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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道者之瞳》一十七、當惡魔來敲門
  考試結束,最後一個問題,蘇岑沒有選,直接提交了答案。

  出考場的時候,他還在思考那個問題。

  你,是人類嗎?

  如果把這個問題告訴其他人,相比會引來一陣嘲笑吧。

  課間聽著那些同學的議論,蘇岑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做過的那些題,和其他人議論的試題,幾乎完全不同。

  “夢夢!”

  “怎麽啦?”

  夏夢側目看過來,水靈的眼睛輕輕眨了眨。

  “你,是人類嗎?”

  蘇岑看著她的眼睛,很是認真地問道。

  夏夢眨巴著眼睛,精致的小臉上有過一絲錯愕。

  半晌,她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抹了抹蘇岑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

  “呼~阿巴阿巴,沒病就好鴨。”

  她沒有回答蘇岑的問題,明明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最後一題,你的答案是什麽?”

  蘇岑繼續問道。

  “唔~我不記得了鴨。”

  夏夢微微嘟著嘴,搖了搖頭,隨後歪著小腦袋看向他,笑得一臉天真無邪。

  蘇岑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辦公室裡,崔老師看著後台的心理測試評定記錄,單獨整理出來了一份紙質文檔。

  “怎麽樣?找到了有可能覺醒的人嗎?”

  辦公室的門推開了,伴隨著一陣薰衣草的香氣,出現在門口的女子戴著遮陽帽,一雙驚豔的紫羅蘭色眼眸在陽光下燁燁生輝。

  她一邊走,一邊吃著煎餅果子,腳下踩著長筒靴,步子很是優雅。

  “你自己看吧。”

  崔老師眼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將那份紙質檔案遞了過去。

  紫瞳女子伸手接過,大致瞟了一眼,微微蹙眉。

  “見鬼,竟然真的找到了!”

  “這個回答,已經可以確認是覺醒者無疑了。”

  說罷,她便將手中的檔案扔進了碎紙機。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他最後一個大題空著。”

  “那不重要,如果他不是覺醒者,就不會在這個選擇上有任何猶豫。”

  紫瞳女子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倦。

  “看來我們在這個地方有得忙了,唉,本來打算摸魚的。”

  “接下來怎麽辦?將他帶回伊甸園嗎?”

  崔老師的表情變得嚴肅。

  “看他個人的意願吧,並不是所有同類,都願意跟我們走的。”

  “可是距離古神【赫菲斯托斯】蘇醒,只剩下一年的時間。

  用來審判這位古神權能的聖劍【斷鋼】早已遺失。

  我們需要集合所有可以使用的有生力量,才能在接下來的戰爭中贏得一絲希望。”

  ……

  “蘇岑是誰?出來一趟!”

  說話的是一名性格冷酷的紅發男孩。

  那雙眼睛是橘紅色的,眸中像是有一團燃燒的火焰。

  班上的學生們,見了那男生特殊的長相,紛紛議論起來,用驚訝的眼神打量著他的面容。

  “這個,就是覺醒者嗎?”

  “好特別啊。”

  “你看他的眼睛,和我們都不一樣。”

  “他找蘇岑幹什麽?”

  “不清楚,好像是鎮上聯系上級,派遣過來執行獵殺任務的吧。”

  “蘇岑接觸過魔物,應該是來找他了解一些信息。”

  蘇岑聞言,面色平靜地出了門。

  看向面前異色眼眸的男孩,

他的語氣生分又不失禮貌。  “你好,請問有什麽事?”

  “我是執行獵殺任務的,你接觸過萇鬼?”

  那男孩的性格比較直,開門見山地道。

  “嗯,那個怪物,叫做萇鬼?”

