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西岐境內,雨水充沛日照充足,再加林苑有專人打理呵護。
這顆名叫“蒼梧”的梧桐樹,雖然瞧起來有十來米之高碗口粗細,但其實際生長周期應該在10-15年間,按照同類的年歲來看,頂多是在幼年時期。
這顆經人工栽培的蒼梧根系,要遠遠不及野外生長,只能靠天吃飯的同類來的更扎實一些。
更遑論,當年生長在邗國,那顆名曰“挽羲”,被舉國上下奉為神明圖騰,享受世人香火供奉的梧桐。
據邗國史料記載,挽羲受雲遊仙人點化幾通人性,生長至今已有千年時光,遠超同類壽命。
其枝葉曼落,不僅可知一周之內天氣陰晴圓缺,更能預測未來三年旱澇洪災。
據俘虜回憶稱,挽羲古樹單單其一根細枝末杈,便有成人腰身粗細,落下一片葉子可當床褥而眠。
花瓣隱有霞光流淌熠熠生輝,結果之時香飄十裡經久不散,常引得百鳥環繞於此,啾啾爭鳴卻無一膽敢落足其上。
挽羲樹旁,常年累月有仙霧繚繞作伴,若是有人靠近仔細聆聽,只聽這古樹似有仙人吟唱,縹緲出塵難解真意。
而在南宮適率軍攻打邗國的那年,挽羲古樹於一夜之間根系腐朽,樹葉落盡自動枯死,任憑如何搭救都於事無補,上上下下無不視作亡國噩耗。
果不其然,南宮適所過之處摧枯拉朽,偌大的邗國不到半年時間,就連那皇城都被他徹底鑿穿。
至於主上心心念念,曾暗中下令要讓他不惜一切代價,移植到自己府邸當中的那顆挽羲古樹。
已經被邗國國君提前一把大火,將那離奇死亡的枯樹,燒的只剩遍地灰燼。
這也是為什麽,他要踩在那條老狗腦袋上的重要原因。
南宮適心生向往回憶當年,若是那些俘虜回憶與古籍記載為真,邗國的確有如此神異的挽羲古樹。
若是能運送到西岐境內,哪會輪得到這顆賜名“蒼梧”,填補主上遺憾的小小梧桐樹,在這裡猴子稱大王?
收回心思的南宮適心中暗道一聲:“主上對不住了,要怪就怪您的這寶貝兒子,是他這麽逼我這麽乾的!”
擼起袖子,根本不給姬旦絲毫反悔的余地,兩腳踩在那專門用於澆水施肥的窪地當中,雙臂牢牢抱住蒼梧樹身,長吸一口氣,猛然大喝:“起!”
只見這南宮適面色漲紅,雙腳深深陷入泥土當中。
又聽得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響,似是這根系末梢斷裂之聲,整顆蒼梧顫動幾下,嘩啦啦得樹杈葉子搖晃不止。
而坐在樹上的姬旦,身形不穩差點一個趔趄栽了下去,神色驚恐不定,忙抱住身邊樹杈。
低頭看去,這方圓一丈之內,地面赫然生出道道裂縫,原本筆直生長的蒼梧,已經開始出現劇烈傾斜!
看到這裡,姬旦亦對這南宮適心生些許敬佩之意。
別看這老匹夫,死變態狂是狂了點,討厭也是真的討厭,但是人家真的就有這個資本!
只不過見他此時大汗淋漓氣喘如牛,想必定是精疲力盡強弩之末。
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姬旦,拍了拍胸口,故作驚慌道:“喲喲喲,嚇死我了,差點就把這蒼梧給連根拔起來了。”
二指稍稍離出些許空隙:“真的喲,就只差這麽一點點!”
靠在樹上正要歇息一番的南宮適聽到這番話,哪裡能受得了這種刺激,食指顫顫指向姬旦。
你小子給我等著!
兩腿岔開,
搭出一個鐵馬硬橋,口鼻之間呼出一口濁氣,將先前稍顯紊亂的呼吸頻率,再次調整回來。 雙眼緊閉身心放空,氣沉丹田積蓄蠻力。
兩條粗壯的手臂猶如蟒蛇一般緩緩纏住蒼梧樹身,猛然睜開眼睛,鋼牙緊咬再次發力!
