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即將追上災民隊伍。
李二眼中不由得閃過一抹狂喜。
“快些!再快些!衝進去就能活命!”李二大聲怒吼著給自己打氣。
就在其即將成功混入災民隊伍的一刹那!
自災民隊伍中猛地踹出一腳。
“砰!”
猝不及防之下,李二直接向後重重倒去。
不待其從地上艱難爬起。
脖頸處便傳來一陣冰涼之感。
一把腰刀,不偏不倚地架在其脖頸處。
李二大口喘息著艱難抬頭。
只見一中年男子,正滿臉鄙夷地盯著自己。
“你......你是什麽人,我......我給您錢!你放我走。”李二艱難求饒道。
話音剛落。
李二便感覺脖頸一痛,隨即整個人迷迷湖湖地暈了過去。
“將他押下去,等六皇子殿下來了,交由其處置!”中年男子沉聲吩咐一句。
隨即看向不遠處手持各式各樣五花八門武器,疾衝而來的年輕人。
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笑容,隨即下令道:“將他們圍起來!不許放跑一個!”
刹那間,自四面八方傳來無數‘遵令’聲。
不待眾多精壯年輕人回過神來。
不遠處,數十身著皂衣的衙役正手持腰刀朝著這邊狂奔而來。
馬背上,見董興已然得手,且並未對災民造成太大影響。
許奕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氣。
隨即眼神中浮現一抹猶豫之色。
那便是,該如何處理眼前這群年輕人。
依照許奕一開始的想法,若是造成動亂,那便全殺了!殺一儆百!殺百儆萬!
但現在,並未造成惡劣影響。
那麽,是誅首惡?還是強勢鎮壓全部殺了?
幾乎是一瞬間,許奕心中便已然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
許奕抬起手,示意眾人減速。
待衝至包圍圈時,許奕勒停戰馬。
大聲道:“放下手中的武器!否則全部格殺勿論!”
話音落罷。
數十衙役紛紛摩拳擦掌,手中腰刀更是明晃晃的直滲人心。
三百守城士卒更是極為配合地齊刷刷向前邁出一步。
刹那間。以許奕為中心,匯集了方圓兩三裡數不清的目光。
“別殺我!別殺我!我現在就丟掉!”
“別殺我!我知道錯了!”
“大老爺們,我認罪,我認罪,只要不殺我,讓我幹什麽都行。”
一瞬間,原本氣勢洶洶的精壯年輕人,無不丟掉手中‘武器’雙膝跪地,不斷地朝著許奕所在叩首。
許奕沉聲道:“將他們全部綁了。”
“遵令!”數十衙役齊刷刷地大聲回應,隨即快速翻身下馬。
董興見狀,微微歎息一聲,歎息聲中充滿了可惜。
也不知其為何可惜。
董興快走兩步,抱拳道:“六皇子殿下,方才末將抓住一個人,那人被抓時,正被這群災民追殺。”
“那人現在何處?”許奕沉聲詢問道。
董興抱拳行禮,隨即看向身後,擺了擺手。
立即便有兩名喬裝打扮的士卒抬著已經暈厥過去的李二快步走來。
臨到近前,猛地將其摔在地上。
劇痛之下,李二迅速醒了過來。
“叫什麽名字?”許奕翻身下馬,厲聲質問道。
李二眼神中閃過一抹閃躲,剛想開口說話。
許奕便補充道:“那些年輕人已然被我抓住,若是騙我,小心後果。”
李二掙扎幾息,認命道:“李......李二。”
“張五在何處?大掌櫃在何處?”許奕沉聲審問道。
李二面上閃過一抹不自然,
隨即面色漲紅起來,伸手指向後方帳篷,大聲道:“在那邊,大人,那大掌櫃賞黃金百兩要殺小的啊!”“那些人都是收了大掌櫃好處的!這些人一個都不能放過啊大人。”
許奕不置可否地看了李二一眼。
隨即轉身看向趙守,吩咐道:“讓兄弟們先別綁了,押著李二去將那大掌櫃與張緝拿歸桉。”
趙守抱拳道:“遵令!”
待趙守與一眾衙役離去後。
許奕看向董興,平靜道:“董副將,還請麻煩一下將士們,將那未綁完的賊人全部綁起來!”
董興眼神中閃過一抹喜色,隨即略帶感激道:“末將遵令!”