  蘇岑試探性地問道。

  盡管從九月那裡知道了它的真名,蘇岑仍舊想要知曉關於它更多的信息。

  “你跟我來。”

  紅發男孩看了看教室裡投過來的視線,朝著樓下走去。

  蘇岑跟在他的身後,沒一會兒就在遠處看見了幾個聚在一起的少年。

  三男兩女,全部是異色瞳,有的是像蛇那般的豎瞳,還有的像是鷹隼的眼睛。

  其中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一個頭上頂著貓耳的女孩,身後還有一條黑色的貓尾。

  加上帶路的這個紅發男孩,正好六個人。

  這些少年們坐在校園花壇裡的長椅和秋千上,彼此閑聊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穿行在學校裡來去匆匆的學生和老師們,不時投過去好奇的眼神。

  他們所在的位置沒有人靠近,像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

  有女孩子比較好奇,正準備湊過去仔細觀察,覺醒者團體中那個豎瞳的女孩子卻是扮了個鬼臉,伸出分叉的,像蛇一樣的舌頭。

  “呀!”

  “啊啊啊!”

  那兩女孩子尖叫起來,挽著彼此的胳膊趕忙跑完了。

  “咯咯~”

  那蛇瞳女孩見狀,頓時捧腹大笑,笑聲很是清越,像是風中搖曳著的銀鈴。

  “別嚇她們了,收斂一點。”

  一旁的女孩藍眼嬌小女孩推了推她的胳膊,聲音很輕很柔。

  “我不喜歡她們看我,有什麽好看的嘛。”

  “她們看阿蘭應該更多吧。”

  阿蘭指的是那個長著貓耳和貓尾的女孩子。

  她蹲在長椅上,目光警惕,像是生性多疑冷漠的野貓。

  “我的那些夥伴,他們不喜歡和常人接近,也不善於交際。”

  “不要盯著她們看,她們脾氣不是很好。”

  紅發男孩的語氣溫和了一些。

  “我知道的。”

  蘇岑微微頷首。

  “能跟我說說,你那天遇到萇鬼的情況嗎?”

  “前幾天,雷雨天鎮上的高壓電網出現了故障,它撕開了鐵絲網,然後跑到了鎮上。”

  “第二天我在那個洞口的附近,聽到了已經不在的姐姐,在呼喚我的名字。”

  “嗯,萇鬼能入侵人的意識,知曉人心裡最渴望聽見的聲音。”

  “你還記得它的樣子嗎?”

  “記得,沒有眼皮,整個猩紅的眼球都是突出來的,眼眶周圍暴出來很多青黑色的血管,皮膚是慘白色的,很惡心的顏色。”

  “暴食者?”

  紅發男孩聞言,微微皺眉。

  “暴食者,那是什麽?”

  “萇鬼裡面的特殊變種,吸收能力很差,因而體質較為孱弱。”

  “但正因如此,它不管怎樣進食,都無法緩解饑餓,所以對食物的需求極度旺盛。”

  “一般的萇鬼捕食周期是三天,而暴食者的周期短到只有一天,甚至是半天。”

  “這樣的變種對人的威脅比正常的萇鬼還要大。”

  蘇岑聞言,心中不禁有了些想法。

  接著,紅發男孩又向他問了萇鬼出現的地點,大致時間,受害者的家庭住址等等。

  這樣可以大致推算出萇鬼的活動范圍,以及它捕獵的區域。

  “我想問一下,萇鬼,有那些捕食的習性和特征呢?”

  蘇岑輕聲問道。

  “萇鬼喜食內髒,生性多疑,捕獵的時候喜歡品嘗獵物的恐懼。”

  “品嘗……恐懼?”

  “對的,它能感知到獵物的情緒和精神波動,獵物越是恐懼,它就越是能從狩獵中感到興奮。”

  “萇鬼不喜歡直接殺死獵物,它盯上獵物後,不會第一時間出手捕殺。”

  “而是會想盡辦法使其感受到恐懼,然後一點點擊垮獵物的精神意志,從身體和精神上施加折磨。”

  “直到獵物失去反抗能力,精神崩潰了,它才會給予獵物致命一擊。”

  “被它盯上的獵物,有逃脫的可能嗎?”

