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范梟驚醒,看著坐在床邊的女孩,轉頭看向鏡子裡換了一身衣服的自己。
嗯,鏡子對床,屬實陰間。
“現在重點是”范梟看了看明顯換過的衣服,床上有汗水蒸發的痕跡,床邊又有坐著的女孩,是她?這也不像啊!
“我,被白嫖了?”范梟撓了撓頭,看向女孩。
女孩整了整頭髮,朝著范梟伸出手掌。
“您好,初次見面,我叫韻羽鈴”
“呃,你好你好。”
“實在不好意思,我妹給您添麻煩了。”
“啊,那位是?”
“哦,那個啊。”說到這裡,韻羽鈴捋了捋頭髮,“那是我不成器的妹妹,昨天我的酒莊來了一批紅酒,我就出門去酒莊了,沒注意,被她偷偷溜出去了,然後我的仆從給我報告說她纏上個男的,我以為她只是呆久了碰見鎮民日常發瘋,膩味了就走了,結果她等到晚上仆人將你兩送回來,我才知道她與人私定了終身。現在呢”
她拿起手中的一根發簪,插入發髻,不滿意,又拔出來,再一次,還是不行,乾脆把簪子丟在了床頭。
“她被我關在了禁閉室裡,等她什麽時候想通了,我就放她出來。至於你莫”說到這裡,韻羽鈴轉過身看向范梟。抿了抿嘴:“你可以選擇留在這裡,也可以選擇離開,我會讓我的仆從平安送你離開平安大街,就是你陪我妹妹逛街的地方,那裡最近不太平,不過你放心,有我的仆從在,沒人敢打擾你。”
“那”范梟猶猶豫豫:“我的衣服”
“誒喲,你瞧我這記性”韻羽鈴拍了拍腦袋,“昨晚你陪我妹妹太久了,我妹妹她可能玩的有點瘋,以至於你回來那會,已經”她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已經醉到不省人事,至於你的衣服,我又不方便幫一個男人寬衣解帶,雖然我妹妹挺樂意的,不過下人能乾的的事為什要讓主人親自動手呢呢。”韻羽鈴起身走向門口。
“接下來,有什麽需要,就跟我仆人講吧,他一會就過來,如果有事就請告訴他,他會轉告我,你畢竟還算是與我妹妹定了終身,我也不好跟你待著,她知道了肯定會吃醋,鬧起來我會頭疼的。”說完她一腳踏出門口,就此消失不見。
范梟聽的一愣一愣的,看著離去的韻羽鈴本能的就要挽留,剛剛張口卻又似乎想起了什麽,佯裝頭疼,伸手拍了拍頭頂,空空如也,沒有紙人。
他松了一口氣。躺回床上,閉目思索。
“昨天,怎麽回事,那麽明顯的異常,我卻沒有感覺到不對勁。”
“而且,就算剛開始沒有感覺,後面經過那街口那一撥,明明我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但好像,還是沒啥用,只是多了一點點的主動,自主權?,然後拉了個鉤,後面呢,後面,想不起來了,還有那隻狗說的此世之惡,那是啥,是指我還是他?欸,難哦,腦殼痛”
范梟抬頭看向屋頂,“嘖嘖,紅木作梁,看樣子還是個大戶人家,我好像莫名其妙榜上富婆了,不過就是人家姐姐好像不怎麽願意,也是,誰舍得把自己的寶貝妹妹讓給一個什麽也沒有的窮小子,關鍵要顏美顏,也沒啥拿得出手的,她妹妹怎麽看上我的?想不通,想不通。”
范梟正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冷不丁瞥見床邊角落有一個人影站立,唰的一聲,拉起了被子,把自己蓋住,連頭都捂住。
在被子裡發出顫抖的聲音:“你,
你是誰” 床邊的凌影看著在被窩裡瑟瑟發抖的范梟,眼裡閃過一絲不屑,又想起主上的吩咐,收斂了情緒,整了整身形:“您好,客人,我是主上的仆從,此番過來是向您報道的,接下來這短時間,由我帶您熟悉這裡,直到您做出主上給您的選擇。”
“是,是嘛”
“是的,客人”
“那我應該怎麽稱呼你”
“您叫我小夜就可以,現在您可以從被子裡出來了,有我在,這裡沒人可以傷害到您”
“好,好的,謝謝你”
隨著一陣摸索聲,范梟從被子裡探出半個身子,被子依舊披在身上,目視著身前站立的凌影。
“……淦,連個仆從都這麽帥,別是看帥的看多了,看到醜的很新奇,所以看上我了。”范梟又縮回了被子裡。
“你等等我,我還沒有準備好,等我一會,一會就好”
凌影看著莫名其妙抽風的范梟,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是不妨礙他靜靜等待。
一分鍾……
兩分鍾……
五分鍾過去了。
凌影的笑容僵在臉上,看著依舊縮在被子裡可能還要縮很久的范梟,最後還是忍不住出聲道:“客人,您好了沒有”
“在等我一會,一會就好”
“您五分鍾前也是這麽說的”
“好了好了,就出來了”
“嗯?您在裡面幹什麽,客人,此地不可冒犯”聽到范梟的話,凌影一愣,就要上前掀被子,又礙於,主家吩咐,不能動手,只能站在在原地開口,聲音裡甚至帶上了些許威脅。
“我這不就出來了嘛,真的是,急什麽”范梟掀開被子,起身,只見他身上裹了一層毛毯,現在正別扭的在床上蠕動,準備穿鞋。
“您這是”凌影看著范梟著別扭的身形,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哦,是這樣的,我這不是覺得這裡有點冷,覺得這身毛毯挺暖和的,想先裹一裹,緩和緩和”
“所以,您在被子裡這麽長時間,就是搞這個?