話音落罷。
許奕轉身看向不遠處不知何時駐足觀望的災民。
見許奕轉身看來,大半災民目光中充滿了麻木之色。
少部分災民則直接低頭,不敢與許奕對視。
許奕心中稍定,並未多言,就這般緩緩掃向不遠處的災民。
片刻後。
董興快步走來,抱拳大聲道:“六皇子殿下,二百三十七人已全部捆綁完畢。”
與此同時。
趙守快步走來,低聲稟報道:“六爺,張五已經死了,那大掌櫃已被拿下。”
許奕轉身微微點頭,隨即看向董興,吩咐道:“董副將,麻煩將那二百三十七人全部押解到那處帳篷旁,隨後還請董副將組織人手,協助施粥正常進行。”
說著,許奕指了指不遠處數十衙役所在的那處大型帳篷。
董興聞言急忙抱拳道:“末將遵令。”
......
原本屬於大掌櫃的大型帳篷內。
許奕端坐於上首位置。
不斷地掂量著眼前堆積的大量金銀首飾以及金磚銀錠等物。
很難想象,一個小勢力的大頭目,竟能動用如此巨大數量的財貨。
可想而知,自旱災爆發以來,這群人究竟為禍了多少災民。
帳篷兩側,十名衙役手持馬鞭,不斷地審問著眼前的賊人。
自頭目開始,無一人能逃脫衙役們手中的馬鞭。
時間匆匆而過,眨眼間,便到了酉時過半。
黃昏已然正式降臨。
帳篷內的賊人早已換了一波又一波。
許奕亦是聽了接近半個時辰的慘叫聲與招供聲。
許奕緩緩起身,邁步走出帳篷。
此時的施粥剛剛結束。
隨著車隊而來的商行夥計與民夫們正快速地收拾起木桶等物。
許奕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隨即轉身看向身後的趙守低聲吩咐幾句。
待趙守策馬離去後。
許奕駐足許久,目光不斷地穿梭於災民與木料之間。
小半個時辰後。
天邊的彩霞愈發地紅了起來。
宣平門外,隨著施粥車隊的離去,重新陷入了寧靜之中。
略顯破舊的帳篷內。
許奕單手按在斬淵刀刀柄之上。
目光異常平靜地看向左右兩側二三十余位衙役與士卒。
沉聲下達著一條又一條命令!
隨著其一條條命令的下達,一個又一個士卒與衙役重重抱拳,隨即面色嚴肅地朝著帳外走去。
圍繞著破舊帳篷的五百士卒頃刻間全部動了起來。
這個黃昏,注定會成為一個染血的黃昏。
......
入夜。
皇城大明宮紫辰殿禦書房內。
正德帝身心疲倦地放下最後一本奏折。
斜靠在龍椅上,微閉著雙眼隨口問道:“詹竹,許奕今日都做了些什麽?”
詹竹低著頭回答道:“回陛下,六皇子殿下今日點卯時因常侍郎咆孝公堂,重打了其二十大板。”
“隨後單獨與京兆府工房眾人相談近半個時辰。”
“此後不久,便組織馬車大肆采辦木料,更是將馮家等一眾被抄家之人家中庫存的木料,全部運往了城外。”
話音落罷。
詹竹微微抬頭看向正德帝。
見其並無任何表示。
方才繼續開口說道:“未時左右,六皇子親自帶著兩千余木匠走去了城門。”
“據宣平門密探所說,六皇子好像帶人在城外興建粥棚。”
正德帝緩緩睜開雙眼,反問道:“城外不是已經有粥棚了嗎?為何還要興建?”
詹竹急忙低頭回答道:“回陛下,據宣平門密探所說,六皇子所建粥棚,比現有粥棚要小很多,覆蓋面也更加全面一些。”
“不務正業。”正德帝不滿地評價一句,隨即平靜道:“還有嗎?”
詹竹回答道:“方才收到密探秘報,城外有三夥小勢力火並,六皇子帶著一眾衙役與外出護送粥飯的董副將聯手將其平息了。”
“黃昏時分時,更是聯合董副將等一眾士卒,在城外大舉清洗各種為禍災民的勢力。”
正德帝聞言緩緩開口詢問道:“那董副將帶了多少人馬出城?許奕又帶了多少衙役?”
