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脖頸處,李清舒突然發現一道很細小的紅痕,她半蹲下身子褪去他上半身衣物,紅痕匯聚到身體竟成了一副奇怪圖案,她皺起眉頭。這案件恐怕超出安啟懷所能管轄范圍內了。
若是她沒看錯,這圖案和那起有名的無頭屍案很像,她手裡握著刀雙手平攤,眸子的視線落在宋景昭身上,她動唇輕聲道:“宋大人。”
宋景昭從剛才視線就未成離開過她,直到她叫他,他波瀾不驚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暗光,輕輕邁著步子走過去。
冷風拂過,靈堂內的燈光閃爍跳動,而外面籠罩層層手提燈籠的微光,舞動的白色喪幡,無端露出幾分恐怖之意。
李清舒長呼一口氣,用意志控制住想要顫抖的雙手,她閉上眼睛,這個圖案讓她不斷在腦海中拚湊出整座山莊都是無頭屍體的場景。
原本闔家歡樂的日子,那莊子本是一家經商人戶所住之所,可就是那年響起的十七聲爆竹中,留下了十七具無頭屍,被血洗過的房間,到現在這案子都沒能水落石出。
可這圖案竟又出現在世上,是什麽意思?曾經的凶手又開始四處行凶了嗎?可這楊大人和凶手有什麽關系?
她想得越細,越按不住微微抖動的右手,她仔細檢查他身體各處,確定沒有其它致命傷,目光又落在屍身雙腿上,她手放在大腿關節上精準找出異常。
拿出剖驗小刀,她又快又準地劃開他膝蓋關節的皮肉,外表看似皮色正常,裡面的肉腐化成膿,一旁的人只看見白色氣味腥穢,不僅稀薄而且多到淋漓不盡。
見過世面的安啟懷和安靜站著的楊不休都忍不住皺眉,捂住口鼻。
她神情帶著平靜,把所有東西歸置原位,再將楊大人的屍身恢復原貌。
“李仵作,如何?”安啟懷一開口就將她拉回現實。
“楊大人死因是頭骨正心處插入了被火燒過的鐵釘不錯,只是······”李清舒皺起眉頭,頗為猶豫。
宋景昭開口道:“可是有問題?”
李清舒開口道:“我見楊大人膝蓋處骨骼處局部漫腫,白膿甚多,大腿關節處已有死骨,恐怕是附骨疽,這病症狀在寒熱往來中,筋骨疼痛,表面看上去不紅不熱,但痛如錐刺,不能屈伸轉動,得病者必定常年喝藥。”
“按道理來說,若是生前被人用鐵釘刺入頭骨內,楊大人的神情必然痛苦不堪,周圍必定有掙扎過的痕跡,而當日在驛站中我仔細查探過四周都沒有其他痕跡,”
一般人生前受到別人攻擊,都會自回擊,現在這情況,那楊大人平日裡喝的藥都顯得十分可疑了。
宋景昭讓人把楊大人身邊服侍的人,以及大夫都叫到此處來。
李清舒按照仵作該有的結束過程,將他衣服穿上,把屍身整理乾淨整潔後,退後到楊二郎君的屍身邊,忽然腦子裡面有一味藥一閃而過。
渾身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小廝讓人抬了進來,他翕張著嘴巴,神情痛苦想說些什麽,可只要輕輕一動,額頭便會冒出豆大般的汗珠滾滾落下。
宋景昭邁著步子停在他身前,蹲下身子後,他把手伏在他手臂上,又幫他拿去不知何時粘在衣物上的野草,勾起唇角笑如春風道:“你想說話嗎?”
小廝用力點頭。
他沒再說話,只是找李清舒借了一根針,直接扎在小廝某處穴位上,“你現在可以開口說話了,我且問你,你家大人平日在服用什麽藥?”
小廝神情閃躲,
不自信道:“八珍湯。” 李清舒似乎是意識到什麽,眼中帶著悲憫,而宋景昭此時卻轉過頭,倆人眼神對視,看見她搖頭。
宋景昭一瞬間就明白了,擲地有聲道:“說謊!”
他接著問:“將當日情形一五一十說出。”
強大的氣場鋪天蓋地的滲透到四周。
“當日大人隻讓我送完藥就在門外伺候,我蹲在門口晚上不小心打個盹,只是晚間好似聽到裡面有打翻燭台的聲音,可正當我想進去時,大人竟然開口讓我去幫他備藥,大人經常不定時吃藥,我以為和往常一樣。”
“沒注意,便去了一趟藥房,回來便發現大人死了。”
原本很安靜的李清舒突然開口道:“若我沒猜錯,你家大人平日為了忍住疼痛,偷偷服用了凝香丸了吧?”
聽到“凝香丸”三個字,在場人大驚失色,尤其是戴孝的楊不休直接炸出來厲聲指責道:“你這小姑娘在胡說些什麽?”
這凝香丸原本是味好藥,只不過後來與江湖中一私密組織扯上, 從此便成了禁藥。
而宋景昭在聽到這三字後,眼神有一絲變化,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多了些探究。
可李清舒想說的話還未說完,她接著道:“若我沒猜錯,楊大人因為附骨疽腿痛難忍,私自服用凝香丸後,有一瞬間失去意識感受不到疼痛的存在。”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凶手出現將鐵釘一點點捶進他頭骨內,而且還是讓楊大人親眼看著自己一點點死去。”
一瞬間,屋內鴉默雀靜,針落可聞,讓人一點點受折磨,看著自己生命逝去,這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在確定楊大人死因後,安啟懷又讓人帶著去看楊二郎的屍身。
而路上,跟在一行人身後的李清舒忍不住抬頭打量這位小國公爺,他身上有太多傳奇色彩,實在很難讓人不好奇,也不知道說書先生說得與他有關的故事是不是真的。
“砰!”
她正想得入迷,腳步下意識放慢了些,不曾想在楊二郎的靈堂門口,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肩頭,頭直接磕在門框上。
她捂著額頭,順著被撞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頭髮凌亂,神情呆滯衣著普通,渾身唯一昂貴物品便是她頭上金釵的女子發癲似得坐在地上。
“死了,死了,都死了。”
她口中不斷重複這段話,而正前方向便是楊二郎君的靈堂,棺槨此刻靜悄悄孤零零地躺在正中間,他沒有楊大人那麽複雜的祭奠品,甚至連夜間燒的蠟燭都黯淡許多。
楊不休皺起眉頭詢問身邊丫鬟:“怎麽讓姨娘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