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結束,最後一個問題,蘇岑沒有選,直接提交了答案。
出考場的時候,他還在思考那個問題。
你,是人類嗎?
如果把這個問題告訴其他人,相比會引來一陣嘲笑吧。
課間聽著那些同學的議論,蘇岑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做過的那些題,和其他人議論的試題,幾乎完全不同。
“夢夢!”
“怎麽啦?”
夏夢側目看過來,水靈的眼睛輕輕眨了眨。
“你,是人類嗎?”
蘇岑看著她的眼睛,很是認真地問道。
夏夢眨巴著眼睛,精致的小臉上有過一絲錯愕。
半晌,她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抹了抹蘇岑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
“呼~阿巴阿巴,沒病就好鴨。”
她沒有回答蘇岑的問題,明明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最後一題,你的答案是什麽?”
蘇岑繼續問道。
“唔~我不記得了鴨。”
夏夢微微嘟著嘴,搖了搖頭,隨後歪著小腦袋看向他,笑得一臉天真無邪。
蘇岑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辦公室裡,崔老師看著後台的心理測試評定記錄,單獨整理出來了一份紙質文檔。
“怎麽樣?找到了有可能覺醒的人嗎?”
辦公室的門推開了,伴隨著一陣薰衣草的香氣,出現在門口的女子戴著遮陽帽,一雙驚豔的紫羅蘭色眼眸在陽光下燁燁生輝。
她一邊走,一邊吃著煎餅果子,腳下踩著長筒靴,步子很是優雅。
“你自己看吧。”
崔老師眼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將那份紙質檔案遞了過去。
紫瞳女子伸手接過,大致瞟了一眼,微微蹙眉。
“見鬼,竟然真的找到了!”
“這個回答,已經可以確認是覺醒者無疑了。”
說罷,她便將手中的檔案扔進了碎紙機。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他最後一個大題空著。”
“那不重要,如果他不是覺醒者,就不會在這個選擇上有任何猶豫。”
紫瞳女子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倦。
“看來我們在這個地方有得忙了,唉,本來打算摸魚的。”
“接下來怎麽辦?將他帶回伊甸園嗎?”
崔老師的表情變得嚴肅。
“看他個人的意願吧,並不是所有同類,都願意跟我們走的。”
“可是距離古神【赫菲斯托斯】蘇醒,只剩下一年的時間。
用來審判這位古神權能的聖劍【斷鋼】早已遺失。
我們需要集合所有可以使用的有生力量,才能在接下來的戰爭中贏得一絲希望。”
……
“蘇岑是誰?出來一趟!”
說話的是一名性格冷酷的紅發男孩。
那雙眼睛是橘紅色的,眸中像是有一團燃燒的火焰。
班上的學生們,見了那男生特殊的長相,紛紛議論起來,用驚訝的眼神打量著他的面容。
“這個,就是覺醒者嗎?”
“好特別啊。”
“你看他的眼睛,和我們都不一樣。”
“他找蘇岑幹什麽?”
“不清楚,好像是鎮上聯系上級,派遣過來執行獵殺任務的吧。”
“蘇岑接觸過魔物,應該是來找他了解一些信息。”
蘇岑聞言,面色平靜地出了門。
看向面前異色眼眸的男孩,
他的語氣生分又不失禮貌。 “你好,請問有什麽事?”
“我是執行獵殺任務的,你接觸過萇鬼?”
那男孩的性格比較直,開門見山地道。
“嗯,那個怪物,叫做萇鬼?”
蘇岑試探性地問道。
盡管從九月那裡知道了它的真名,蘇岑仍舊想要知曉關於它更多的信息。
“你跟我來。”
紅發男孩看了看教室裡投過來的視線,朝著樓下走去。
蘇岑跟在他的身後,沒一會兒就在遠處看見了幾個聚在一起的少年。
三男兩女,全部是異色瞳,有的是像蛇那般的豎瞳,還有的像是鷹隼的眼睛。
其中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一個頭上頂著貓耳的女孩,身後還有一條黑色的貓尾。
加上帶路的這個紅發男孩,正好六個人。
這些少年們坐在校園花壇裡的長椅和秋千上,彼此閑聊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穿行在學校裡來去匆匆的學生和老師們,不時投過去好奇的眼神。
他們所在的位置沒有人靠近,像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
有女孩子比較好奇,正準備湊過去仔細觀察,覺醒者團體中那個豎瞳的女孩子卻是扮了個鬼臉,伸出分叉的,像蛇一樣的舌頭。
“呀!”