  蘇岑聞言,心裡微微有些不安。

  “萇鬼會同時鎖定很多獵物,然後逐一“拜訪”,並優先殺死恐懼最甚的獵物。”

  “它會將恐懼留給其他被鎖定的目標,令其提心吊膽。”

  “然後,在獵物們放下警惕的時候,便是它再次出現之時。”

  紅發男孩說著,看了蘇岑一眼,然後叮囑了一句:“它會出現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時候,你要小心。”

  “嗯,我明白了!”

  蘇岑聞言,對這個同樣不善交際,性格冷酷的男孩,有了些好感。

  “萇鬼有什麽弱點嗎?”

  “你問這個幹什麽?”

  “沒什麽,就是想問問。”

  “萇鬼的身體構造和人類幾乎一致,連內髒的分布也相差無幾,它腹部的左上方,靠近肋骨下面的位置,是肌肉和皮膚最柔軟,也是要害所在。”

  “從那個地方刺穿它的內髒,就可以致死。”

  紅發男孩耐著性子解釋了一番。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蘇岑聞言,心裡悄然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兩人告別的時候,蘇岑無意中看向那些覺醒者所在的團體。

  和那個蛇瞳的女孩四目相對。

  蛇瞳女孩目露凶光,吐出了鮮紅的蛇信子。

  蘇岑卻是微微一笑,從那個常人眼裡有些可怕的女孩身上,察覺到了一絲可愛。

  “嗯?”

  蛇瞳女孩神色微怔,有些費解,旋即收斂了表情,回了一個微笑。

  目光帶著絲絲狡黠的味道,活像是一條含著毒液的蛇。

  “竟然不怕我?那個男孩子看起來很有趣呢。”

  “也許,是因為他見過了更恐怖的東西。”

  紅發男孩淡淡地道。

  “都打聽清楚了嗎?”

  “確認是萇鬼無誤,還是隻暴食者。”

  “哦?那今晚的任務看來要有些變動了。”

  “萇鬼只有一隻,我們有六個人,獵殺完成後,積分恐怕不夠,離導師發下來的指標差了點。”

  “這個不是問題,紫蘇導師說,我們協助鎮上的獵人,清理掉外面的食人鼠,同樣可以獲得學分。”

  “真的假的?這種低級的魔物也能加學分?”

  “那這樣一來,我們得在這裡多停留幾日了。”

  “總感覺有點不對勁,這種湊數又敷衍的任務,像是在混時間。”

  “不用想了,應該是導師擺爛了,想趁著外出派遣摸魚。”

  一旁聲音輕柔的藍眼女孩扶著額,無奈地道。

  “什麽嘛,我們怎麽跟了這麽鹹魚的導師?這樣下去,能不能通過期末考核都是問題!”

  蛇瞳女孩微微嘟著嘴,忍不住抱怨起來。

  入夜,蘇岑回到家,簡單地買了兩個饅頭,就著清水解決了晚餐。

  他對食物沒那麽多要求,能吃飽就行。

  晚上家裡只有他一個人,蘇岑有些不放心,想起白天那個紅發覺醒者對自己過的話,不由得有些擔憂。

  那個怪物,不僅盯上了他,也盯上了夏夢。

  只要它沒有死,就一定會再找上門來。

  不能放松,一定要保持警惕。

  蘇岑這樣想著,將門窗都關好,仔細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疏漏,然後將櫃子搬了過來,頂住門。

  “萇鬼是夜行生物,害怕陽光,只要撐過今晚,就沒事了吧。”

  “只要等到白天,九月就會回來,有它在,萇鬼就不敢靠近。”

  蘇岑這樣想著,回了房間準備睡覺。

  蓋上被子,把頭蒙在被子裡,他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鬼不會攻擊躲在被子裡的人吧?