“是啊,你以為呢”
“我”凌影欲言又止。
“客人,您現在是,主上讓我轉告您,您要是準備留在這裡,就需要貢獻自己的一份力,我們這裡不養閑人,如果您選擇離開這裡,我現在就可以帶您離開平安街,請問,您現在是”
“我”范梟支支吾吾,神情羞愧,不好意思的道:“那,我可以選擇去看看她在離開不?”
凌影一愣,看了看范梟,“這,您的要求超出了我的范圍,需要我與主上溝通,請允許我暫退,我給您留了食物在桌上,我不在期間您可以敬請享用,只要您不出這個房子就好。”
“去吧去吧”范梟揮揮手,凌影見狀撤出房間,消失在范梟的視線裡。
看到凌影消失,范梟衝向餐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抓起最近盤子上的水果就往嘴裡塞。
一口一個,嘴裡塞著滿滿的,然後瞥見看到水果後面擺的牛羊肉,眼都放光,天可憐見,他來了這麽長時間,有好些天了,就喝了一點水,然後碗還砸了,想反殺,又被人打暈,等醒了就發現,被女孩看上了,還有這好事。
結果,他無福消受,又暈了。
現在,好不容易看到好吃的,擱誰誰也憋不住,嘴裡的還沒咽,就要去抓牛肉。
突然,身後,傳來凌影的身影,他默默的看著范梟狼吞虎咽,不禁咂舌。
“這是,餓了多久,平安街的餓死鬼也沒這麽離譜”
“好吃,真好吃”
范梟端起碗裡的水一飲而盡,又抓向桌子上的水果,囫圇吞下。
“擦他媽的,這玩意到嘴裡就得勁。”
“嗝”范梟捂著肚子,坐在凳子上,躺著,一仰頭,就看到凌影,在默默的看著他。
“歘”范梟立馬正襟危坐,拿起桌子上的紙擦嘴,在去拿,太緊張,拿多了,沒紙了。
“咳咳,你什麽時候來的”范梟轉身看向凌影,背後雙手偷偷向桌布摸去。
“剛剛”
“好吧,你家主上怎麽說的”范梟砸吧砸吧嘴,坐在凳子上,看著凌影。
凌影欠身“實在對不起,客人,我家主上說了,小姐已經被關了禁閉,那裡您不能去,所以我不能帶您去見她。”
“那,我們見不到了。”
“是的”
“好吧”范梟低頭,神情低糜。
“不過”
“不過什麽”范梟抬起了頭,眼裡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
凌影從手中拿出一個人偶“主上說雖說您看不到小姐,但是,這個,您可以帶走”
范梟接過,看著手中女孩模樣的人偶,捏了捏,輕輕歎了口氣,放進懷中。
“罷了,這個也好,走吧,頭前帶路,送我離開這裡吧”
凌影轉身,范梟默默的跟在身後,一路無言,走到門口,范梟停下腳步,凌影也適時的停步。
范梟深深的看了看身後富麗堂皇的院子,佇立良久,凌影在身後靜靜等待。
范梟站了許久,大院裡寂靜無聲,沒有開窗,沒有道別,唯有風吹過的聲音。
“你們院子一直這麽冷清木”
凌影頓了頓:“是的,主上喜歡清淨,所以沒有雇傭太多仆從。”
“走吧”范梟撓了撓頭,不舍的看了一眼大院,緊了緊身上的毛毯,轉身離開,是的,他把毛毯裹在身上,帶出來了。
凌影秉著一個仆從的專業素養,從不干擾客人的行為,哪怕在怪異,然後范梟看他也不攔著,想著,來都來了,這不拿點趁手的東西也不好,順手就帶出來了,事實上毛毯是順帶的,主要是一根簪子,那簪子在……褲襠裡由毛毯卡著。
畢竟,初來乍到,身上沒點防身的東西,他是真的不安心,安全感這種東西,自從他數次遭遇意外以來,已經不止一次的在他靈魂裡刻下印記。
行走的遠門的道路上,遠遠望去可以看見平安大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有人嬉鬧,有人討價,有人追趕,還有個小女孩坐在地上,身後躺著一人,邊上寫著賣身葬父,只是,那人不時顫抖的雙腳暴露了他還活著的現實。
范梟看到這裡忍不住嘟囔“原來是騙錢,嘖,還真以為賣身葬父了”
凌影回頭看向范梟:“客人,您在說什麽”
“哦,沒啥,就是那邊”說到這裡,范梟不在說話。
“那邊?”