“啊啊啊!”
那兩女孩子尖叫起來,挽著彼此的胳膊趕忙跑完了。
“咯咯~”
那蛇瞳女孩見狀,頓時捧腹大笑,笑聲很是清越,像是風中搖曳著的銀鈴。
“別嚇她們了,收斂一點。”
一旁的女孩藍眼嬌小女孩推了推她的胳膊,聲音很輕很柔。
“我不喜歡她們看我,有什麽好看的嘛。”
“她們看阿蘭應該更多吧。”
阿蘭指的是那個長著貓耳和貓尾的女孩子。
她蹲在長椅上,目光警惕,像是生性多疑冷漠的野貓。
“我的那些夥伴,他們不喜歡和常人接近,也不善於交際。”
“不要盯著她們看,她們脾氣不是很好。”
紅發男孩的語氣溫和了一些。
“我知道的。”
蘇岑微微頷首。
“能跟我說說,你那天遇到萇鬼的情況嗎?”
“前幾天,雷雨天鎮上的高壓電網出現了故障,它撕開了鐵絲網,然後跑到了鎮上。”
“第二天我在那個洞口的附近,聽到了已經不在的姐姐,在呼喚我的名字。”
“嗯,萇鬼能入侵人的意識,知曉人心裡最渴望聽見的聲音。”
“你還記得它的樣子嗎?”
“記得,沒有眼皮,整個猩紅的眼球都是突出來的,眼眶周圍暴出來很多青黑色的血管,皮膚是慘白色的,很惡心的顏色。”
“暴食者?”
紅發男孩聞言,微微皺眉。
“暴食者,那是什麽?”
“萇鬼裡面的特殊變種,吸收能力很差,因而體質較為孱弱。”
“但正因如此,它不管怎樣進食,都無法緩解饑餓,所以對食物的需求極度旺盛。”
“一般的萇鬼捕食周期是三天,而暴食者的周期短到只有一天,甚至是半天。”
“這樣的變種對人的威脅比正常的萇鬼還要大。”
蘇岑聞言,心中不禁有了些想法。
接著,紅發男孩又向他問了萇鬼出現的地點,大致時間,受害者的家庭住址等等。
這樣可以大致推算出萇鬼的活動范圍,以及它捕獵的區域。
“我想問一下,萇鬼,有那些捕食的習性和特征呢?”
蘇岑輕聲問道。
“萇鬼喜食內髒,生性多疑,捕獵的時候喜歡品嘗獵物的恐懼。”
“品嘗……恐懼?”
“對的,它能感知到獵物的情緒和精神波動,獵物越是恐懼,它就越是能從狩獵中感到興奮。”
“萇鬼不喜歡直接殺死獵物,它盯上獵物後,不會第一時間出手捕殺。”
“而是會想盡辦法使其感受到恐懼,然後一點點擊垮獵物的精神意志,從身體和精神上施加折磨。”
“直到獵物失去反抗能力,精神崩潰了,它才會給予獵物致命一擊。”
“被它盯上的獵物,有逃脫的可能嗎?”
蘇岑聞言,心裡微微有些不安。
“萇鬼會同時鎖定很多獵物,然後逐一“拜訪”,並優先殺死恐懼最甚的獵物。”
“它會將恐懼留給其他被鎖定的目標,令其提心吊膽。”
“然後,在獵物們放下警惕的時候,便是它再次出現之時。”
紅發男孩說著,看了蘇岑一眼,然後叮囑了一句:“它會出現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時候,你要小心。”
“嗯,我明白了!”
蘇岑聞言,對這個同樣不善交際,性格冷酷的男孩,有了些好感。
“萇鬼有什麽弱點嗎?”
“你問這個幹什麽?”
“沒什麽,就是想問問。”
“萇鬼的身體構造和人類幾乎一致,連內髒的分布也相差無幾,它腹部的左上方,靠近肋骨下面的位置,是肌肉和皮膚最柔軟,也是要害所在。”
“從那個地方刺穿它的內髒,就可以致死。”
紅發男孩耐著性子解釋了一番。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蘇岑聞言,心裡悄然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兩人告別的時候,蘇岑無意中看向那些覺醒者所在的團體。
和那個蛇瞳的女孩四目相對。
蛇瞳女孩目露凶光,吐出了鮮紅的蛇信子。
蘇岑卻是微微一笑,從那個常人眼裡有些可怕的女孩身上,察覺到了一絲可愛。
“嗯?”