  開什麽玩笑,這樣想的人都是沒有真的遇見過鬼。

  你可是真的見過那個鬼怪!

  夜逐漸深了,蘇岑輾轉反側,睡意全無。

  “等我睡著了,它再出現,我豈不是死定了?”

  蘇岑這樣想著,覺得自己今晚不能就此睡去。

  他從床上坐起身,穿好衣服,拿著父親的獵刀,推開房間門,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握著那把獵刀,感受著手心冰涼的觸感,他才找到了些許安全感。

  他將那把刀抱在懷裡,死死盯著那扇門。

  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唾沫,如鯁在喉。

  屋子裡很安靜,只有牆壁上的掛鍾針走動時,發出微弱的聲響。

  嘀嗒,嘀嗒。

  “今晚別睡了,熬過一宿就好。”

  蘇岑打開了客廳裡的燈,還有客廳裡的那個舊電視機。

  現在的時代,網絡通信受阻,只有少數用特殊加密技術搭建起來的基站和網絡平台,比如今天心理測試用的【伊甸】,能正常運行。

  衛星鍋這樣的舊技術,受到的干擾比較小,所以沒有被取締。

  棲風裡這樣的偏遠小鎮,就有不少戶人家還在用衛星鍋。

  電視屏幕上冒著雪花,時不時發出嘈雜的呲呲聲,蘇岑將聲音調得很大,好讓屋子裡變得喧嘩起來。

  人在孤獨一人的時候,是受不了黑暗且安靜的環境的。

  時間行至深夜,蘇岑抱著獵刀,眼皮略有些沉重。

  他靠在沙發上,閉上眼,將獵刀抱緊了一些。

  接著,他控制不住睡意,開始搖頭晃腦。

  瞌睡了沒一會兒,蘇岑的身子往身側一傾,他陡然驚醒。

  趕忙坐正了身子,左右看了看。

  “該死的!你不能睡!”

  “不能睡,如果睡了,很可能會死。”

  蘇岑搖了搖頭,反覆告誡著自己,他跑去衛生間,接了一盆冷水,洗了把臉,好讓自己更加清醒。

  眼皮耷拉著,似有千斤重,眼眶開始酸澀,泛起刺痛。

  回到客廳,蘇岑正襟危坐,一手放在大腿上,每當有了些睡意,就狠狠恰上一把。

  饒是如此,他也感覺自己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小。

  就在他手上的力度變得輕飄飄的,身子再一次往沙發上傾倒時,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一股力量,迫使他站了起來。

  “想死,你就睡吧!”

  他咬了咬牙,奮力從刀鞘中抽出了刀,雙手持握在一起。

  牆壁上的掛鍾仍舊慢慢走著,時間已經接近凌晨。

  今夜,特別漫長。

  深夜頻道,電視裡播放著的是一些上世紀的電影,以前他和鍾丘一起看過。

  比如現在,正在播放的電影是《大塊頭有大智慧》。

  正好放到了男主角去撥樹上的樹葉的那一段。

  樹葉撥開後,浮現在面前的,是一個瞪大了眼睛,臉色慘白的人頭。

  像是要透過電視屏幕,與屏幕前的人對視。

  蘇岑嚇了一個激靈,趕忙換了台。

  “瑪卡巴卡~瑪卡巴卡~”

  緩解了一會兒恐懼,蘇岑又換了台。

  恰好調到了霓虹自治區的一些動作片,這也算是那地方的傳統了。

  怎麽是這個啊?

  蘇岑看得有些臉紅,下意識地別開視線,但眼睛卻不受控制地往那裡瞟。

  然後臉越來越紅,心跳得越來越快。

  這時候蘇岑頭頂上仿佛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天使,還有一個小惡魔。

  天使:“換台吧!”

  惡魔:“算了吧,要不就看這個好了。”

  天使:“噠咩喲,不可以瑟瑟!”

  惡魔:“就要瑟瑟!”