“沒啥,帶路吧”
“好的”凌影繼續帶路,幾次下來,他已經習慣了范梟的不時怪異,畢竟那位身上毛毯還在裹著呢。
身後,范梟估算估算了距離,揉了揉雙眼,再次望去,還是人來人往,面部清晰可辨。
“我視力這麽好了嘛,難不成是那時的進我眼睛裡的那道光?。”范梟想起來之前十字街口那遭。
“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
走在路上。兩人距離平安大街越來越近。
范梟眼看著隨著凌影的出現,大街上熱鬧的人群,轉瞬間變的門可羅雀,買賣的,開店的,關門的關門,跑路的跑路,連攤都不要了,那賣身葬父的小女孩,把他爸爸叫起來,他爸抱著小女孩就跑。
“……”
范梟看向凌影:“你不準備解釋一下?”
凌影搖搖頭跨過翻到的蔬菜,徑直向前走:“您就要離開了,就不要管這些事情了,知道也煩心。”
“好吧”范梟應了聲,跟在凌影身後,拿起掉在地上的糖葫蘆棍,看看前面行走的凌影,看看手中的糖葫蘆棍,抽出一個,嘗了嘗。
“呸呸,真酸”
“……”
“我們到了”凌影開口,范梟丟掉了手中的糖葫蘆,提起快要掉下去的毛毯,向前看去。
眼前是一道小路,獨立銜接在平安大街的外圍,很是怪異。
“這是”
范梟指了指腳下的路
“客人,這裡是離開的路”
“這麽,不是,這麽,這是不是有點簡陋了。”
凌影不在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范梟。
“那個,我現在回去還來不來得及,我突然想留下了”
凌影伸手,一指小路。
“君無戲言,請”
“那個”范梟扭扭捏捏的看著凌影,還想考慮考慮。
“過去吧你”
誰想凌影直接一腳,踹在范梟身上。范梟不由得趴在小路上。
“啊,我的毛毯,你特麽的”范梟看著身上髒掉的毛毯,轉身就要開口。
突然愣住,身後本應存在的平安大街與凌影通通消失不見,唯有一片淡淡的薄霧籠罩在他眼前。
“……”
“所以說,勞資又出意外了”范梟歎了口氣,坐在原地,看著薄霧發呆。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范梟的肚子鬧了起來。
“淦,吃太多了,我這,這特麽也沒紙,我……豁出去了”
范梟蹲在路旁,方便完畢,拿著毛毯撕吧撕,沒爛,
“行吧”抽出其中的毛毯,放在衣服兜裡,撅屁股,擦了擦,起身,將陪伴他半天的毛毯丟下。
轉身,抬腳,停步。
“……”
“我尼瑪”他看著後方越來越濃就要沾到他屁股的濃霧,快步向前,一腳踏上小路,下一刻,范梟整個人消失在道路上,漸漸的,濃霧將一切籠罩,仿佛沒人來過。
“他走了?”
寂靜的房間內,韻羽鈴看著半跪的凌影。
“是的,他走了,還帶走了一個毛毯。”
“毛毯,要那玩意幹嘛”
“屬下不知,可能,客人有自己的想法”
“你踹了他?”
“是”
凌影低頭:“請主上原諒,屬下實在沒忍住,小姐到底看上他哪一點了”
“呵呵”韻羽鈴搖頭一笑。
“我也不知道,由她吧,等她出來問問就知道了。”
“你去看著吧”
“屬下告退”
凌影消失在房間。
韻羽鈴看著寂靜的房間, 歎了口氣。
“這麽長時間了,還是沒有人氣”她向外看去,那裡有一座庭院,凌影常年在那。
“我的好妹妹,你可是我的希望,可是你又把力量送出去。”
“是想活?希望你不要不智,好不容易有了希望,我可不想重頭再來。”
韻羽鈴走出房間,看向頭上的豔陽。
“遲早……”
隨著韻羽鈴的離開,房間內重現凌影的身影,他在房間摸索,仿佛在找著什麽。
“你在找這個?”
凌影尋找之際,身後突然傳來韻羽鈴清冷的聲音,隨之響起的還有一陣破空聲。
凌影轉身。
“噗”
人影倒地
“這麽多年了還是沒有長進”
韻羽鈴看著倒在地上的凌影,手中冒氣一團火,丟在凌影身上,隨著火焰的蔓延,原地隻余一團灰燼。
“背主者,該死”
韻羽鈴身下影子沸騰,吞噬灰燼,慢慢的,湧現一具人形,現身下跪。
“主上”
“今天起,你就叫凌影”
“是”
“去南邊小院守著吧”
“是”
小院內,銀鈴兒看著來到的凌影。
“你來啦”
“小姐”
“又是這樣”
“誒”她歎了口氣,回身走入小院。
自箱子裡拿出人偶小人。
“你要爭口氣呀”
放在懷中,沉沉睡去。
有時候,所有的異常都是為了之後的不尋常。--《梟--隨筆》