個伴不好麽?”兜帽人聳聳肩。接著說道。

  “找個人,結個婚,生子女。讓親屬證明自己活著,將來子孫祭奠。多少人的活法。也就是看所有歷史上,最不值得被記載的人,都是如此世世代代。那些留名的,要麽大奸大惡,要麽忠貞不渝。這方面,你是兩頭都夠不上啊。”

  說著,兜帽人,還帶點笑意。頗有意思的歪歪頭。有點女氣,還抬手捂一下嘴。

  曹觀南倒是有點疑惑,這動作,似乎有點熟悉。

  試探道:“你怎麽知道我的?”

  兜帽人:“能到這裡的人,都是挑選過來的。至少不是隨便誰,想來就來的。”說著指著天空昆侖山。

  “就連他們,呵,也是被逼著自己送上來。那顆昆侖門前的鳳凰蛋,鎖拿他們進出三千年。好不容易能送走,它們必須來!而且來現在的這裡,這叫天時!”跺跺腳,示意一下,又道:

  “這地火,唯有此時,最不穩定。憨貨刑天,也不想想,即使吸了這黃霧,蜚的因果,他就接受的了?真要受著,九幽下面照樣吃的到天雷的!料想他不過腦子,果然,成就了地利!”

  “至於人和,”兜帽人環顧一圈,示意道:“這不都是吃人的修者麽?隨便代表一下,不就行了?”

  曹觀南聽出點問題,“你這一切,好像針對修者,沒怎麽提到世人百姓?”

  “此前,皇帝陛下請巫出山時,大片村寨跟著遷西而去了是祝師的命令。十萬大山,西高東低,黃霧東去。這山中篩選留下的,只有修者。”說罷,撤了兜帽,對著曹觀南笑。“我也看到百姓可憐,要不然,將來不必有我。”

  一張熟悉的臉龐。

  五姨太,蕭宜煉。

  高原宮就在十萬大山更西,想必這也是後來那裡成為他的故鄉的原因。

  “宿舍裡,我們交往不多,但是你是孤獨的,我還是能感受到的。”蕭宜煉笑道:“更何況,我明知你是不該出現在三年前的。這事能知道的不多,我知道了。”

  “你們為什麽呢?說實話,我們學的就是歷史,這裡的問題,即便我們不更改,它也是必然的。”

  “因為啊,有妖怪啊。”蕭宜煉抬手,指指不遠的狴犴,又看看天上的昆侖山。

  “我們那個時代,必然不能有這些東西。但是,它們的消亡,需要我們來做。因為,這時候的人,都太善良。”

  蕭雨濃被梧桐長枝一路拖向昆侖山下。下方的黑黃霧氣遠看千裡擴散,兩尊邪魔在收割,也在變大,千手已經變得更膨脹。手臂上開始密密麻麻的生長手臂出來,其上又長新的手臂。那一叢叢一簇簇的手臂粗大,就衝著蕭雨濃的位置抓來。

  蕭宜煉從懷裡取出一個鈴鐺,隨手丟了出去。淡然說道:

  “我沒有準備讓霧氣禍害中原,我要的就是這一方地域的修士。我把他們煉化,就是最大的功德。”說著還看一眼狴犴,又道:“天道無情,都說的爛了。無情之下,我成為最強,那一切獸妖邪祟,就是我的修為。我能保人世平安。”

  “不是,你美劇看多了吧。”曹觀南忍不住皺眉。

  “你這,現在說起來,不就是那什麽,那什麽狹隘民族主義?是這個詞吧?”

  “哈哈,小七。你啊,先顧著自己吧。你身上的幾位,都不是善類!”

  狴犴抬頭看一眼,搖搖頭。嘟囔一嘴:“學歪了。”

  蕭宜煉斜眼鄙薄:“學不歪,能殺你們就夠了!一堆老不死的東西!”

  鈴鐺落去,浮在黑黃霧氣之內。整座霧氣空間像被一個無色的容器圈進,開始慢慢爬升高度。

  ?鳥身上的顏色開始變成半青半黃。左右對稱。

  它顯現這種法體,就是搏命赴死的。

  ?鳥詹鳥雙體合一,鳴叫聲,就是梧桐樹離開地孔的時刻。這聲音會顫動共鳴,滋生梧桐的枝漿流速,加劇梧桐樹的地火抽取速度,從而導致地火與梧桐樹的連接脫節。其間的空洞會被地火熱氣蒸騰,而後,梧桐樹會像一顆火箭, 彈射飛走。

  好多事,其實沒那麽玄幻。

  現在?鳥詹鳥就是在等,看是鳳凰先出,還是昆侖先崩。

  西王母,重傷,實不知死活。

  蕭雨濃抱住梧桐樹杈。巨臂抽動,完全是力,還沒有用術。

  地上的幔布也順著巨臂絲滑而上,卷在梧桐樹枝,反向往樹城奔襲。

  樹杈與虹橋還有一裡,咫尺天涯。

  蕭雨濃觀看許久的墳地,那藤條飛起,一頭牽住梧桐樹,一頭連接虹橋。反而不再壓製墳裡的某位存在。

  顧此失彼。

  墳裡的存在,濃重的深綠色,像他不止的生命力,四散噴薄,在墳頭上開出點點鮮豔的小花。

  這位似乎很留戀這梧桐樹,並不著急出來。

  小花無風自舞,無雨著露。露水凝結。一滴滴落下,不一會兒結成了四窪水銀樣的方圓。小花迅速枯萎,那四窪水便硬化成四枚牌子。

  梧桐抽出一枝卷起,點動示意。

  墳開了,一隻抖動肉翅的羊頭馬身的獸飛出,落在墳頭最短的牌位上。抖落一身的塵土。羊頭附近,兩隻小手伸出,倒到頭頂羊角下的耳朵,隨手幻化出一副單鏡片的眼鏡,掛在左眼上。

  抬頭望向天空,昆侖山上,一雙眼睛隔空張目。

  白羊雙手作揖,以示恭敬。

  祥瑞,白澤。

  出世。

  九幽之下,逐鹿之戰囚禁的百萬幽魂,本來司職地府的各階官吏,一起抬頭,看向天空的那道裂縫。

  拱手致敬。

  獸妖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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