詹竹聞言心中一凜,急忙如實回答道:“回陛下,董副將此番出城,共帶了五百士卒護送粥飯,六皇子則帶了百余名京兆府衙役。”
不知為何,詹竹並未特意提起,有三百士卒是喬裝打扮過的。
正德帝微微點頭,平靜道:“朕知道了。”
話音落罷。
禦書房內陷入久久的死寂之中。
片刻後。
正德帝平靜道:“明日天亮後,著內閣擬旨,催促許奕盡快解決光化、景曜、芳林三門外的災民!”
“若再任由災民隨意走動,用不了多久便匯聚到玄武門外了!成何體統。”
光化門、景曜門、芳林門三道城門皆是位於長安城北面的城門。
距離皇城極近,亦是災民聚集最多之處。
往日裡正德帝什麽時候理會過那些災民?
此刻竟不知為何,一反常態地提起北城門的災民。
詹竹心中一凜,急忙拱手回答道:“遵旨。”
......
夜色漸晚。
宣平門外不知何時竟搭建起數十座偌大的帳篷。
數十帳篷錯落有序,儼然如同一座小型營寨一般。
無數支火把將那座小型營寨照耀的如同白晝一般。
數不清的人影在營寨中來回走動。
與此同時。
營寨中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可不知為何,營寨內的慘叫聲越大,營寨外的哭泣聲便越大。
一時間,宣平門外如同鬼蜮一般,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地滲人。
不過,若是細聽,便不難發現,那宣平門外的哭泣聲,分明是喜極而泣的聲音。
居中的一座帳篷內。
許奕端坐於上首臨時拚湊的桌桉上。
提筆緩緩書寫著一個又一個字符。
片刻後,一張潔白的宣紙上布滿了迥異於這個時代的字符。
許奕放下手中狼毫筆,目光陰沉地看向那張寫滿字符的宣紙。
不知為何,宣紙上明明寫的是數字。
可落在許奕眼中,卻只有兩個血淋淋的大字--吃人!
帳篷外忽然傳來一道腳步聲。
許奕將那寫滿數字的宣紙收起,抬頭看向門簾。
“六爺。”帳篷外趙守的聲音清晰傳入。
“進。”許奕收回目光平靜道。
門簾被人自外掀開。
趙守捧著厚厚一遝宣紙走了進來。
“六爺,這是剛搜查出來的帳目,現在除了西邊十幾個小頭目的聚集地還未搜查外,其余的全部搜完了。趙守邁步上前,將厚厚一遝宣紙放置於許奕桌桉邊緣。
得益於李二與大掌櫃等人的暴露。
許奕順藤摸瓜之下,將宣平門外近百個大小勢力全部連根拔起。
無論其隱藏的多深,只要有跡可循,便總會暴露出來。
更何況,為了求快求穩,許奕並未禁止衙役與士卒們使用各種慘無人道的審問手段。
許奕點了點頭詢問道:“西邊還有十幾個小頭目?”
趙守沉思幾息隨即回答道:“還有十三個。”
“京兆府五個,宣平門守城士卒八個。”許奕平靜吩咐道。
趙守面上閃過一絲糾結,低聲問道:“六爺,給京兆府的是不是少了一些?”
許奕輕笑著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不少了,再多他們的口袋就裝不下了。”
趙守面上閃過一抹尷尬,乾笑兩聲道:“我明白了六爺,這就下去吩咐。”
想要馬兒跑得快,豈能不給馬兒草?
許奕並非不知變通之輩。
相反,其心中始終有著一杆秤。
貪汙這種事情,歷朝歷代無論律法何等苛刻都無法徹底將其杜絕。
哪怕每日將十余位官員剝皮充草,亦無法徹底杜絕。
水至清則無魚。
這個道理許奕比誰都要明白。
因此,其始終堅守著心中的那杆秤。
即,貪汙可以,但不許超過某個界限,更不能以為禍百姓為基礎進行貪汙。
若是超出這個界限,其必誅之。
除此之外,那便是他可以默許你貪汙,甚至容忍你貪汙,但你不能既貪汙,又不辦實事。
這種人與蛀蟲、碩鼠又有何區別?
這種人不殺,難道還要留著過年嗎?
除此之外,還有一不足以對外人言的重要因素。
許奕望著空蕩蕩的偌大帳篷,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冷笑,腦海中赫然浮現出兩道身影。
其一為正德帝。
其二則為張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