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適一身本事,乃是從殺伐中來,往殺伐中去,凝結畢生心血化繁為簡有此四刀!
有雲,人生有三重境界。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看山非山,看水非水。
看山依舊是山,看水仍舊是水。
姑且不談南宮適重返巔峰心血來潮,意念暢通無阻,處於氣機巔峰的第四刀!
這前三記刀法,對於姬旦這樣一個用刀的新手來講,要的是就是千錘百煉銘記於心。
於殺戮當中險象環生,學得活學活用。
最後,求得一絲靈光乍現立地頓悟。
畢竟別人的再好,那都是別人的東西。
若不由簡成繁,再由繁至簡,最後推陳出新,從中領悟到新的意味,甚至憑借於此創造出屬於自己真正的東西。
那這輩子也就只能拾人牙慧。
山頂風光雖好,但不是人人都能得見!
而刀乃百兵之膽,自當越戰越勇。
若心生怯意,精氣神一散,則如行軍打仗當會節節潰敗。
南宮適執意要姬旦學刀,不光是根據後者自身特殊情況而定。
其中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希望借刀之豪邁,去打掉姬旦的喪氣與嬌氣、去壯他的膽氣與銳氣。
好端端一個大老爺們,平時又奸又滑這就算了,關鍵時候還那麽慫,能希望你乾點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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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處,三人氣勢洶洶而來。
山腳之處,姬旦持刀拖地而去
眨眼間雙方便要撞到一起。
此三位信徒領頭之人衝在最前,居高臨下佔據地利,又仗著自己膀大腰圓,身體高高躍起,手中一柄漆黑重斧從上至下猛砸而來。
此時領頭之人站在虛空,並無借力之處,想要扭轉身體幾無可能。
重斧自上而下猛砸而來看似勢不可擋,但整個下盤卻如一盤散沙幾無防守。
姬旦敏銳抓住這個漏洞不退反進。
寶刀拖地狂奔而去,以下擊上看似魯莽至極,可心中卻在默默估算領頭之人躍起身體時,所能達到最高位置。
“三!”
姬旦背在身後的左手稍稍抬起。
“二!”
領頭之人一鼓作氣身體正不斷升高。
“一!”
就是現在!
姬旦由先前單手,陡然變成雙手持刀式。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腳下猛蹬,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一記刁鑽凌厲的刀光從下至上斜劈而出。
跟在身後的兩位同伴想要出言提醒,卻為時已晚。
刀光撞在領頭之人的大腿,一直蔓延到上身肋骨。
可卻並無利器刺入血肉當中暢快之感,反倒是像撞進了一團棉花當中。
只見那領頭之人身上長袍蕩起一層黑色漣漪,其中一朵黑色蓮花嬌豔欲滴。
想象當中,花花綠綠的腸子從猙獰的傷口當中灑落一地的情況並未出現。
面對此種情況,姬旦心中先是一驚,隨後又迅速鎮定下來。
順勢往側邊一滾,躲過頭頂之上呼嘯而來的那柄重斧。
之只聽耳邊咚的一聲悶響,重斧砸在堅硬的泥土之上,濺出簇簇火星。
趁著領頭之人還未來得及站起腰身,一刀未果,想要再來一刀。
身邊卻是兩根嬰兒手臂粗細,包銅帶角的狼牙棒遞來從旁壓陣。
一刀未能斬掉領頭之人,那壯漢提著重斧站起身來,獰笑不止:“我自有神靈庇佑刀槍不入!”
無人發現,
祭壇之上的泥塑惡鬼雕像,胸口之上出現一道嶄新刀痕,深可見骨。 姬旦不曾氣餒,提著刀便主動迎上前去。
若是砍瓜切菜一般幾刀便砍死這幾個人。
那該有多無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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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那馬怨,如同一條滑不留手的鯰魚,肆意遊蕩在這粘稠的迷霧當中。
殿前先行的十人卜字戟方隊,隱隱約約看見迷霧當中有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盤旋而過。
“什麽人!”