  爭論了很久,也沒有答案。

  蘇岑沒有換台,只是到了激戰正酣之際,聲音越來越大。

  擔心被鄰居聽到,蘇岑趕忙換了台。

  “瑪卡巴卡~瑪卡巴卡~”

  “呼~是不是我太緊張了?覺醒者正在緝捕它,應該不會來找我吧。”

  蘇岑長舒了一口氣,正要放下警惕,準備趴在沙發上睡一場。

  屋裡的電閘突然閃過一陣火花。

  房間裡黑了下去,頭頂的光消失了,電視屏幕也熄了。

  只剩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還有死寂般的寂靜。

  蘇岑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起身,握緊了手裡的刀,手背青筋暴起。

  “跳閘了嗎?”

  黑暗中,蘇岑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還有時鍾走動的聲音。

  黑暗中傳來了腳步聲,很輕快,像是少女的腳步。

  嗒!嗒!

  蘇岑皺了皺眉,輕輕咬了咬舌尖,屏息以待。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蘇岑看向那扇門,汗毛炸起來,脊背猛地一顫。

  “小岑,我來找你玩啦!”

  “開開門鴨,小岑!”

  門外傳來夏夢的聲音,讓他有些心安。

  蘇岑緊繃的心情竟然在聽到夏夢的聲音以後,變得放松下來。

  不對!

  “它會出現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時候!”

  蘇岑緊緊那扇門,屏住了呼吸,沒有出聲。

  黑暗中,他的心跳加快了。

  那個怪物,它就在門外,應該也能聽見他的心跳。

  他在害怕。

  “呵呵~小岑,快點開門嘛。”

  撒嬌的聲音,笑起來的聲音,也和夏夢別無二致,甚至讓蘇岑都感到了自我懷疑。

  門外的那個人,會不會真的是夏夢?

  那個人影,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了窗格邊。

  窗格外面,浮現出一片朦朧的人影。

  “嘻嘻,我看到你了哦。”

  蘇岑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小腿開始顫抖,握刀的手都有些不受控制。

  “開門嘛~”

  那個朦朧的面容,蘇岑看不清它的五官。

  但他知道,那個東西的眼睛,現在就看著他,品嘗著他的恐懼。

  恐懼,漸漸彌漫上心頭。

  可蘇岑覺得,自己除了恐懼,應該還能擠出點什麽。

  他集中自己的精神,在心裡告誡著自己。

  你給我,勇敢一點!

  你在抖什麽?

  鍾丘和方靜秋慘死的模樣在腦海中悄然浮現,還有那個怪物的譏笑。

  蘇岑咬緊了牙關,在意識的作用下,他漸漸將這股恐懼壓下,握刀的手不再顫抖。

  他抬起刀刃,將獵刀的鋒芒對準了那個窗外的鬼怪。

  它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凝視著蘇岑,像是一道無法僭越的深淵。

  少年凝視著那深淵,和它對峙著,眼裡飽含怒火。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

  持續了整整一分鍾,蘇岑整個人都像是被摁在水潭裡,將要窒息一般。

  終於,在蘇岑的精神瀕臨崩潰之時,它消失了。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蘇岑癱軟在沙發上,大口喘著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眼角像是要滲出淚滴。

  他不知道,原來一分鍾可以如此漫長。

  他真的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謝天謝地,自己還活著。

  蘇岑枕在沙發上,暗自慶幸。

  應該,可以安穩地睡上一場了。

  一刻鍾後,門外突然響起了少女奔跑時的腳步聲和悲鳴。

  “啊啊!”

  “小岑,你快來救我!有怪物!”

  “咚!咚咚!”

  敲門聲像是密集的鼓點,能讓人感受到瀕死之人掙扎時的絕望。

  蘇岑趕忙從沙發上起身,如臨大敵。

  “快開門啊,小岑!”