蛇瞳女孩神色微怔,有些費解,旋即收斂了表情,回了一個微笑。
目光帶著絲絲狡黠的味道,活像是一條含著毒液的蛇。
“竟然不怕我?那個男孩子看起來很有趣呢。”
“也許,是因為他見過了更恐怖的東西。”
紅發男孩淡淡地道。
“都打聽清楚了嗎?”
“確認是萇鬼無誤,還是隻暴食者。”
“哦?那今晚的任務看來要有些變動了。”
“萇鬼只有一隻,我們有六個人,獵殺完成後,積分恐怕不夠,離導師發下來的指標差了點。”
“這個不是問題,紫蘇導師說,我們協助鎮上的獵人,清理掉外面的食人鼠,同樣可以獲得學分。”
“真的假的?這種低級的魔物也能加學分?”
“那這樣一來,我們得在這裡多停留幾日了。”
“總感覺有點不對勁,這種湊數又敷衍的任務,像是在混時間。”
“不用想了,應該是導師擺爛了,想趁著外出派遣摸魚。”
一旁聲音輕柔的藍眼女孩扶著額,無奈地道。
“什麽嘛,我們怎麽跟了這麽鹹魚的導師?這樣下去,能不能通過期末考核都是問題!”
蛇瞳女孩微微嘟著嘴,忍不住抱怨起來。
入夜,蘇岑回到家,簡單地買了兩個饅頭,就著清水解決了晚餐。
他對食物沒那麽多要求,能吃飽就行。
晚上家裡只有他一個人,蘇岑有些不放心,想起白天那個紅發覺醒者對自己過的話,不由得有些擔憂。
那個怪物,不僅盯上了他,也盯上了夏夢。
只要它沒有死,就一定會再找上門來。
不能放松,一定要保持警惕。
蘇岑這樣想著,將門窗都關好,仔細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疏漏,然後將櫃子搬了過來,頂住門。
“萇鬼是夜行生物,害怕陽光,只要撐過今晚,就沒事了吧。”
“只要等到白天,九月就會回來,有它在,萇鬼就不敢靠近。”
蘇岑這樣想著,回了房間準備睡覺。
蓋上被子,把頭蒙在被子裡,他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鬼不會攻擊躲在被子裡的人吧?
開什麽玩笑,這樣想的人都是沒有真的遇見過鬼。
你可是真的見過那個鬼怪!
夜逐漸深了,蘇岑輾轉反側,睡意全無。
“等我睡著了,它再出現,我豈不是死定了?”
蘇岑這樣想著,覺得自己今晚不能就此睡去。
他從床上坐起身,穿好衣服,拿著父親的獵刀,推開房間門,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握著那把獵刀,感受著手心冰涼的觸感,他才找到了些許安全感。
他將那把刀抱在懷裡,死死盯著那扇門。
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唾沫,如鯁在喉。
屋子裡很安靜,只有牆壁上的掛鍾針走動時,發出微弱的聲響。
嘀嗒,嘀嗒。
“今晚別睡了,熬過一宿就好。”
蘇岑打開了客廳裡的燈,還有客廳裡的那個舊電視機。
現在的時代,網絡通信受阻,只有少數用特殊加密技術搭建起來的基站和網絡平台,比如今天心理測試用的【伊甸】,能正常運行。
衛星鍋這樣的舊技術,受到的干擾比較小,所以沒有被取締。
棲風裡這樣的偏遠小鎮,就有不少戶人家還在用衛星鍋。
電視屏幕上冒著雪花,時不時發出嘈雜的呲呲聲,蘇岑將聲音調得很大,好讓屋子裡變得喧嘩起來。
人在孤獨一人的時候,是受不了黑暗且安靜的環境的。
時間行至深夜,蘇岑抱著獵刀,眼皮略有些沉重。
他靠在沙發上,閉上眼,將獵刀抱緊了一些。
接著,他控制不住睡意,開始搖頭晃腦。
瞌睡了沒一會兒,蘇岑的身子往身側一傾,他陡然驚醒。
趕忙坐正了身子,左右看了看。
“該死的!你不能睡!”
“不能睡,如果睡了,很可能會死。”
蘇岑搖了搖頭,反覆告誡著自己,他跑去衛生間,接了一盆冷水,洗了把臉,好讓自己更加清醒。
眼皮耷拉著,似有千斤重,眼眶開始酸澀,泛起刺痛。
回到客廳,蘇岑正襟危坐,一手放在大腿上,每當有了些睡意,就狠狠恰上一把。
饒是如此,他也感覺自己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小。
就在他手上的力度變得輕飄飄的,身子再一次往沙發上傾倒時,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一股力量,迫使他站了起來。
“想死,你就睡吧!”