“啊!”隨著南宮適一聲大吼,那軀乾本就開始傾斜的蒼梧,此刻再次劇烈顫動起來。
眼見這蒼梧根須被蠻力揪出地面,而這樹身亦在不斷傾斜下,快要和地面持平。
緊緊貼在樹乾上邊的姬旦,就連這肝兒都在隨著蒼梧一齊顫動開來。
我現在算是知道,奶奶為啥親自指派你教我習武了。
姬旦不由得豎起大拇指讚歎不已:“真是一員虎將呐!”
兩次展示出來的過人蠻力,已經徹底將他征服。
從寢宮到西海位置,半個時辰跑上兩個來回,這些我都聽你的。
你要是想打斷我的狗腿,那也就讓你打吧。
反正我是下定決心,要死皮賴臉要跟著你學本事了!
現在對南宮適敬佩不已的姬旦,決定放下自己的先前幼稚可笑的成見,主動找前者求和認慫。
可是這一張嘴,就氣的姬旦恨不得扇自己倆耳光,一到關鍵時刻就給我掉鏈子!
只聽這姬旦說道:“要不大將軍你先歇上一歇,拔樹這事兒我看你也挺費勁的,要不要我先去倒杯水,給你潤潤嗓子?”
姬旦這番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的話語,落入南宮適耳中,還以為這小子是在嘲諷自己拔不出這顆蒼梧。
生性倔強固執的南宮適頓時氣血翻湧怒上心頭。
原本都要脫力的雙臂,在此刻猶如神助一般,源源不斷的新生力量自腳掌,雙腿,腰身傳遞而來。
怒發衝冠目眥欲裂,兩腳一蹬死死踩進窪地當中,兩條臂膀之上青筋根根暴起,猶如虯龍抬頭。
將全身力量匯聚到一起的南宮適,仰天長嘯:“給我起!”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蒼梧硬生生被他連根拔起丟在地上。
而抱在樹乾上的姬旦面如死灰。
完了,這下是徹底完了!
這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的誤會啊!
用力過度激發潛能的南宮適,四肢酥軟腰身發麻,整個人在這一瞬間出現短暫的精神恍惚。
可隨即回過神來的他,趕緊看向被自己丟在一旁的蒼梧,可千萬別把這小子給壓在底下!
轉過頭來一看,那樹乾之上哪還有姬旦的身影?
再一轉頭,就看姬旦踉踉蹌蹌早已跑遠。
原來,姬旦見這南宮適就要徹底拔出蒼梧,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壯著膽子從樹乾之上站起身來。
借著將要倒下的樹身當了踏板,一腳蹬下然後高高躍起,險而又險落在不遠處那面黑色石碑上邊。
最後趁著南宮適精神恍惚,還沒有發現自己的空檔,跳下石碑拔腿就跑!
方才嘲諷挖苦南宮適如此過分,這要是被抓住,怕是要直接涼涼。
害怕姬旦被壓在樹底下,原本南宮適心中的那一絲後悔之意,在看到姬旦那倉皇逃竄的身影之後,就被徹底衝散。
轉而是那滔天怒火,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你小子,往哪裡跑!”
正欲追趕,卻差點一個趔趄崴了腳。
原來自己方才用力過猛,腳下軍靴已經踩壞,大半個腳背和十根腳趾清晰可見。
水牛熟皮縫製的束腰也被崩斷,露出一個蔚為壯觀的將軍肚。
就連自己一雙手臂,也被那粗糙的樹乾磕傷擦破。
當下踢掉軍靴,甩掉束腰,光著腳就要追趕上去。
可還沒跑出兩步,南宮適臉色一紅趕緊停下腳步。
扭頭看向四周,確定身邊無人之後,這才趕緊揉了揉自己老腰。
約莫是剛才拔樹的時候,扭傷了腰肌韌帶。
這消息要是傳出去,我這大將軍的臉面往哪擱?
“哎喲,不行,這老腰是又酸又疼!”齜牙咧嘴的南宮適一手扶著腰身,一手攙在石碑上邊慢慢挪動身體。“看來,回營之後得讓副官幫我按摩針灸才行!”
可想到之前那小子在樹上嘲諷自己時,那張欠揍找削的笑臉,這南宮適就氣不打一處來!
而最最最可氣的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姬旦,竟然趁著我不注意的時候,給溜走了!
真是氣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