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猛然這麽一陷一顛,劉勝利嚇得臉色慘敗,此時他也終於看清楚了身處墳塋之中,嚇得嘴一直在打磕巴。
“經經經理,這是鬼……鬼拉拉……腳……”
蕭然被顛的胃裡直反酸,說:“什麽鬼還能拉汽車輪子?你把車開溝裡了!”
說罷他便拉開車門跳下車,劉勝利懊悔的撓了撓頭,不得不跟著蕭然一同下車,蹲在車頭前檢查車輪。
車輪陷在一個被挖開的墳坑裡,底盤已經貼在了地上,看來必須要墊個板子才能把車開出來。劉勝利聞言,把目光瞄向了那個已經被挖出的棺材,半拉蓋子正錯開虛掩在棺材上。
蕭然一巴掌拍在劉勝利背上,說:“你可真敢想啊,用棺材板子。先不說那玩意又重又厚還不平整,我想問問您是打算自己去搬,還是讓我去搬啊?”
劉勝利一臉苦相,問蕭然:“那經理你說怎麽辦?”
蕭然指了指不遠處的停屍房,說道:“把那門板拆下來,讓它發揮一下余熱,這破屋子也用不著門了。”
他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停屍房,劉勝利趕緊跟在後面,唯恐晚了一步被什麽東西抓走。
蕭然走到停屍房前,見木門虛掩,連把鎖都沒有。其中一扇木門的一個合頁已經脫落,門歪歪扭扭的耷拉著,下方被耗子啃得參差不齊。
他推開門,一股陳腐的氣息裹著塵土從裡面冒了出來,嗆得兩人趕緊捂住了口鼻眼睛。等灰塵散盡,只見正前方坐著一個黑漆漆的人,還有兩人立在旁邊。
劉勝利“媽呀”一聲縮在蕭然身後,嘴裡滿天神佛念個不停。蕭然打著手電一照,原來前方是一個全身烏黑的怒目判官像,兩邊則是兩個青面獠牙的小鬼,只是因為年代久遠,顏色大部分都已經脫落了。
蕭然把身後的劉勝利拎出來,說:“看你那樣兒,這次還指望你給我當個幫手呢,就你這點兒膽子能幹啥?”
劉勝利看清了眼前的泥像,這才雙手合十拜了拜,嘴裡連說莫怪莫怪。
蕭然囑咐劉勝利把那扇還算好的門先拆下來,劉勝利如釋重負一般,拿著工兵鏟開始擰門合頁的螺絲。蕭然自己則打著手電走進這座判官廟裡,四處打量著。
這座小廟是真的小,佔地大概也就是四五十平,除了中間那三尊泥像,左右兩邊還各停著三口棺材。這些棺材無一例外地都被打開,棺蓋落在了地上。
他先走到左邊看了看,那三口棺材裡只有蒙了塵的破被子,連屍骨都沒有,也不知道是被家人收殮還是被野狼野狗叼走了。
地上的棺材蓋子,面朝下靠著牆,被碼成不太整齊的一排。蕭然覺得奇怪,便過去查看,發現那些棺蓋下方兩側都墊上了石頭,避免了因為表面的弧形而左右搖晃。
他突然明白過來,這裡相比就是橋客故事裡,被那夫妻倆騙來的地方。這麽看來,這一段也基本是瞎編,根本就是他們自己找到了這個地方,還知道把棺材蓋子當床板,用石頭墊穩了再睡覺。
如此說來……
蕭然又走到廟右側,那裡的三口棺材也敞著蓋子,一口是空的,另外兩口的壽衣殮褥和屍骨都被人用木棍挑得亂七八糟。那根棍子與廟裡蒙塵的棺材不同,一看就是不久前剛有人用過,上面並沒有多少塵土。
他又蹲下檢查了一下落在地上的棺蓋,果然在蒙塵蓋子上發現了好幾處人的手印。
那三個橋客,或者說梁保福,真的太能編了。看來是他們跑到這裡休息,看見有蓋著蓋子的棺材,就想找找裡面有沒有什麽陪葬,還把屍骨破壞了個七零八落。
怪不得大金牙說不能隨便問橋客事,這幫人和奉行“兩不一取”、“雞鳴燈滅不摸金”等規矩教條的摸金校尉完全不同,根本就是一群毫無敬畏的盜匪。
蕭然皺起了眉頭,像這類毫無下限的人,想必為了錢能乾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來。搞不好車上那尊鬼母像,還有那些宋元瓷器也都不是低價騙來的,沒準兒是暴力搶來的。
如果是這樣,只能說,他們死得活該。
蕭然回到車上,把陰陽鏡拿來擺在棺材前,讓他念上一段超渡經文。他又把棺材裡的木棍抽出來扔在地上,拚盡一身怪力把棺蓋重新蓋在了棺材上。
忙完了這些,他已經是一頭大汗,劉勝利那邊也“哐當”一下,終於把門板卸了下來。
“讓你乾點兒活兒,怎麽這麽費勁,弄這老半天。”蕭然擦著汗說。
劉勝利拿著工兵鏟比劃著:“工具不趁手啊,太大了這……”
蕭然也不和他多廢話,收了陰陽鏡,兩人拖著門板走到車旁,對著輪子比劃了半天,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把門板塞了進去。
“上車!趕緊離開這破地方。”蕭然說。
劉勝利掏兜去摸鑰匙,找了半天沒找到,對著手電一照,才發現自己的口袋破了個洞,一臉為難地看著蕭然。
“你說說你……你能乾成點兒啥!”蕭然氣得罵道。
好在車鑰匙應該就在從這裡到判官廟這一段,蕭然讓劉勝利在車附近找找,他自己順著往返的路,打著手電朝判官廟走去。
一直走到廟門口,一個亮閃閃的東西躺在地上,正是劉勝利掉落的鑰匙。旁邊門框的破釘子上,還掛著一縷棉絮。
這個劉勝利啊,簡直就是草木人,非得刮著皮肉覺著疼了, 他才能有反應嗎?
想到草木人,蕭然心裡又蒙上了一層陰影。不過轉念一想,那個樁台所描述的橋客的話,十有八九是瞎編的,剩下那部分真的,估計也就是那個鬼母像了。
他轉身往回走,剛走了一半,突然看見車頂上趴著一個東西,正在虎視眈眈地盯著還在滿地找鑰匙的劉勝利。
這是野貓還是其他什麽玩意兒?蕭然小心地靠近,手電光一點點地照出了那東西的全貌。
那東西看上去像野貓,但體型大如黃狗,全身裸露無毛。除了扶在地上的四肢,兩肋還另外生出幾根似足非足、似骨非骨的東西,乍一看好像生了很多隻腳。
那東西好像感覺到了旁邊的光線,緩緩地轉過頭,只見它兩排尖牙裸露在外面,掛著黑紅的殘渣,腦袋頂高高凸起,從頭皮上生出一些細枝杈般的東西勾在下巴上,兩隻眼睛如死屍般混濁青白。
一陣淒厲如嬰兒啼哭的聲音突然從它嘴裡發出,聽得蕭然頭皮一緊,趕緊抄起了手裡的關山刀。他的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姥蟊,或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