他咬了咬牙,奮力從刀鞘中抽出了刀,雙手持握在一起。
牆壁上的掛鍾仍舊慢慢走著,時間已經接近凌晨。
今夜,特別漫長。
深夜頻道,電視裡播放著的是一些上世紀的電影,以前他和鍾丘一起看過。
比如現在,正在播放的電影是《大塊頭有大智慧》。
正好放到了男主角去撥樹上的樹葉的那一段。
樹葉撥開後,浮現在面前的,是一個瞪大了眼睛,臉色慘白的人頭。
像是要透過電視屏幕,與屏幕前的人對視。
蘇岑嚇了一個激靈,趕忙換了台。
“瑪卡巴卡~瑪卡巴卡~”
緩解了一會兒恐懼,蘇岑又換了台。
恰好調到了霓虹自治區的一些動作片,這也算是那地方的傳統了。
怎麽是這個啊?
蘇岑看得有些臉紅,下意識地別開視線,但眼睛卻不受控制地往那裡瞟。
然後臉越來越紅,心跳得越來越快。
這時候蘇岑頭頂上仿佛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天使,還有一個小惡魔。
天使:“換台吧!”
惡魔:“算了吧,要不就看這個好了。”
天使:“噠咩喲,不可以瑟瑟!”
惡魔:“就要瑟瑟!”
爭論了很久,也沒有答案。
蘇岑沒有換台,只是到了激戰正酣之際,聲音越來越大。
擔心被鄰居聽到,蘇岑趕忙換了台。
“瑪卡巴卡~瑪卡巴卡~”
“呼~是不是我太緊張了?覺醒者正在緝捕它,應該不會來找我吧。”
蘇岑長舒了一口氣,正要放下警惕,準備趴在沙發上睡一場。
屋裡的電閘突然閃過一陣火花。
房間裡黑了下去,頭頂的光消失了,電視屏幕也熄了。
只剩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還有死寂般的寂靜。
蘇岑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起身,握緊了手裡的刀,手背青筋暴起。
“跳閘了嗎?”
黑暗中,蘇岑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還有時鍾走動的聲音。
黑暗中傳來了腳步聲,很輕快,像是少女的腳步。
嗒!嗒!
蘇岑皺了皺眉,輕輕咬了咬舌尖,屏息以待。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蘇岑看向那扇門,汗毛炸起來,脊背猛地一顫。
“小岑,我來找你玩啦!”
“開開門鴨,小岑!”
門外傳來夏夢的聲音,讓他有些心安。
蘇岑緊繃的心情竟然在聽到夏夢的聲音以後,變得放松下來。
不對!
“它會出現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時候!”
蘇岑緊緊那扇門,屏住了呼吸,沒有出聲。
黑暗中,他的心跳加快了。
那個怪物,它就在門外,應該也能聽見他的心跳。
他在害怕。
“呵呵~小岑,快點開門嘛。”
撒嬌的聲音,笑起來的聲音,也和夏夢別無二致,甚至讓蘇岑都感到了自我懷疑。
門外的那個人,會不會真的是夏夢?
那個人影,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了窗格邊。
窗格外面,浮現出一片朦朧的人影。
“嘻嘻,我看到你了哦。”
蘇岑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小腿開始顫抖,握刀的手都有些不受控制。
“開門嘛~”
那個朦朧的面容,蘇岑看不清它的五官。
但他知道,那個東西的眼睛,現在就看著他,品嘗著他的恐懼。
恐懼,漸漸彌漫上心頭。
可蘇岑覺得,自己除了恐懼,應該還能擠出點什麽。
他集中自己的精神,在心裡告誡著自己。
你給我,勇敢一點!
你在抖什麽?
鍾丘和方靜秋慘死的模樣在腦海中悄然浮現,還有那個怪物的譏笑。
蘇岑咬緊了牙關,在意識的作用下,他漸漸將這股恐懼壓下,握刀的手不再顫抖。
他抬起刀刃,將獵刀的鋒芒對準了那個窗外的鬼怪。
它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凝視著蘇岑,像是一道無法僭越的深淵。
少年凝視著那深淵,和它對峙著,眼裡飽含怒火。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
持續了整整一分鍾,蘇岑整個人都像是被摁在水潭裡,將要窒息一般。
終於,在蘇岑的精神瀕臨崩潰之時,它消失了。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蘇岑癱軟在沙發上,大口喘著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眼角像是要滲出淚滴。
他不知道,原來一分鍾可以如此漫長。
他真的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謝天謝地,自己還活著。
蘇岑枕在沙發上,暗自慶幸。
應該,可以安穩地睡上一場了。
一刻鍾後,門外突然響起了少女奔跑時的腳步聲和悲鳴。
“啊啊!”