  門外夏夢的聲音,帶著沙啞和絕望。

  蘇岑頭腦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從沙發上起身,有些茫然地朝著門邊走去。

  “小岑!救我!”

  “爸爸媽媽,都被它殺死了!”

  少女啜泣著,像是受了傷的小動物,發出輕聲的幽咽。

  “夢夢!”

  蘇岑下意識地喊了出來。

  難道真的是夏夢嗎?

  夢夢的爸爸媽媽,也被它殺死了?

  不對,也許這是那個怪物的圈套,它在欺騙你!

  不能去!

  蘇岑的手搭在門鎖上片刻,又趕緊收回。

  可是,如果門外真的是夏夢呢?

  她就要,被那個怪物殺死了?

  你要坐視不理嗎?

  蘇岑有些不知所措。

  哪怕門外是夏夢的可能只有百萬分之一,他也無法坐視不理。

  “小岑,它就要過來了!”

  “啊啊!”

  少女的哭泣聲裡,夾雜著怪物的嘶吼。

  一扇門的距離,隔絕著生死。

  蘇岑的手指又一次搭在了門鎖上,正當他準備打開之時,九月的話像是跨越了時間的洪流,在耳邊響起。

  “晚上不要給任何人開門,不管聽到了什麽聲音,都不要管!”

  蘇岑瞪大了眼睛,像是觸電一樣,趕忙收回手指,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往後挪了挪,握緊手裡的獵刀。

  “小岑……”

  少女孤立無援的聲音聽來讓人心碎,緊接著傳來一陣慘叫,伴隨著血肉被撕裂的聲音。

  “啊啊啊!”

  “哢噠!哢噠!”

  是野獸的齧齒啃食血肉和骨頭的聲音。

  在門外響起的時候格外瘮人。

  血腥味像暗湧的潮汐,撲面而來。

  在這個瞬間,他真的以為夏夢死了。

  眼角,無法抑製地滲出熱淚。

  只有一扇門的距離,他沒有打開,讓夏夢死在了門外。

  可是,他不敢開門。

  夢夢死了……

  這樣的想法一直縈繞在蘇岑心間,揮之不去。

  他很想打開門,一探究竟。

  可是他不能,那扇門開啟後,通往的方向是黃泉。

  在這種漫長到讓人絕望的氣氛中,蘇岑握著刀,渾渾噩噩地等了整整一夜。

  直到清晨, 窗外的夜色散去,麻雀站在樹梢上嘰嘰喳喳地哆嘴。

  伴隨著少女輕快的腳步,還有哼唱。

  “咚咚咚!”

  門外又一次響起了敲門聲。

  “懶蟲小岑,趕快起床,上學要遲到啦!”

  夏夢的聲音,清脆得像是百靈鳥。

  蘇岑聞言,死寂的眼眸中有了一絲生氣,很快就被劫後余生的喜悅所佔據。

  他從地上爬起身,腿腳麻木得失去了知覺,幾乎是拖著腿在走路。

  他挪開櫃子,手指顫抖著打開門。

  在開門之前,他甚至還在想,門外的真的是怪物該怎麽辦。

  門開了,清晨的微風和光線一起湧了進來。

  門前站著的,穿著白裙的少女,笑靨如花。

  “呐~給你熱好了牛奶!”

  夏夢笑吟吟地遞過去一瓶熱牛奶。

  蘇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抱得很緊。

  “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

  他身子抖得厲害,輕聲呢喃著。

  “小岑,你怎麽啦?”

  看著蘇岑紅腫的眼眶,還有眼裡的血絲,夏夢有些心疼。

  “昨天晚上,那個東西又來找我了,我以為,我以為你死了……”

  蘇岑抱她抱得很緊,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一旁早起的鄰居,蓬頭垢面地出了門去倒痰盂,時不時看向兩人。

  夏夢俏臉有些泛紅,嗅著他身上的氣息,微微有些害羞。

  “我這不是好好的嘛。還有,別抱我了,被人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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