手中卜字戟猛向前一刺,探入迷霧當中,卻一無所獲。
走在隊伍前方的將軍武吉眉頭微皺。
遇到了這種鬼天氣。
可偏偏火把準備數量不足!
人群當中發出一聲驚呼。
武吉連忙抬頭,卻見那頭頂之上一道巨大的黑影掠過,籠罩在眾人心頭。
本就為數不多的火把,在黑影帶動的狂風吹拂之下,橙色光亮嘩嘩作響抖動不停,泛起一股妖豔的慘綠色。
眨眼之間,火把大半已滅。
胯下駿馬躁動難安,一股未知的恐懼在眾人心頭蔓延開來。
武吉一騎當先走在眾人之前:“怕什麽,將火把重新點燃,繼續行軍!!”
而馬怨悄無聲息的落在不遠處的一棵枯木上邊。
無意識撥弄幾下嘴角,仿佛想要擦掉曾經被困在暗無天日的地下,靠吸食家禽牲畜鮮血精氣勉強苟活,而黏在上邊雜亂的毛發。
那逐漸發展起來的三位信徒,即便對自己如何虔誠,也始終邁不過去獻祭活人的這道坎。
而這也與自己只有一個潦草的大道輪廓,和那不入流的修為程度有關。
馬怨漆黑的眼窩當中泛起點點幽光。
縱使雞鴨牛羊的鮮血精氣如何美味,又怎能與集齊天地鍾靈敏秀的人類相提並論?
君不見修為有成的大妖,皆欲化作人形,證道長生?
在這粘稠的迷霧當中,武吉一行人很難發現馬怨的行蹤,但後者卻如白晝視物能洞察分毫。
在他眼中這一百輕騎,就是整整一百道,大小不一顏色迥異的命理氣運光柱,無比顯眼的矗立在這黑夜當中。
尤其是走在最前方那個年紀輕輕卻統兵有方,簡簡單單一句話一個動作,就把那瀕臨潰散的軍心重新凝結起來的武吉,最為可口誘人。
一身氣運,血紅之中隱有淡金色衝天而起,前途不可限量!
迫不及待的馬怨再次動身,從枯樹之上滑落身體, 猶如一柄鋒利的匕首刺破霧氣凝聚的絲帛。
急速穿行而來,縷縷霧靄交錯,勾勒出一件灰蒙蒙的披風正無聲狂舞!
身體緊貼地面而來,待到靠近武吉等人,身體突然掠起發難。
往日溫順的馬匹,此刻受驚嘶鳴不止,兩隻前蹄高高抬起,後背震顫馬鞍移位,士卒一手緊握韁繩勒到發紅,一手撫之脖頸側翼正欲安撫。
哪知從眼前,突然探出兩條乾枯發黃滿是黑斑的手臂,朝自己面門抓來。
士卒大驚,兩腿死死環住馬腹,腳背力扣馬鐙,歪過腦袋避過一抓。
反手伸到後背正欲抽出腰間神機弩,卻看那乾枯的手指正搭在自己肩膀上邊,漆黑的指甲毫不費力的刺穿身上熟牛製的皮甲,扣進血肉當中。
士卒半邊身體頓時失去感知,收縮的瞳孔泛起一陣灰白,整個人已經瞬間一股奇特的感覺所吞沒,口中慘叫隻發出半聲,便戛然而止。
這是一股怎樣的感知?
仿佛整個人被填進一塊熊熊燃燒的寒冰當中。
皮囊在陰冷當中苦不堪言,而神魂卻仿佛被炙烤在爐火當中度日如年。
哪怕用世間最邪惡,最惡毒的語言文字去形容它,都會顯得如此匱乏且無力。
“逃,快逃!”
這是他心中最後一絲念頭。
可惜,此時的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摸向腰間神機弩的手臂頹然下垂,隨身體搖搖晃晃。
像是一根秋風當中只能屈服認命的雜草。
充滿了,無力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