“小岑,你快來救我!有怪物!”
“咚!咚咚!”
敲門聲像是密集的鼓點,能讓人感受到瀕死之人掙扎時的絕望。
蘇岑趕忙從沙發上起身,如臨大敵。
“快開門啊,小岑!”
門外夏夢的聲音,帶著沙啞和絕望。
蘇岑頭腦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從沙發上起身,有些茫然地朝著門邊走去。
“小岑!救我!”
“爸爸媽媽,都被它殺死了!”
少女啜泣著,像是受了傷的小動物,發出輕聲的幽咽。
“夢夢!”
蘇岑下意識地喊了出來。
難道真的是夏夢嗎?
夢夢的爸爸媽媽,也被它殺死了?
不對,也許這是那個怪物的圈套,它在欺騙你!
不能去!
蘇岑的手搭在門鎖上片刻,又趕緊收回。
可是,如果門外真的是夏夢呢?
她就要,被那個怪物殺死了?
你要坐視不理嗎?
蘇岑有些不知所措。
哪怕門外是夏夢的可能只有百萬分之一,他也無法坐視不理。
“小岑,它就要過來了!”
“啊啊!”
少女的哭泣聲裡,夾雜著怪物的嘶吼。
一扇門的距離,隔絕著生死。
蘇岑的手指又一次搭在了門鎖上,正當他準備打開之時,九月的話像是跨越了時間的洪流,在耳邊響起。
“晚上不要給任何人開門,不管聽到了什麽聲音,都不要管!”
蘇岑瞪大了眼睛,像是觸電一樣,趕忙收回手指,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往後挪了挪,握緊手裡的獵刀。
“小岑……”
少女孤立無援的聲音聽來讓人心碎,緊接著傳來一陣慘叫,伴隨著血肉被撕裂的聲音。
“啊啊啊!”
“哢噠!哢噠!”
是野獸的齧齒啃食血肉和骨頭的聲音。
在門外響起的時候格外瘮人。
血腥味像暗湧的潮汐,撲面而來。
在這個瞬間,他真的以為夏夢死了。
眼角,無法抑製地滲出熱淚。
只有一扇門的距離,他沒有打開,讓夏夢死在了門外。
可是,他不敢開門。
夢夢死了……
這樣的想法一直縈繞在蘇岑心間,揮之不去。
他很想打開門,一探究竟。
可是他不能,那扇門開啟後,通往的方向是黃泉。
在這種漫長到讓人絕望的氣氛中,蘇岑握著刀,渾渾噩噩地等了整整一夜。
直到清晨, 窗外的夜色散去,麻雀站在樹梢上嘰嘰喳喳地哆嘴。
伴隨著少女輕快的腳步,還有哼唱。
“咚咚咚!”
門外又一次響起了敲門聲。
“懶蟲小岑,趕快起床,上學要遲到啦!”
夏夢的聲音,清脆得像是百靈鳥。
蘇岑聞言,死寂的眼眸中有了一絲生氣,很快就被劫後余生的喜悅所佔據。
他從地上爬起身,腿腳麻木得失去了知覺,幾乎是拖著腿在走路。
他挪開櫃子,手指顫抖著打開門。
在開門之前,他甚至還在想,門外的真的是怪物該怎麽辦。
門開了,清晨的微風和光線一起湧了進來。
門前站著的,穿著白裙的少女,笑靨如花。
“呐~給你熱好了牛奶!”
夏夢笑吟吟地遞過去一瓶熱牛奶。
蘇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抱得很緊。
“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
他身子抖得厲害,輕聲呢喃著。
“小岑,你怎麽啦?”
看著蘇岑紅腫的眼眶,還有眼裡的血絲,夏夢有些心疼。
“昨天晚上,那個東西又來找我了,我以為,我以為你死了……”
蘇岑抱她抱得很緊,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一旁早起的鄰居,蓬頭垢面地出了門去倒痰盂,時不時看向兩人。
夏夢俏臉有些泛紅,嗅著他身上的氣息,微微有些害羞。
“我這不是好好的嘛。還有,別抱我了,被人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